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44

    关于知闲想要meimei的事，最后还是被长和无情驳回了，家里人也都清楚知闲经常一时兴起的要这要那的，过后玩完就丢，没个耐性，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知闲便只能歪在奶奶的怀里，有些羡慕的望着林有微的肚子。

    “过来。”长和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向着知闲招手，小崽子不太想过去，但平日里长和不是不疼他的，犹豫再三，还是磨磨蹭蹭的挪了位子。

    长和看着面前丧着小脸的儿子，无奈，“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知闲用力的点点头，偷偷的抬眼瞟他，“爸爸别把我送走。”

    “奶奶养花辛不辛苦？”

    “辛苦。”

    “那你把花摘了，该怎么办？”

    “跟奶奶道歉了。”知闲回头看了云容一眼，似乎有了底气，“奶奶说了不生气。”

    “去公园玩的时候，爸爸mama是不是教过你，不要踩草坪，不要摘花，不遵守公园规定的话，就会被保安叔叔惩罚的？”

    知闲低头思索着，“我没有摘过公园的花。”

    “但是家里的花也不能摘啊。”知闲已经理解不了长和到底要干什么了，但长和也没打算跟他打哑谜，只是问，“你在学校犯错了，老师都是怎么罚你的？”

    “罚站，打手板，还要做值日。”甚至是叫家长。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奶奶也做值日？”

    知闲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做什么啊？“我不会。”他也没有做过花房里的值日啊。

    “那就去扫地浇水。”

    “哦。”知闲郁闷的答应了。

    云容笑了，“扫地可以，浇水就免了。”就知闲那养个仙人球，都能把仙人球淹死的能力，着实让人不太放心。

    “那就只扫地，你觉得应该扫几天？”

    知闲眼珠一转，试探性的伸了三根手指，长和眉头一紧，知闲吓了一跳，连忙改了，“一个星期吧。”

    如此，这件事便以知闲在花房扫地一周为惩罚彻底结束了。

    尘埃落定，大人们都不再说这件事了，知闲才又大着胆子跑去跟哥哥争小叔的怀抱，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玩闹起来，皇甫也被两个崽子拉来扯去的。

    霍雨佳也松了口气，这一天知闲摘花的事，都弄得她惴惴不安的，毕竟花房是云容精心侍弄的，但云容却不甚在意。

    “没事，摘两朵花罢了。”

    皇甫闻言登时不满起来，“妈你也太偏心了，我怎么记得八岁那年不小心碰了你的花，还被爸骂了一顿呢。”

    “不小心？”云容被噎了一下，“你那叫不小心啊，刚买回来的十年老桩，直接被你刨出来掰着数数玩了，而且那是你爸买回来送人的，也不怪他生气。”

    正经熊孩子突然被扒了老底，不免惹来了一大堆的嘲笑。

    皇甫撇撇嘴，却也没在意。

    他丢人的事多了去了。

    说笑过后，云容却突然开口，让知言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玩去了，显然有话要说。

    而对于一直陪在皇甫身边的庄睿，也没有在意。

    她这个小儿子有个习惯，一旦惹出大祸来，没个靠山撑着，根本不敢回家，小时还为此差点被人拐走。

    想来，庄睿便是被拉来当靠山的。

    “长喻，你想必也清楚，回来后是要解决工作的事的。”

