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救主

    灾难发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白日。

    在星核爆发前，星期日正和meimei知更鸟在好友的家里一起读书，他们的茶话会已经开了很多次，寻做甜品的手艺一次比一次好，不管是星期日还是知更鸟都赞不绝口。

    兄妹都很喜欢吃甜品，每次品尝时，他们耳边的小翅膀总是会开心地扇动几下。

    这是只有他们三人私下相处时才会展现的小习惯，区别于会大胆说出喜好的知更鸟，星期日更加内敛。

    好在，寻能靠星期日翅膀扇动的频率，来得出星期日对不同甜品的评价。

    翅膀一动不动，那就是糖分太少了。

    翅膀只动了二到三次，那就是“还不错”。

    如果翅膀高速动了四五次，那就表示星期日非常喜欢这款口味的点心。

    每次茶话会摆在兄妹面前的甜品都是他们喜欢的口味。

    星期日不知道当一个人想照顾另一个人的时候，方方面面都会顾及，他还以为是挚友很擅长做甜品。

    那时的星期日永远也想象不到，在短短一日后，自己的世界将天翻地覆。

    在被天花板倒塌前，星期日被寻拽到身边，和知更鸟一起被寻紧紧护在怀中。

    他们躲在书架支撑出的三角区里，寻张开翅膀，试图阻止余震对兄妹造成伤害。

    巡海游侠带给寻的直觉救了他们，一根钢筋洞穿了寻的右翼，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浓厚血腥味。

    “寻…？”突如其来的地震令星期日思维停摆，在嗅到不详的铁锈味后，他脸色煞白，不自觉流下了泪。

    他无法做到像长大后的自己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却和未来的自己一样痛恨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物。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星期日从未像此刻一般弱小，灵魂被不安所裹挟，身体竟然无法有任何动作。

    不应该是这样的！

    “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寻温声安慰道，他安抚地摸摸兄妹俩的头。

    翅膀被洞穿的疼痛对于他这个前·巡海游侠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怕吓到小鸟兄妹，寻能当场给自己搞截肢手术。

    幸好踏上命途早，用冰撑起一个小小的庇护所后，寻也冰封了自己的伤口，以免失血过多昏迷。

    寻做不到让星期日和知更鸟小小年纪就直面灾难，他去当巡海游侠就是为了将弱者保护在身后的。

    在被困废墟的三小时里，寻一直鼓励兄妹俩不要害怕，他说起书本上的故事、唱起天环族的民谣，希望能借天环族的独特嗓音安抚星期日和知更鸟。

    星期日攥住寻的衣服，没有一刻放松。

    灾难发生后会给孩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寻也明白这一点，为此他将兄妹一直抱在怀中。

    “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等我们出去了我们还可以再举行一场茶话会，我会做你们喜欢的小蛋糕，到那时我们坐在温暖的阳光下，阅读我们喜欢的书籍。”

    知更鸟的表现比星期日更为勇敢，她从寻的怀里抬头回答道：“我不怕，寻和哥哥也不要害怕。”

    星期日在寻和知更鸟的连番安抚下渐渐止住了泪水。

    “真棒，玛利亚阿姨会为你们骄傲的。”寻眼神里闪过担忧。

    在前世，这场灾难会死去多少人？兄妹的母亲也会在名单上吗？

    寻自己已经没有了双亲，他不希望别人也和他一样被迫和至亲分离。

    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小了，无法独自封印星核。

    只能寄希望于救援人员能早些发现他用冰做出的标识。

    寻想起自己那枚从未离身的怀表。

    神明啊，如果您能听到我的祈愿，请求您让笑容替代大家的泪水，让灾难中的人没有悲伤。

    如果能用我所拥有的去换取，我的一切您都拿去吧！

    请不要让那些有无限可能性的人、过着平凡幸福日子的人，在这里死去。

    寻再次唱起歌，他看见一只黑猫从裂缝外闪过。

    “这里有三个孩子，快来！”

    地狱般的三小时终于结束，可迎接星期日的却是又一个炼狱。

    ——自己的母亲为了拯救他们，被掉落的房梁砸成了植物人。

    ——寻的翅膀已经坏死，只能截肢。术后并法症让寻陷入了昏迷。

    人们总说星期日与知更鸟能被家主歌斐木先生收养实在幸运，他们从小透明一跃成为家族中最尊贵的成员。

    ——可他们更愿用所有的幸运换母亲和挚友健康！

    “哥哥，花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在灾后第二个月，星期日和知更鸟依然每天都会去看望母亲和寻，他们课业繁复，却没有一天缺席。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寻的翅膀也不会……

    星期日养气功夫并不好，一下子就被知更鸟看出他在自责。

    “哥哥，寻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话会生气的。”

    “是啊。”星期日扯出一个笑，“他从不对我们说一句重话。”

