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
祝家
会议室门前。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迟疑片刻,顾及电话那头的姑娘还在等着,他敲了敲门。 侯在门边的人把门打开,男人抬眼,正对主位祝昌威严的脸,他左手边部下在汇报,这会儿被迫中断,整个会议室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泽珩,什么事?” 议事中途被打断,祝昌心情算不上好。今天的会议本该由祝泽珩主导,让他能慢慢把担子卸下来。谁知道,这段时间是流感多发季节,公司不少人要么请假,要么戴口罩上班,祝泽珩在连续加班一周后,终是病倒了。 对此祝昌好气又好笑。这孩子是个孤儿,母亲去的早,父亲常年酗酒,喝高了甚至会把酒瓶砸儿子身上,在一个夜里,失足跌落村里的池塘,给淹死了,留下一屁股债。好不容易考上高中,身边没钱付不起学费,可能要面临辍学的风险。 人步入老年,经历的大是大非一多,心境总是更为豁达些。祝昌在商场独裁大半辈子,唯一悔的事儿,就是为了个外男和亲生女儿闹掰,为了这口气,多年没联系,最后只收到女儿病逝的消息。 这是他埋在心里的一根刺。接女儿遗体回江北后,他大病一场,痊愈后头发又白了许多。以免祝昌情绪激动,身边人尽量少地提起她,只有跟随他多年的助理,会定时往某个账户里打一大笔钱,跟他汇报。 助理还说,那笔钱一直未曾被动过。对此祝昌并不意外,他这个孙女,继承了苍兰倔强的性子,心里大抵也是怨他这个对她mama不管不顾的外公的。 祝昌常年在部分贫困地区有捐款行动,认识的人和他提了一嘴这孩子命苦,但肯吃苦,村里那么艰苦的学习条件,他每天打工还债还能保持年级第一的好成绩,辍学了会很可惜。他女儿没了,孙女不在身边,家业需要人继承,于是替他把债还了,领回家改名叫泽珩,让他不用再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用想着兼职,只需要好好学,将来辅佐他工作。 祝泽珩是个知恩图报的,他现在二十六岁,一心一意为祝家打工,连个恋爱苗头都没。简兰早把他当半个亲生儿子看,虽说领养来就是为了培养他,但小伙子成了个不折不扣工作狂,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于是他们给祝泽珩批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息,出去旅游之类的,说不定能碰上个喜欢的姑娘。结果他病刚好,不到三天时间,又冲到公司来上班了。 关于祝昌有个孙女的事,他是知情的,确切来说,他进到祝家的第一天,祝昌就和他说得明明白白——他把他接过来,就是想着培养他。他有个孙女叫桑满,闹了矛盾不愿意回来,兴许也不愿意认他这个外公。他早已立好遗嘱,希望祝泽珩能成为公司话事人,等他和简兰百年,股权自动转入桑满名下,她每年可以躺着吃上亿的分红。 祝泽珩对此没有意见,如果没有祝昌,他可能还是那个学都上不起的贫困小孩,说不定会在哪个冬天冻死在路边。 苍兰早已去世,祝昌这个私人号,对面只会是他的孙女——那个只存在于他们口中,他从未见其人,也从未闻其声的桑满。 果然,听到疑似桑满的来电,祝昌瞪大眼,失态地站起,当即宣布会议终止。他健步如飞,接过男人手里的手机,匆匆踏进私人办公室,锁上门。 祝泽珩垂眼,未发一言。 祝昌向来是严肃的,说一不二的,他板着脸的时候,很多高官甚至不敢进门汇报工作。 来祝家近十年,他第一次见祝昌如此当众失态。 - 祝氏发生的事儿,桑满毫不知情。 她就隐约听到了些对话,祝泽珩手机拿的远,她也没太听清,应该是他进会议室找祝昌了。紧接着,手机似是被另一人接了过去,对方带着手机到了个安静的地方,她听到好几个深呼吸的气音,许是被对面的紧张所传染,她的心跳也逐步加快。 “喂?” 苍老且威严的声音,是祝昌。 桑满小心翼翼地喊:“爷爷?” 他们这里的习俗,官方称呼是外公,但真喊起来,一般都是喊爷爷比较多。 祝昌的呼吸更重了几分,耳畔回响着只在梦中听到的,阔别已久的称呼,他几乎将手中的钢笔捏断,才勉强控制住澎湃的心潮。 是桑满,他外孙女的声音。 祝昌顿时无措起来。他早已习惯对人发号施令,对于许久没联系的外孙,他不敢,也怕说错话,错失这来之不易的说话机会。 近十年啊。祝昌在心里叹,只得从旁人汇报中得知桑满的近况,知道她过得好,还交了个很喜欢她,家境也不错的男朋友,他无意窥探她的私生活,便也不打扰。 桑满为何会突然找上他? 祝昌思索着,大概只有谢家那件事。谢家长子饭局中途离席,Verxon先生大怒,一亿美金的私人投资告吹,这事传得很大,就连他这个身在江北的富豪都有所耳闻。 怕她不好意思开口,祝昌主动提:“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 桑满:“……?” 她怎么有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桑满没反应,在祝昌这儿和默认无异,他斟酌片刻,道。 “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事?我恰好也有朋友认识Verxon,可以帮他说好话,但具体还是得他自己争取。” “作为交换,你能来江北一趟吗?”祝昌是个商人,在任何事上,都脱不开等价交换的底色,他许久没有对人低声下气,唯有这时候,他缓声道,“你外婆很想你。” 桑满就算再迟钝,也悟出他这话的意思,回过神来,眼睛酸酸的。 那些祝昌直接挂电话,不愿搭理她的猜测消失殆尽。对于祝苍兰离家一事,后悔的不止是苍兰,祝昌也时刻停留在懊悔之中,甚至,他的懊悔,比苍兰多了十年,兴许还会一直维持下去。 祝昌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说可以帮忙,让她回去见他们一面。 桑满想了想,拒绝了他对谢西隼的帮助。她相信谢西隼能够解决,也相信他不会愿意接受祝昌的帮忙。 桑满只好奇一件事。 祝昌怎么知道谢西隼是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