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牠就是山岳和河川

    「有人考據，磐蛇最初應該是出生在水族汕州附近，但誰也不曉得為什麼牠的蛋會出現在那裡，更不清楚牠究竟是何時孵化的。等到人們發現的時候，磐蛇就已經在那塊地區活動，等牠長大一些後就離開出生的地方，開始四處遊走，不斷轉移居住地。最後牠看中了磐蛇村這個當時一無所有的荒地，長久在這裡定居下來。」

    達亞爾大概真的有點無聊，開始摘花編成花環。

    殷璃原本想著這傢伙會不會被老闆罵，可想想這兩人原本就是朋友，這個手賤的傢伙亂摘花，也許本來就在旅店老闆意料之內，甚至委託了澆花的任務，可能只是要讓達亞爾別去禍害其他東西……

    「磐蛇屬於幾乎已經絕跡的上古靈獸，在這個時代非常罕見，或者該說就僅此一隻了……牠天生有著強大的力量，光是長期待在某個地區，就能滋養那裡的一方水土。久而久之，也吸引了一些人在此地定居，漸漸就形成了村落。」

    花環慢慢成形，而且達亞爾居然還有點完美主義，編好後覺得不適合的，馬上拆掉換成別的顏色。

    殷璃看著扔在地上的花，正在思考待會應不應該替他毀屍滅跡。

    「磐蛇似乎滿喜歡人類的，在牠還醒著的時候，只要村裡的人上點供品就願意多下些雨。自磐蛇出現以來，這裡從未發生乾旱更不興水患。當地居民因此十分崇敬牠，即使磐蛇已經休眠許久，依然虔誠感謝對方的守護。」

    達亞爾把花環編好了，他露出一副獻寶的樣子，把這個精緻的手工作品遞給殷璃。

    「進入磐蛇洞窟的淨身儀式稍微有點麻煩，但牠的靈力真的非常乾淨舒服，璃璃去過一定也會喜歡的。」

    殷璃點點頭並接過花環，隨後嘆了一口氣。

    「這個很漂亮，但下次不要再亂摘花了……之後如果碰到老闆，我會跟他說這件事，要是對方生氣，我陪你一起挨罵就是了。」

    達亞爾看著她，又眨了眨眼睛。隨後他拿出一把晶亮的小石頭，往旁邊剛被他禍害過的花圃直接撒下去。於是那裡原本禿了一片的花，在幾秒鐘內就全都長了回來。

    「…………」

    原來這裡的觀賞用花是隨種隨長的！難怪達亞爾摘得那麼隨意！

    所以這些花，還真的是達亞爾的安撫玩具嗎！？怕他手癢去搞別的東西，乾脆拿花讓他玩？

    殷璃有種照顧大齡孩童的心累感，而她突然覺得，這種心累感，旅館老闆和艾森特可能也都很熟悉……

    「我把花澆完了……所以你說的磐蛇洞窟，在什麼地方？」

         

    磐蛇棲息的洞xue在村落西北方，沿著村子的主幹道一路走過去就能看見，甚至想迷路都有點困難。

    因為這一路上兩側全是攤販，每位攤主熱情地招待往來遊客，殷璃甚至懷疑這根本是他們的主業。

    磐蛇不只為這個地方帶來豐饒的水土，也同時為在地人帶來額外的富餘。如果換作是她，大概也會很真心地感謝磐蛇吧。

    兩人就這樣一路往磐蛇洞窟走去，也一路狂買東西……基本上是達亞爾在買，殷璃負責阻止他。

    這次逛街的模式，可以說和上次一模一樣。只要殷璃看了一眼的東西，達亞爾馬上付過錢放到她手上。

    到最後殷璃只能緊緊抓住他的錢袋──這畫面在不清楚前因後果的人來看，真的很像什麼搶劫現場。

    「我不需要這個……只是好奇看看而已，不用買。」

    殷璃就搞不懂，達亞爾現在又不需要想辦法把她哄上床，繼續搞這種撒錢拐女孩子的把戲，到底圖的什麼啊？

    達亞爾還是那副無辜的表情，望著她又眨了眨眼睛。

    「我就是想送些什麼給妳……覺得讓璃璃拿回去看也好。」

    ──我們面前這攤賣的是抓癢棒好嗎！拿回家看是能看出一朵花來？

    殷璃不是很理解，但她已經知道了達亞爾有時不知為何會奇怪地掉智商……或者該說，突然會變得好像只有一根神經，身邊的人必須把他拉住，這傢伙才不會衝去做傻事……尤其是會讓你想揍他的事。

    攤主見兩人不買東西，態度馬上冷淡很多，要他們到旁邊去，別打擾他做生意。

    殷璃拉著達亞爾避到人少的地方，在一段很心累的溝通後，由她暫時保管對方的錢包。

    達亞爾是不是有家底這樣揮霍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並不想讓自己的法術空間塞滿各種不需要的雜物。

