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黄粱一梦
50.黄粱一梦
收到上次笔试的那家国企offer的时候，卢米月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就和他们签了约。这家公司有国资背景，盛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该有所顾忌，在这里工作反倒是要安全、自由一些。再加上一直以来父母对她的期待其实就是有个稳定的工作，她签约这家国企，爸爸mama应该很高兴。 签约了保底的offer，没有了找工作的压力，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打算趁着国庆节的假期回一趟家，顺便把找到工作的喜事也和爸妈分享一下，她没有提前跟他们说，也是想当面给他们个惊喜。 没想到等她回到家的时候，还没等她给爸妈一个惊喜，爸妈倒是先给了她一个惊喜。 女儿从学校回来，夫妻俩自然是高兴，买菜、做饭、切水果忙碌了一个上午准备了一桌好菜。但卢米月总觉得他们好像对什么事情讳莫如深，只是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应该是一件好事儿。果然，一家三口刚吃完饭，爸爸mama就一脸兴奋，用眼罩蒙上了她的眼睛，神神秘秘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坐了一段时间的车，又走了好一会儿。爸爸mama才终于牵着她的手停下，告诉她可以睁开眼了。 她缓缓去下眼罩，耳边响起mama雀跃的声音：“小米快看，这就是咱们的新家啦！” 眼前是一栋崭新的六层楼高的洋房，她环顾四周，小区应该是刚刚交付，小区园林的环境很好，每一棵绿植都被精心修剪。她没想到爸妈竟然会不声不响地就买了新房，还是这么好的房子，一时有些怔住，说不出话来，傻傻地被mama拉进楼里继续参观。 “之前老房子住了十几年，爸妈早就想换房子了，前几天才完成过户，没有提前跟你说也是想给你个惊喜。”mama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走进楼里，打开了其中的一扇门，“当时特意选了一楼，一百八十平还送个花园。” “这是你的房间，以前你的房间在阴面，总是晒不到太阳。这间朝阳，面积也足够大，能放下你的琴。” “这个花园我打算开垦出一小块菜畦，种点青菜和葱，绿色又健康，还可以养一只小狗，你小时候一直想要，那个时候家里太小了没地方养，现在...” “mama，”卢米月打断了滔滔不绝的mama，“这个小区叫什么名字？” “嗯？叫青云阙。” “那不是盛世集团前段时间才在我们北岸接手开发的高档楼盘吗？”她又隐隐的有些不安。 “是呀，你也从新闻里看到了？”mama平静无波的说。 “可是爸爸mama，就算咱们家这十几年攒了些钱，可最多也就只够买个普通高层，怎么可能买得起咱们区最豪华的花园洋房？”她细长的眼尾轻颤，心中越发忐忑。 可爸爸一点也没有和她的情绪同频，继续愉快地说：“这就是我们要告诉你的第二个惊喜了。爸爸前段时间终于评上了高级职称，从主任升职成了副校长，薪水涨了不少，负担房贷并不算困难。” “房贷？爸爸mama，你们...贷了多少年？”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按卖房的经理的建议，贷了二十年呀，每个月还一万五就行。”mama依旧轻声细语，平静地说：“小米你别看前期还贷压力确实大了一点，但不出意外爸爸的工资每年都会普调上涨，以后还会再升职，听说目前教育局内部正属意你爸爸当下一任的学校一把手呢，后面只会越来越轻松，你就不要担心还贷的问题了。” “二十年...可是爸爸mama，你们知不知道我还在为了之前...”说到一半她又连忙打住，换了个说辞：“可是二十年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工作会不会出现差池...” 爸爸依旧浑不在意地回答她：“爸爸mama的工作怎么也算是铁饭碗，只要不犯大错谁能动得了我们，更何况还有你同学的那层关系在，当年咱们家也算救过他...” “什么？你们说什么？你是说盛恒吗？跟他有什么关系？”她连连发问，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烈了，她早就觉得不对劲，爸爸mama不是贪图享受的人，怎么会突然去买这么好的房子，而且这么多年爸爸的职级都没升上去，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 “你还不知道吗？他说他和你关系好，已经告诉过你了，说你已经同意了，还特意叮嘱我们你最近找工作忙，让我们先别去打扰你...以前他不是经常和方映竹来我们家找你，我们也就没想那么多。”mama好像终于从她的神情中有点意识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小米，怎么了？难道...” 她看着mama慢慢浮上着急的脸色，强行压下自己心里的慌乱，解释道：“没事的，mama。就是这段时间找工作太忙了，可能他跟我说了又被我忘了，你们...再和我说一遍吧。” “就是最近盛世集团拓展在咱们北岸区的业务，给你爸爸学校捐了一座楼，又重新翻修了cao场，你也知道咱们这一向财政紧张，自然是把你同学家当财神爷供着。不过你爸爸升职倒也不全是仰仗他，其实这么多年，你爸爸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缺少一些契机，总是被一些关系户挤掉。他刚刚开始从他们家的集团慢慢掌权，可能还没忘记咱家当年帮他的恩情，也就顺口跟教育局那边提了一嘴，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买这套房子也是正好开发商在你爸爸他们学校做职工团购活动，只要是你爸爸他们学校的员工买房，就能优惠十个点，正好咱家的积蓄够首付。之前的房子虽然也是没什么大毛病，但这么多年毕竟老化了，冬天暖气也不足，mama怕你回家的时候冷...” “对不起宝贝，这事儿来得太容易了，爸爸mama也没想那么多，是不是...给你带麻烦了？”mama的语气这个时候终于褪下了之前的喜悦，带上了些诚惶诚恐。 卢米月抬头凝望着关切看着她的mama，卫生院的工作很辛苦，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上了皱纹。他们值得更好地生活。她应该去质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不是扫了爸妈的兴。 