6.“那……胆小鬼，我祝你勇敢。”

    “枳明！这里！”

    公园草坪上，架着几个烧烤架。班上其他同学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正嬉笑打闹。

    嘈杂人声里，陈景眼尖看到贺枳明，朝他招手。

    贺枳明往陈景方向走去。

    几个女生听到动静，猛回头，眼睛一亮，，朝班长宋秋使了个眼神——上啊！

    宋秋瞄了贺枳明一眼，耳朵通红，只是对着她们微微摇头。

    那几个女生见状，有些恨铁不成钢，使劲摇宋秋肩膀。

    而后又小声在宋秋耳边讲了什么，宋秋还是摆手，头埋的更低了。

    她们像娘见女儿不争气，气不打一出来，一扭头——

    贺枳明就要在陈景那儿坐下了——

    “贺……”

    一个和宋秋玩得好的女生忍不住，想要出声叫住贺枳明。

    可贺枳明刚刚回头，女生嘴马上就被宋秋捂住了。

    “怎么了?”贺枳明问。

    “没！没什么……”宋秋还在捂那个女生的嘴，眼睛也不知道放哪里，四处瞄，脸也红完，像颗挂树上粉红的苹果。

    几个同学看见了，挤眉弄眼，刚要张嘴起哄。

    副班陈景就插进来一句：“行了，贺枳明你快坐，站着干嘛。”说着拐着贺枳明肩膀，拉着他到自己旁边位子上。

    那几个同学没再说话，倒是挤眉弄眼的。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班长宋秋和其他男生中间还隔着个位子，刚才那动静一闹，谁不知道是留给贺枳明的?

    但是谁也没出声，都暗地里瞧着。

    桌上早摆满了烧烤，甚至开了好几瓶啤酒   湿漉漉的瓶身，冷水湿了桌子成一个圈。

    “罚酒罚酒！贺哥怎么来那么晚?”贺枳明还没坐下，旁边就有几个男生起哄。

    “有事耽搁了。”他刚刚和贺陵回逛超市，买点了生活用品。贺陵回贺他扯了一堆。

    那几个男生面红耳赤，一看就是早喝了不少。摇摇晃晃拿个大酒杯给贺枳明倒满了，看样子是要给贺枳明。

    贺枳明看着黄色液体带着泡沫，不合时宜地想到贺回。

    “哥，少喝点。”

    “干嘛，你不是要来接我吗?”贺枳明当时瞥了贺回一眼。

    “我接。”贺回回答地干脆。

    “你别喝太多。”贺回换了个句式，好像这样他哥就会听进去一样。

    才不会。

    贺枳明才不听贺陵回讲了什么，他只看贺陵回的眸子。

    贺陵回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总是很亮，比他看过的所有眼睛都亮，比其他任何人的眼睛还要亮。

    像浮着层水，反着光亮。

    水珠在杯壁上冒出来。

    贺枳明回神。

    他没推脱，拿起桌上啤酒，仰头灌了几口。

    陈景在一旁看着他喝，伸出手想阻止：“真喝啊，开玩笑呢，你就惯着他们吧。”

    一个男生见状，也伸手拦陈景伸出去的手：“不是，景哥你别拦着啊。”

    贺枳明瞥了眼私底下被其他同学叫做“z哥”的男生，又很快收回视线。喉咙里酒水滑下去，一杯灌完了。

    “z哥”刚好和贺枳明上挑的狐狸眼对上，心里刚要像往常一样一阵反胃，眼睛很快转回来，忍住了。

    “z哥”这个绰号表面上是因为他姓“张”，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大“嘴”。

    让贺枳明喝酒的几个男生，见贺枳明喝完了一杯，照例起哄，声音大得像要把天掀了。引得隔壁桌频频侧目，见他们像是学生，又是觉得好笑。

    贺枳明晃了晃手上喝完的那杯：   “我就喝一杯啊，家里人不让我多喝。”

    “z哥”嘴快，马上问了句：“家里人，不会是你弟吧?”

    突然地，大家都噤了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想到了另一个人。于是没再像高一高二那样，再开玩笑。   只是最后又都看向贺枳明。

    看我干什么?

    又不是我说的。

    “查岗啊，问那么多?”

    “z哥”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傻问题，搓搓鼻子。

    就像一锅沸水突然结冰，引得隔壁桌都侧目。

    四五秒过后，大家都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开始东扯西扯，喧闹声才又起来。

    贺枳明不和他们扯，安静坐在位置上，隔了层膜似的，听陈景和那些相伴了三年的同学插科打诨。

    他不参与，右手撑脸，摸着脸上的胎记。

    有的人天生不爱合群。

    比如贺枳明。

    “你对你喜欢的人，   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z哥”探头看签子上的内容，大声念了出来。

    “喔——”众人纷纷看向宋秋。

    宋秋犹豫了会儿，悄悄看向贺枳明。

    说是悄悄，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注意她，所以这个小动作没躲过任何人。

    除了贺枳明。

    贺枳明正看着面面前亮着的手机。

    酷仔：“哥，玩得怎么样?”

    明明暗暗的灯光里，宋秋注视着贺枳明的左脸。

    他侧着脸，右脸的胎记藏在阴影里。

    发丝晃动，嘴角勾起。

    宋秋看得心颤。

    “你对你喜欢的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见色起意?

    贺枳明听到问题，下意识想。

    “算日久生情吧。”

    少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意中人。想借以揣摩他对自己的心意。

    可，

    贺枳明还在看他面前空掉的酒杯。

    大半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人，贺枳明肯定注意到了。

    贺枳明看着酒杯想了想，又低头回信息。

    桌上的人都知道这是无声的拒绝。

    宋秋把嘴唇咬得发白。

    酸与涩如同潮水，从心脏里边溢出来，渐渐淹没她。

    “接着接着   ，下一个。”好在陈景马上说一声。

    哥：不怎么样。

    酷仔：?

    酷仔：怎么了?

    哥：……

    哥：黑黑的

    “出来接我。”还没打出来，宋秋突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宋秋：可以到×××一会吗，我有话和你说。

    贺枳明顿了会：行

    宋秋下面紧跟一条：不会很久的。

    宋秋：谢谢

    贺枳明付了钱，跑到宋秋说的地方。

    高高的路灯挂着，路灯下就是宋秋。

    宋秋穿着白裙子，抬头望着路灯，路灯把她的白裙子照得有点黄了，她有点沮丧。

    “宋秋?”

    宋秋回头看，盯着路灯要多久，乍回头一看，贺枳明像从光里向他奔来。

    夜风扬起她的发梢和裙摆，揉揉她的脸颊，告诉她，这应该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贺枳明。”

    贺枳明停在她面前，静静看着她。

    “我喜欢你三年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想和你说——”

    贺枳明的胎记，在光下，没有任何掩盖，宋秋还是很喜欢他。

    “我很喜欢你。”

    宋秋一下子松了口气，低下头笑了出来。

    “抱我一下可以吗?”

    宋秋抬头，眼泪闪过泪花。

    月下，少年向前。

    “可以。”

    “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刚刚手机上和你聊天的人。”

    “……”

    “那我祝你们永远开心，长长久久。”

    贺枳明微微弯腰，两个人轻轻靠在一起。

    “谢谢你。”

    “哈哈……”宋秋松开手，抹了下眼睛，看着贺枳明，看到他微微低头，好像知道了什么。

    “那……胆小鬼，我祝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