    家里人一向惯着他，特别是母亲，因为生他时难产，把他当成心肝当成宝贝的疼。甚至是父亲，那么暴躁易怒的一个人，也不曾打过他，顶破天了就是骂他，犯了错也只是罚站。

    爷爷在世时，总记挂着当年云容为家庭为孩子放弃事业，觉得皇甫家亏欠着母亲，过世前，提过要让他随母姓，改名云长喻。

    故而长喻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于母亲而言，都是特殊的。

    虽然母亲最后还是拒绝了。

    但家里也只有母亲会这么称呼他。

    听着母亲说他，皇甫便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微微点头。

    在座的几人也都安静下来，看向了云容。

    “外面的人总说，老大疼，老小娇，老二中间受气包。咱们家是不太一样的，你大哥二哥都是从小打到大的，有时候更是会被你爸杀鸡儆猴般的打给你看。这个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即便是你父亲，也没有动手打过你，但正因如此，我们时常会担心你被养歪了，却又实在舍不得对你动手。”云容看着三个儿子，莫名觉得感慨，别看如今老大一副老成持重的架势，可偏偏小时最调皮捣蛋的就是大儿子，而老二虽然心眼多，却经常被老大带跑偏，挨打多数都是被老大连累了。

    至于小儿子，算是最让他们夫妻省心的孩子了。

    七八岁时也的确猫挠狗嫌，但后来搬了家，老爷子过世，长喻拜在了宋雨梁的门下，就再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了。

    “至于你辞职的事，我们也没想过怪你，你被家里保护得太好，遇到那样的事，会义愤填膺会怒不可遏，实属正常。你爸他生气，也是气你出了事不知道跟家里联系，一个人偷悄悄的到处跑，也就是有庄睿这样的好孩子护着你，若是个旁的，引得你行差踏错了，家里得多忧心。”

    皇甫不觉愧疚。

    “对不起。”他当时脑子一热辞了职，事后想着若是被他爸知道了，便是不打他，也会一日三餐的念叨他，他甚至都不敢联系二哥，思来想去才跑去京城投奔了庄睿。

    云容轻笑，“我们着急找你回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听听你的打算。长喻，你还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么？”

    皇甫沉默了片刻，正想说话，却被云容制止了。

    “你先别急。”云容摇头，皇甫到嘴边的话硬是被堵了回去。“我们跟你老师沟通过了，你便是不再做医生，他也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以后再想办法看什么工作适合你就是了。如果你还想做医生，小宋那边也会想办法安排，亦或是给你写推荐信，我们总要帮你的。但是，这个决定，你要想清楚啊。”

    “这份工作，不是我们去做的，是你自己。你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小宋了，除了自己的课业，还要学那么多东西，你向来是不爱看书，不爱背东西的，但却为了学医，捧着那么厚的医书看到一两点，甚至早早的起来背诵。其他孩子在外面骑单车打篮球，聚会玩乐的时候，你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半个朋友也没有，身体也大不如前，才终于有了今天的你。你爸属实不想让你当医生，你大哥二哥，也觉得你只要平平安安快乐生活就够了，家里赚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家里人今后不那么辛苦。mama也心疼，也不想让你学，但看着你早也努力，晚也努力，家里却没一个人支持你，岂不是寒了你的心。”

    云容语气温柔，却难掩哀伤，“可那些辛苦，那些努力，都是属于你的，十二年的岁月，太漫长了，mama不想你辜负了曾经刻苦学习的自己，所以希望你慎之又慎的做这个决定。”

    云容会说这些事，也是跟丈夫事先商量过的。

    知子莫若父，皇甫晏当然也清楚自己小儿子是个什么个性，他又脾气不好，难免跟儿子争执起来，事谈不出个结果来，反倒生一肚子的气。遂而，还是由云容出面，想着儿子多少也能听进去一点，有当妈的在场，儿子也就不会冲动的做出会后悔的决定。

    皇甫沉默良久，似乎是拿不定主意，最后也只是说会仔细想想。

    家里的卧房大多都是向阳面的，只有皇甫为了那一屋子的书，愣是把睡觉的地方改成了专属于自己的小书房，方便他存储和取用，睡觉的地方则移到了有些背阴的房间。

    以往在家时，他除了陪家人闲聊，就是一个人窝在小书房背书写题，虽然配备了电脑，也买了一堆喜欢的游戏，但玩的时间属实不长。

    小书房一般是上锁的，钥匙是皇甫自己保管的，不过，因为他上学上班后长时间不在家，便也留了一把在家里，以便日常清理。

    说来，皇甫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不曾回来了，但书房里也还是干干净净，房间里虽然有阳光照进来，但温度却不高，进门右手边的墙上是控温控湿的开关，表盘上温度只有十八度，他们从如春一般的暖气房里进来，着实是有点冷。

