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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和糯米,温情、科学与迷信的界限

    “小黑?”蒋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条小黑狗!”

    “对呀。”姜茶茶点了点头:“自古以来黑色的公狗都是镇宅辟邪的吉物,道士做法什么的也喜欢用黑狗血…所以咱们就对梁姨说,看了一圈屋子,发现了几点问题,需要如何如何改正。比如房子的墙体里有空隙,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趁虚而入。需要用什么材料填满,才能把那个东西给堵在外面。但是根本解决的方法是在她的宅子里养一只黑色的公狗,并且一定要善待那只黑色公狗,这条小黑狗才能庇佑她家不再受邪祟侵扰。”

    蒋帆听着姜茶茶滔滔不绝地讲述,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嘴角竟然轻轻扬了起来。这种微笑很浅,却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你这也太能胡编了吧。”他低声笑了一下,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些许无奈的宠溺。

    “什么叫胡编?”姜茶茶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板,“我这是在替梁姨解决实际问题!你想想,如果我们这么一说,她一定会去养我们的小黑狗。小黑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吃上rou骨头呢!”她说着,自信的一昂首,眼神中绽放出极为骄傲的神采。

    蒋帆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长久不散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几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小黑确实应该被善待。那梁姨要是听了,肯定会买账的。”

    姜茶茶听到他认同,脸上顿时露出了更得意的笑:“这就对了!要不然,你来配合我?咱俩演一出‘风水大师’的戏码,保证让她信服。”

    蒋帆微微一怔,看着姜茶茶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却莫名一动。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世界是冰冷灰暗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方向。然而眼前这个总是冒出奇怪想法的女孩,却用她的笃定和热情,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好。”他终于轻声应了下来,“是要我来当这个 ‘大师’吗?”

    “那当然!”姜茶茶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口,“等咱们演完这出戏,小黑就是她家的风水宝贝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蒋帆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在笑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和姜茶茶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他笑的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要多。他想,从这以后,他对未来似乎多了一点期待。

    **

    据说“大师”看出了问题,梁锦盛忙不迭的和姜茶茶二人一起来到了她在近郊的房子。

    本来她也不是很信任这俩半大孩子,但姜茶茶一阵鼓吹她身边那个男孩子是什么崂山道士的后裔,他虽然没入那行,但怎么都是有些家传在身上的。再加上少年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当真是看的她生出一种对神邸的崇拜感。再者现在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这俩孩子也不收她的钱,解决不了自己不吃亏,真能解决了也是好事一桩。

    唉,病急乱投医了属于是。

    蒋帆左胳膊上挎着个小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块黑布,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黑布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这些天的一连串怪相弄得梁锦盛十分焦虑,神经衰弱到极点,看到这神秘兮兮的篮子和黑布让她不由得对蒋帆的“法力”更信了几分。

    姜茶茶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开口:“梁姨,蒋大师仔细查看了您的屋子,发现了一些……不得不说的问题。”

    梁锦盛眼睛一瞪,立刻坐直了身子:“什么问题?真的有东西进来了?”

    “嗯,确实有些……气场不稳。”姜茶茶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比如您家墙体里有一些空隙,这种空隙啊,会形成所谓的‘阴气走廊’,让不干净的东西有机可乘。”

    梁锦盛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那怎么办?需要做什么?”

    “简单。”姜茶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填糯米粉。糯米粉呢,自古以来就是辟邪的上等材料,它的韧性和粘性能够彻底封住空隙,把所有不好的东西挡在外面。墙体一修补,您这宅子就能平安无事了。”

    蒋帆听着姜茶茶一本正经地把“粘合剂”的科学用法包装成迷信用语,忍不住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但没打断。

    梁锦盛连连点头:“糯米粉是吧?好,我马上去找人来处理!”

    姜茶茶见梁姨接受了,继续说道:“还有啊,您家的地基角度有点不对劲,影响了整个宅子的风水流动。您这屋子里风水堵了,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梁锦盛一脸严肃:“那这个问题更严重吧?需要怎么调整?”

    “调整地基角度。”姜茶茶说得理所当然,“不过这是个技术活,得找专业人士来做。我们可以帮您推荐信得过的工匠,尽快给您解决。”

    梁锦盛忙不迭地点头:“太好了,太好了!”

    姜茶茶瞄了蒋帆一眼,示意他接下来说。蒋帆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接过话:“梁姨,您那厨房的刀架其实也有点问题。刀架摆在那里,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拆掉,换个新的位置。”

    “啊?刀架还会招东西?”梁锦盛显然有些不解。

    “是的。”蒋帆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一些,“其实主要是因为刀架本身不稳,万一哪天刀掉下来,不只是‘东西’的问题,还可能伤到人。这种隐患最好还是尽早解决。”

    梁锦盛连连点头:“你们说得对,我马上拆掉!”