    明明他自己过得那么苦，为什么还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那样温柔？

    在星期日的记忆中，寻独自住在他们隔壁的小洋楼里，只有几位家仆照料起居，寻的双亲从未出现过。

    在进入家族后，星期日尝试过查找寻的父母。

    至少！他们该去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寻吧！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是一面！

    星期日毫无所获，好像寻是凭空出现的人一般。

    歌斐木向星期日讲述了一个故事。

    两只善良的鸟儿为拯救饥寒交迫的人们折下自己的羽毛，最终因无法飞翔而坠亡于地。

    那天之后，星期日再也没打探过寻的双亲。

    每每看到寻消失的羽翼，星期日总会沉默。

    “寻说过，他想飞到蓝天之上……”星期日低垂着头，紧紧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痕迹，这份疼痛多少让他冷静了些。

    不行，寻和母亲都不会想看到他伤害自己。

    于是，星期日又松开了手。

    知更鸟也很是伤心，她背过身去擦拭眼角泪水。

    “要到蓝天之上…有很多办法……”谁的声音忽然响起，仿若天籁。

    星期日和知更鸟都猛然看向病床，不可置信而又惊喜。

    寻对他们笑了笑。

    “看来我睡得有够久的……让你们等急了吧？”

    回应他的是又被他惹哭了的小鸟兄妹的泪水。

    哎呀，我可不擅长哄孩子啊。寻笑着拍拍兄妹俩的后背，再一次唱起哄孩子的歌来。

    在医生结束检查后，饶是寻的身体健康到立即能出院，在小鸟兄妹的强烈坚持下，寻又在医院续住了几天。

    医生查不出寻陷入昏迷的真正原因，星期日却有所猜测。

    他害怕寻也会折去所有的羽毛，像亲辈一样坠亡。

    他唯独不想失去仅有的挚友。

    如果，鸟儿愿意安心待在铺满天鹅绒的笼子里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并没有在星期日的心中留下太多涟漪。

    出院的前一天，一位特殊的客人前来拜访了寻。

    “你好，黑猫先生。”只有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多出如影子一般的黑猫，寻也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我只能招待你一杯热水。”

    “向你致以真诚的问候，轮回者。”彬彬有礼的黑猫绅士说道。

    “好厉害，这就是「终末」的力量吗？”寻发出一声赞叹。

    常乐天君做的事果然还是会被观察到啊，那位大人知道这件事估计又会觉得有趣吧。

    寻语气依旧温柔，拒绝也十分强硬：“我不能加入星核猎手。”

    “你救了我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除了要我加入星核猎手外，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黑猫抖抖耳朵：“哪怕是提前预定你的来生吗？”

    “是的。”寻说，“我以仙舟起誓。”

    对于寻来说，这是最认真最不能违背的诺言。

    “那么，我们来世再见。”

    月下的客人正如影子一样，又融入黑夜中。

    “你会回到仙舟的，在那之前，享受你的旅途便好。”

    寻内心深处的渴望被戳破，他不由得抓皱了被子。

    半晌，他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借你吉言，艾利欧先生。”

    ＊

    星期日发现寻似乎心情很好。

    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灾后重建顺利进行的新闻已经让寻开心过一次了。

    星期日逐一排查理由，他已有几分未来被称为“控制狂”的自己的风范。

    对于家人，他总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只可惜爱总是会延伸出控制。

    “为什么开心？”寻想了想，还是决定对星期日全盘托出，要是知道被骗，星期日肯定会哭的。

    但出于谨慎，寻还是隐去了关于轮回者的内容。

    祸从口出，他怕他的话会给常乐天君惹到麻烦……

    星期日静静听寻讲述，在听到艾利欧邀请寻一起离开，星期日表情闪过不满和凝重。

    寻并没有被歌斐木先生收养，而是作为他们兄妹的护卫留在公馆，寻只能算家族的编外成员，随时可以走。

    如果在外面又受伤了怎么办？

    一瞬间星期日想过许多计策，最后他故作镇定地说：“如果寻想离开的话，我和知更鸟都会去送你的。”

    你的动作可完全看不出来这点。寻好笑地看着星期日把自己的衣服捏了又揉，都弄出了褶皱。

    “我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你们。”

    “可寻不是因为对方的邀请才这么开心吗？”星期日把手背到身后，“只要寻开心，我们也会开心。”

    太乖的孩子受不得偏爱，但寻很细心温柔，在他面前表现得乖一点会让他心疼，这样更容易达成目的。

    “我只是想到我们都活了下来，未来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一起看宇宙中各种美景。”

    如果星期日知更鸟和他一起去仙舟住上几天，相信他们也会喜欢上他的故乡。

    寻耳翅扑棱几下，比之刚才更高兴了。

    “幸好受伤的不是你们。”

    “诶…星期日你怎么拿翅膀遮脸？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得到了比计划更好的结果，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而已。

    如果是这方面的失控……

    他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