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既能让人更勇敢,也能让人更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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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帆出生的那年,蒋雪曝只有二十二岁,正是jingzi质量最好的时候。所以蒋帆完美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不仅拥有和母亲一样聪明的头脑,还有着像父亲一样矫健灵活的身体。虽然平时看上去身形有些瘦削,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力气比大多数高中同年级的男生还要大,肺活量也在学校组织的体检中名列前茅。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来自隔代遗传的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蒋雪曝的曾祖母爱娃是白俄的一位音乐家,最擅长演奏小提琴,她有一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眸子,当时在军队中任军官的蒋雪曝曾祖父对她这双眼眸一见钟情,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两人历经重重关卡后终成眷属。之后他们的后代都是和中国人结婚生育,属于爱娃的斯拉夫血统越混越淡,最终到了蒋雪曝这代,人种已经完全被定格为东亚人。谁知蒋帆出生后,居然能串联起他的前五代人都携带的隐形基因,不仅拥有了一双像他高祖母一样的浅琥珀瞳,并且继承了她优异的音乐基因。 学校里偷偷喜欢蒋帆的女生很多,哪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暗恋,学校里几乎所有女生也都纷纷将蒋帆视为男神。无论是毫不起眼的小女生,还是校园风云人物大女主,都对蒋帆抱有极高的评价。与蒋帆和姜茶茶同一届的才女君荇藻,上过电视台的诗词大会节目,并得到了她那一季的冠军,这位才女在学校里矜持的形容蒋帆为:“幽人雅佩美人魂”。 蒋帆对周围女生的喜爱和崇拜保持着淡然的态度。他平时安静而低调,从不主动去关注这些事情,甚至有些回避与人过多的接触。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被很多人视为“男神”,但他并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骄傲或满足,反而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包围着自己。他内心深处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外在评价,也不觉得自己值得这些称赞。 甚至当才女君荇藻的那句“幽人雅佩美人魂”传到他耳朵里时,蒋帆只是微微一怔,随后礼貌地露出一抹浅笑,但那笑意并未真正触及他浅琥珀色的瞳孔。对他来说,这种高雅的赞美似乎像一种遥远的景象,仿佛他只是旁观者。“幽人雅佩美人魂?”他心里轻轻重复了一遍君荇藻对他的美誉,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幽人雅佩美人魂”出自清代诗人章甫的《兰》,该诗最后两句为“相赏弹琴心并素,知音此外为谁言。”据他所知,君荇藻不仅诗词储备量丰富,而且弹得一手好筝。她是在隐隐向他告白自己愿意成为他的知音,与他琴瑟和鸣。但他无法将自己与“花中君子”兰花相比拟,也无法苟同君荇藻借用此诗隐喻二人之间的知音关系。 他却觉得自己空洞而疲惫——无论是才华、家世,还是“优等生”的光环,对他而言都像是难以承受的枷锁。内心深处,他渴望挣脱,渴望有人能看到他的脆弱和不堪,渴望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孤独。然而,他也清楚,这些复杂的情感难以表达,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矫情可笑。于是,他选择默默忍受,用冷淡和疏离掩盖内心的痛苦,在表面的冷静中,独自承受着重度抑郁带来的沉重阴影。 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蒋帆没有开灯,整个屋子都黑了下来。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客厅,映出房间的空寂。蒋帆推开卧室门,脱下外套的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一具木偶。他环顾四周,家里一片死寂,连一丝生活的气息都没有。父母不在,也许是去参加什么酒局,也许是参加什么社交活动。他们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正如他们从不考虑他的想法一样。蒋帆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淡淡的疲惫,却很快隐藏在面无表情的脸庞之下。 他走向自己的小提琴,深色的木地板在脚下微微发出声响,伴随他每一步都显得空旷而孤单。关上门,房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他一人。他坐在床边,沉默了片刻,浅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仿佛映射出一种寂寥的光,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黑暗。 在这寂静的夜晚,他拿起了小提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拂过,指尖微微冰凉。