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宽慰他们道：“mama，你误会了，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家里换了大房子...我也很开心的。” mama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走到一边和爸爸谈接下来的装修计划去了。 卢米月的心里翻了几翻，却是又怒又恨，直觉告诉她盛恒不可能只是单纯来做慈善，她也没多客气，直接给盛恒的司机发消息，让他尽快来青云阙接自己去找他。 她怒气冲冲地下车，风风火火地走进盛恒的办公室。啪地一声用力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里面两个汇报的下属猝不及防，被吓得愣住，盛恒看她这个样子，心下已经了然，对着两个下属摆了摆手，让他们一会再来说。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他漫不经心地问，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们家新买的那套房子，还有我爸升职，是不是你故意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言辞激厉，一贯清冷柔弱的小脸因为生气浮上了粉红。 办公桌后面的盛恒却眉眼冷淡，他静默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家里换了大房子，不开心吗？其实本来我是想直接送给你们家的，可是怕你爸妈不敢接受，对我生了戒备。不过没关系，等明年你爸爸升成了校长，我有很多办法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送钱，还不让他察觉。到时候这一两百万房贷根本不算什么，其实也是变相的赠送了。” 果然，果然就是他的手笔，卢米月陷入忡怔中，一时说不出来话。 盛恒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接了华科的offer？” “工作很辛苦的，我还是不赞成你去。你看，刚刚那两个人只是给我汇报五分钟，PPT和材料却要准备好几天。拿别人的工资就是处处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说完，他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垂目注视着她：“不过你要是非要去就去吧。华科虽然是国企，但这几年国企也生存艰难，他们又是我们集团的乙方，我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关照一下你，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卢米月冷哼了一声：“你绕这么大一圈什么意思？你不如直说，你不就是想告诉我，我们家的房贷、我爸妈的工作，甚至我自己的工作，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能给予，就能拿走，甚至能陷害。我爸升职你究竟有没有在里面埋雷，你是不是又要胁迫我？”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覆在了她的嘴唇上，他的眼神幽深，吐字却是残忍：“很多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就不光彩了。我是有这个能力，但我只是想我们好好的，之前说的几年来着？记不清了，当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都不作数。我是真的很爱你，我想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嗯？” 她单薄的身体颤了颤，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又沉沉吐出一口气，刚才还满是愤慨的语气已经变成了满心的疲惫：“盛恒我求求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我已经攒够了最后一年的欠款，我提前还给你，等我毕业，就放我走好不好？” “你觉得我会稀罕那点钱吗？而且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一直都知道...” 卢米月惊讶地睁大了眼，怎么会？她明明已经那么小心... 盛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买了衣服又从来不穿，找到品牌查了一下流水，就都清楚了。方映竹要那么多小额多频的进账干什么，肯定是帮你收的。” “以后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资产了，你要多少都可以。等你毕业后我就把房车给你配齐，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哦对了，你爸妈喜欢什么车？等你有空我们直接去挑，到时候你就说是你在公司抽奖得的。还有你表弟，不是马上要高考了，我之前听你奶奶说他考不上本科，我出钱把他送出国镀金怎么样？” “你只要付出你自己，就能获得更多的东西。现在全都是得到，可是如果你还......就全都是失去了。咱们没必要，走到不堪的那一步，对不对？” 之前的那次胁迫还算是她主动相求，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撕下虚伪的面具。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眼角有些泛红，双眸却有些呆滞：“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她之前畅享了那么久的自由，难道只是黄粱一梦吗？ “说什么傻话，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他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了眼角沁出的一滴泪，“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是真的很爱你。” 她没有再说话。他轻轻抚上她的头，温柔地把她收拢进自己的怀里，她明明那么娇小的一只，拥她入怀的时候却能盈满他整颗空洞的心。 怎么可能放手呢？尝过她的滋味又能放手的人，是戒过毒吗？ 他在这段关系里回不了头，也转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