    用不到的東西就往裡面丟…….這是什麼垃圾場待遇？不要這樣對待自己的法術空間好嗎？

    現在換她不敢放開達亞爾的手了……深怕一個不注意，這傢伙又搞出什麼新花樣來。

    達亞爾整個人喜孜孜，抓著柔軟的小手摸摸捏捏，在想去搔殷璃的掌心時，被臉黑的少女一把按住。

    好在這人不是真的大齡兒童，在抵達磐蛇洞窟時就正經了起來。

    這裡的人有點多，還得分批進場。好在沒等上多久，就順利地輪到了他們。

    當地人對磐蛇很敬重，所有人在進入洞窟前都需要洗淨手腳，並赤腳走過一段焚著香的廊道，以去除身上的穢氣。

    洞窟的最前段算是祭祀磐蛇的廟宇，往裡頭走一段路後，四周的壁面再無人工修飾痕跡，燈光也變成隔段距離才有一盞，稍微有些昏暗。

    遊客們在這裡穿好拿在手上的鞋，之後便跟著廟方派遣的嚮導往裡面走。

    受到環境的影響，殷璃也變得緊張和興奮起來，開始覺得這趟旅程有出來玩的感覺。

    因為路沒那麼好走，達亞爾在洞窟裡十分顧著她。不過這裡的地面多少還是修過，小心一點就不至於受傷。

    他們經過一大段蜿蜒曲折的路徑，後面的通道還越來越窄，讓殷璃一度懷疑，這樣下去會不會走到死胡同。

    可她才這麼想，參觀隊伍就突然來到一個寬闊很多的空間，整個氣氛頓時為之一變。

    並不只是環境沒那麼壓抑、空氣變得更加清新那種差別而已。而是周遭的某種東西正在為你注入能量，只是待上一會，就覺得身體都輕盈了起來。

    如同達亞爾所說，磐蛇的力量非常乾淨舒服，浸yin其中時，感覺就像被清爽的微風吹拂，又像是被潔淨的雨水洗滌。

    嚮導在這個地方又帶領遊客們做了次敬拜，不是每個人都有做，但也有人做得很認真，甚至認真做完後就自行往回走。

    因為後面的路為了不打擾磐蛇，沒有進行任何加工，是非常原始的洞窟環境。最開始洞口也有告示牌標示，不建議腿腳不便或體力不佳的人繼續深入。

    如果殷璃是自己一個人來，可能也會在這地方打退堂鼓，但她身邊有達亞爾在。

    這人能夠氣不喘一口地用風把她從書房送回臥室，讓殷璃成功抵達磐蛇面前，也大概只是小事一樁。

    雖說如此，後面的路她還是走得稍微有點辛苦，並在度過一些落差和積水時讓達亞爾幫了幾把。

    殷璃還聽到路上有人抱怨磐蛇洞窟居然不開放使用傳送陣，結果馬上被他的同伴喝叱。

    這當然得罵……看看當地人對磐蛇的敬意有多高，在人家地盤上亂講話，只是扔出去都算對你客氣。

    好在嚮導似乎沒有聽到，依然用清晰的語速說著與磐蛇相關的事情。

    牠非常巨大，光躺著就有幾層樓高，從距離很遠的地方就能聽見牠的呼吸聲，甚至這洞窟裡流動的風，九成以上都是磐蛇的呼吸所造成的。

    因為牠休眠已久，體內基本上沒有食物，洞內的空氣才如此清新。不然根據老祖宗們的紀錄，磐蛇的吐息其實有種發酵味，有些人不太習慣，有人則在聞了之後被刺激食慾，很想配點下酒菜。

    雖然弄得很神聖莊嚴，可嚮導最後還是推薦了一下洞口販賣的果酒。保證當地出產，用磐蛇滋養過的湧泉水釀造，大人喝了回味無窮，小孩喝了百病不侵。

    殷璃聽得稍微有點心動，而下一秒達亞爾就遞過來一個瓶子。她接過來喝了一小口，舔舔嘴唇後猶豫一會，還是把蓋子蓋了回去。

    好喝，但後勁有點強……如果一不小心灌太多，不知道能不能直著走出這洞窟。

    可能真是酒的緣故，殷璃接著就絆了一下。達亞爾將人扶穩，確認少女站好後，示意她探頭去看岩壁上一個天然的洞口。

    殷璃望過去，見到遊客們已經一字排開，全都從牆壁上一個個洞口往下看。

    她走過去朝下一看，原本還什麼都沒注意到，一會後才發現她原本以為是塊巨岩的地方，正是磐蛇的頭部。

    這底下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溶洞空間，全身泛著淡淡瑩光的靈獸沉睡在寬闊的地面上。牠的鱗片是蒼青色的，每一片都閃爍著如同水面瀲灩的波光，比任何寶石看上去還要炫目動人。

    站在如此巨大的生物面前，能直接感受到牠擁有的力量到底有多磅礡浩瀚，光看一眼就讓人心生敬畏。

    那種屬於山林河澤的自然力量，匯聚在這樣單一一個生命個體裡，彷彿牠就是山岳、就是河川。

    是滋養人類的大地，化生成與人如此親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