蒋帆没有多想,仿佛出于本能般地开始演奏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音符如利剑般划破夜的沉寂,迅疾而锋利,带着一种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与无奈。 曲调在房间里回荡,他的浅琥珀色眼瞳闪烁着一种冷清的光芒,透着某种神圣却又脆弱的意味。乐曲的急速和狂烈让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孤独的战斗中,孤身一人,奋力对抗着内心的黑暗。那一刻,他的指尖飞速在琴弦间穿梭,灵巧而又绝望地攀爬着每一个音阶,仿佛他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这孤寂的乐器。 乐曲虽然激烈,但演奏中的他眼神专注而空洞,浅琥珀色的瞳孔像蒙上了一层雾。他已无法将自己从这黑暗的漩涡中挣脱,唯有通过这疯狂的旋律释放积压的痛苦。然而,他却清楚地知道,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房间将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他也将再次陷入那深不见底的孤独中。 曲终,他停下,微微颤抖的手指从琴弦上滑落。眼神重新变得暗淡无光,浅琥珀色的瞳孔再无神圣之色,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他垂下头,望着地面,心中仿佛有什么破碎了,伴随着夜的寂静,悄无声息地散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同一时刻,姜茶茶也回到了家。她停好破破烂烂的摩托车,走到家门口推了推门,果然是锁上的。她面无表情的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晚饭的烟火香气。姜茶茶吸了吸鼻子,满鼻子都是酸甜开胃又带点辣气的醋香。她撇了撇嘴,今天晚上后妈做的又是弟弟meimei喜欢吃的鱼香rou丝。 姜茶茶走到餐桌前,不等桌上用饭的那几个人招呼,就自己拿着最大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又夹了一满满筷子的鱼香rou丝。桌子上没有她坐的位置,她就毫不客气的坐在旁边的地上吃了起来。 姜宜陵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亲生女儿,眉头皱成了“靐”字形,自从他组建了新家庭后,就极度厌烦这个和以前的老婆生的女儿。好不容易现在熬到她十八岁了,只要半年后她一高中毕业,就把她赶出家门,让她自生自灭。 他不贪她的彩礼钱,但她也别再他眼前晃了。 姜茶茶的后妈叶玉媚不算特别漂亮,但长着一双狐狸眼,也有一张狐狸脸,唇红齿白。偏偏她的身形还很丰满圆润,丰纤合度,妩媚多姿。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吃饭的继女,没说什么,移开目光继续给自己的一双儿女夹菜盛饭。 姜茶茶的后妈叶玉媚与前夫(或者说,她以前跟的那个大老板。她曾是大老板的情妇,后来大老板去世后被正室扫地出门)有一个儿子,即姜茶茶的弟弟姜绯捷,和姜宜陵有一个女儿,即姜茶茶的meimei姜青敏。叶玉媚以前跟的那个大老板的正室有些手段,她白跟了大老板十来年,连一点遗产都没分到。 后来她在做生意中通过生意伙伴结识了姜宜陵,两人就像是遇到了绿豆的王八,立马看对眼了。姜宜陵当时是有家室的人,有妻子查月华和女儿姜茶茶。结果和叶玉媚结识后立刻决定抛妻弃女,态度十分强硬的要离婚。为这个家付出了半辈子,忍了半辈子委屈的查月华受不了,苦劝丈夫回头无果后,直接上吊自杀了。死前将她的几万块钱存款全部留给了独女姜茶茶,但这几万块钱和姜宜陵手里的那家小面包厂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姜茶茶坐在地上吃得大口大口,她的动作粗糙、毫不掩饰。她夹起一大块鱼香rou丝塞进嘴里,丝毫不在意坐在地上的不雅姿态。叶玉媚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但并没有出声阻止。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姜茶茶的举动,但她更乐意看这个孩子主动显出“粗鄙”的模样,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们显得更有“教养”些。 “茶茶啊,”叶玉媚终于开了口,语气半真半假地柔和,“你怎么又坐地上吃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样看起来多没规矩。”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带着轻蔑,语气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嘲讽,话里话外透着不屑。 桌子旁边连个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让我坐哪吃?姜茶茶不抬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完全不理会她的“关心”。叶玉媚见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继续低头给自己的儿女夹菜,还随口补了一句:“哎呀,茶茶,你要是不喜欢吃鱼香rou丝就说呀,mama我这手艺也不是人人都吃得惯的。”她嘴角含着讽刺的笑意,故意强调“mama”这个称呼,一边却给姜绯捷和姜青敏夹着最嫩的rou丝和最大块的菜,显然是对自己的亲生骨rou偏爱得无微不至。 姜绯捷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姜茶茶,眼里透着冷淡。