    书房其他三面的墙壁上都立着高大的实木书橱，里面的书籍都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着，柜门的玻璃也擦得很是透亮，显然是有定时打扫的，临近书橱还能闻到樟脑丸淡淡的味道。

    窗户的侧面摆着一张大书桌，摆着电脑和各种零碎的玩意。

    书房里最显眼的还是书桌与书橱之间的空隙，塞进去的那具，通体发白的骷髅标本了。

    哪怕身上罩了一层防尘的棉布，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它的引人注目。

    庄睿只是好奇，想着房间里不可能站这么一个蒙头掩面的人，大概也猜到是标本什么的，但掀开看了一眼，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吓了一跳。

    这个房间会上锁，不是没有原因的。

    幸亏皇甫没有在他们住的四合院里，也整这个东西，不然，他不得吓出心脏病来。

    书桌上放着的大多是一些医用的模型，和摆着各种笔记本的书架。

    庄睿随手抽出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那些他看不懂的医学术语，或是手绘的解剖图。

    时至今日，庄睿在亲眼得见这一本一本厚厚的笔记之后，才真正的意识到了皇甫是个医生，抛开医术不谈，但这样的笔记量，足以证明皇甫的刻苦和认真。

    皇甫真的比他努力太多了。

    他们是发小，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皇甫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差生，不爱读书，不爱上课，不受老师的喜欢，经常被罚站，经常不写作业被打手心，甚至是叫家长。

    他其实不是没有见过的皇甫一个人默默的伏案学习的模样，不是没有见过凌晨一两点的灯光下，皇甫努力做题的身影，但就是对这些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

    他记住的竟然只是爱钱爱美女，偷懒闹别扭的皇甫云。

    他知道皇甫很好，性格很好，德行也很好，但是真正的皇甫，比他以为的还要优秀的多。

    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也喜欢他，让人不由得生出了自卑来。

    “小睿，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皇甫坐在椅子上，在庄睿复杂的目光下，有些难为情。

    庄睿收回了思绪，笑了笑，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就是莫名的体味到了云容阿姨，那一声声的劝慰和心疼。

    “你说我要不要当医生啊？”皇甫心里乱得很。

    如果不做了的确是很可惜，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收入，总是这样依附于庄睿生活，会显得他很没用。

    伤男人自尊。

    他不想这样。

    但是做医生的话，会有很多的限制，会很忙很忙，会忽略家庭，会没有很多时间来陪庄睿，老师也常说，很多时候，感情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忽略中，走向终结的。

    他也不想那样。

    “这要你自己决定。”庄睿有时候是会无法抑制自己的控制欲，想把皇甫的一切都握在手里，但更多时候，还是想让皇甫去自己选择，如果把皇甫变成一个废物变成一个傀儡，皇甫自己一定是不愿意的。

    皇甫的开心，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皇甫鼻头一酸，抿着嘴半晌没答话，只是猛地起了身，扑在了庄睿身上，又哭又笑的。

    庄睿面对皇甫的眼泪总是没办法的，安抚不下来，便简单粗暴的把人按在椅子里亲了个痛快，皇甫这才红着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后来，皇甫便去找了云容，说了自己的决定，和另外的要求。

    医生，当然是要继续做的。

    但他不想去上海的那家医院了，别的医院也不想，他要去京城。

    他和庄睿的家在京城，他才不要异地分居呢。

    庄睿在那个圈子里，什么都接触的到，危险的很，他不放心。

    云容虽然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执着于去京城，但想着庄睿正好也在，还能有个互相照应的人，便觉得也可以。

    只不过，若是去京城，他们夫妻就要跟宋雨梁好好商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