他心里早已接受了这个“不讨喜”的jiejie是家中的局外人,见母亲对她不冷不热,他也跟着无视,甚至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而姜青敏则小声哼笑了一下,故意拿起一块鱼香rou丝放到嘴里,做出一副夸张享受的表情,咂着嘴巴对姜茶茶说道:“哎呀,这rou丝好好吃哦,jiejie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姜茶茶扫了她一眼,脸上毫无表情,但手中的筷子却夹得更紧了些。她的眼神带着些冷意,没有一丝温度地盯了姜青敏一眼,低声说道:“闭嘴。” 叶玉媚听到姜茶茶的话,故意夸张地皱了皱眉头,装作很受伤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呀,茶茶,你看你这脾气,怎么这么没礼貌呢?这么说自己的meimei,谁教你的?”她故作担忧地摇头,语气却带着冷嘲的意味,“你这样,可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啊?” 姜茶茶咬紧牙关,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没有反驳。她早已习惯了叶玉媚的这套虚伪姿态,以及这种不动声色的刻薄。每一句貌似温柔的“关心”都是为了刺激她,每一次“提醒”都暗含轻蔑。姜茶茶知道,和这个“后妈”斗嘴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对方更得意。 她低头继续大口扒饭,仿佛在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屑与反抗,甚至故意将筷子在碗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让叶玉媚的脸色不由得微微变冷。然而叶玉媚并不打算当面责骂,而是用眼神示意姜宜陵。 姜宜陵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女儿,眼神中透出厌恶,低声斥责道:“吃饭就不能安静点吗?你这样子,还像个女孩子吗?就不能学学青敏的样子,斯文点!” 姜茶茶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回应,依然低着头继续吃,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父亲的责备。 看着这一幕,叶玉媚心里愈加得意,继续给自己的孩子们夹着最好的菜,而姜茶茶却只能默默在地上忍受着他们对她的冷落和奚落,仿佛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甚至还不如桌上一道普通的菜。 饭吃完了,十四岁的姜绯捷学习成绩很好,好到老师都对他网开一面,他不写作业也可以,吃完饭就在在卧室里打游戏。六岁的姜青敏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由于父母和兄长的引导,她平日里喜欢以欺负jiejie为乐。一开始姜茶茶没有意识到姜青敏对她刻意的敌意,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儿童会有害人的心思呢?她虽然在外面一副混不吝的混世魔王样子,也十分厌恶姜宜陵和叶玉媚以及姜绯捷,但她始终觉得姜青敏是无辜的。她从小就疼爱姜青敏,甚至用母亲的遗产给姜青敏买过玩具和好吃的。 谁知姜青敏越长大越在父母和兄长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变得对姜茶茶十分刻薄,不仅故意弄坏姜茶茶买给她的玩具,剪秃娃娃的头,砸坏小汽车,还见缝插针的找机会就对姜茶茶说难听话。小孩子的恶意是最不需要掩饰的,所以叶玉媚也在发现了这一点后,常常借助姜青敏的嘴说出来她对姜茶茶的厌恶和嫌弃。 姜绯捷吃完饭去卧室里打游戏了,叶玉媚带着姜青敏去玩了,姜茶茶还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姜宜陵收拾着吃剩的碗筷,越看姜茶茶那头粉毛心里的气就越不顺,他上去就是一脚踢到姜茶茶的脑门上:“天天就知道胡混,没半点出息,染这么不正经的头发!” 姜茶茶突然受到父亲的攻击,猛的把碗一砸跳起身来,发疯一样的抄起一把椅子就和姜宜陵对打起来:“老不死的!!你现在还敢打我?!你敢打我我就跟你拼命!” 椅子大力的砸向姜宜陵的后背,姜茶茶的嘶吼几乎破音:“你管我染什么颜色的头发!你这种封建的老棺材板才是该去死!!赶紧死!!死到垃圾堆里没人跟你收尸!!肠子肚子全被野狗给吃了!!” 姜茶茶和姜宜陵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姜宜陵自称脾气不好,她从小只要姜宜陵气不顺就会没头没脑的揍她。母亲去世后她的待遇更差,挨打变成了家常便饭。在她十六岁的那年,她终于忍不了了,抢过姜宜陵手里的棍子劈天盖地没头没脑的打他。然后她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打回去,动手晚了。 之后姜宜陵揍她的频率大幅下降,毕竟每次姜茶茶都是以拼命的态度和攻势和他对打。那股不要命的狠劲让姜宜陵心里都有点害怕。只不过最近实在是面包厂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又看姜茶茶一副“堕落”的样子,姜宜陵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暴躁情绪,一脚踹了过去。 结果当然他没拼过打架不要命的姜茶茶,毕竟他有软肋,他有老婆儿子和另一个他疼爱的小女儿。姜茶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庙门前的旗杆光棍一条,自然毫无顾忌的肆意拼命,反正被打死就被打死呗,活着也没啥追求。 但是现在…姜茶茶打走了姜宜陵后,放下了手中高举的椅子。她的目光略带着些迷茫的摸了摸外衣兜里的一个小小的零食袋,那里面是一包栗子。 一包蒋帆送给她的栗子。姜茶茶有些惊慌的发现,她好像不太敢对父亲下死手拼命了。蒋帆送给她的这包栗子,突然让她平白多出来了一个软肋,在心理上变得…突然对自己之外的人有了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