    等到这些“风水建议”一一讲完,姜茶茶话锋一转:“最后呢,还有个终极解决方案——梁姨,您不觉得,这宅子里缺少一点真正镇宅的东西吗?”

    “缺什么?”梁锦盛疑惑地问。

    “一条黑狗。”姜茶茶语气笃定,“自古以来,黑色的公狗就是最好的镇宅之物。它们能够感知邪祟,并且驱散阴气。如果您养了小黑狗,不但能保佑家宅平安,还能带来好运。”

    梁锦盛听到这里,有些犹豫:“可是……黑狗好养吗?它会不会乱跑?”

    姜茶茶笑了,桃花眼在暗室中潋滟生姿,看的蒋帆有一刻呆滞。他总被人夸眼睛美的神圣,此时他却只想赞姜茶茶的双眸才真是美的妖娆。

    正发呆着,却突听姜茶茶道:“我就知道您会有这个顾虑,正好,这不蒋大师他师叔的道观里养的狗正好下了一窝小狗,其中一条正好是小黑狗。”她说着,掀开篮子上的黑布,只见一个乌黑麻溜的小脑袋,顶着一个湿润光亮的小鼻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在打量着大家。

    姜茶茶救下的这五条小狗,小花狗活泼粘人,小黑狗温顺安静,两只小黄狗一只聪明灵活,一只胆小害羞,剩下的那只小白狗可能是最后被生出来的,最瘦弱体型也最小,是最需要被照顾的一只。

    梁锦盛看到姜茶茶揭开篮子,一只乌黑的小狗探出了脑袋,顿时一愣。这只小狗浑身毛发油亮,眼神灵动,仿佛听懂了姜茶茶的话似的,乖乖地趴在篮子里,一副温顺又讨喜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镇宅黑狗’?”梁锦盛有些迟疑,但眼神里已经透出几分喜欢,“这么小……行吗?”

    “梁姨,您别看它小,可它命格不一般。”姜茶茶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只小黑狗出生那天,恰逢雷雨交加,道长说这正是天选之狗,专克阴邪!您看,它眼睛多有神,鼻头多亮,这是难得的好品相。”

    梁锦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小狗乖巧地抬起头,舔了一下她的指尖,动作灵巧又亲人。

    “哎呦,这小家伙倒是挺讨喜。”梁锦盛忍不住笑了,“可我还是不太会养狗,它要是乱跑怎么办?”

    姜茶茶立刻接话:“放心吧,这小黑狗从小养在道观里,最听话不过了。而且黑狗通灵,它自己知道这里是它的‘任务’,您只要善待它,它绝不会跑。更何况,蒋大师可是叮嘱过的,‘善待此狗,家宅平安’,您一定得记住!”

    “蒋大师?”梁锦盛抬眼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蒋帆。

    蒋帆被点名,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笃定:“这条狗确实不错。养狗不只是‘辟邪’,它还能给家里带来生气,特别是像您家这种偏静的环境,正适合这样一只活泼的小狗。”小公主,你还真是会胡编…蒋帆深深地垂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毕竟他现在在很用力的下压着自己拼命往上翘的嘴角。

    梁锦盛被两人说得心动,低头看了看小黑狗,只见它再次舔了舔她的手指,还轻轻摇了摇尾巴,样子乖巧得让人不忍拒绝。

    “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养它试试。”梁锦盛最终点了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这狗真的能镇宅吗?要是以后不听话怎么办?”

    姜茶茶赶紧保证:“您就放心吧,这小黑狗有灵性,而且我们会随时帮您解答养狗的问题。真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找蒋大师就行,他可是专家。”

    蒋帆一时无语,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大师”头衔。但他的唇角还是止不住的想要上扬,毕竟学了那么多年数理化,总算get到了为什么“走遍天下都不怕”。

    梁锦盛抱起小黑狗,轻轻摸了摸它的背,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这小东西倒是挺招人喜欢……就希望它真能保佑咱家吧。”

    姜茶茶笑得眉眼弯弯桃花眼仿若是一湾潋滟的春波:“那是当然!梁姨,您就等着福气上门吧!”

    从梁锦盛家出来后天色已晚,姜茶茶载着蒋帆疾驰在夜色里。本来这小摩托堪比拖拉机的轰鸣声吵的两个人根本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但是他们就是因为情绪很兴奋,非常想要说话。

    姜茶茶(大吼):“蒋帆!小黑也找到好人家了!”

    蒋帆(糙汉音大声喊道):“你确定是小黑找到好人家了,不是我们俩刚才差点被她当神棍供起来了?”

    姜茶茶听了,一边大笑一边拍着方向把手,连车都晃了几下:“你就不能感动一下吗?好歹是我们救了小黑!”

    蒋帆(继续喊道):“是是是,感动!我特感动!尤其是刚才‘蒋大师’三个字的时候,差点感动到不敢喘气!”

    姜茶茶(喊回去):“不喘气你也得演,蒋大师威严不能塌!”

    蒋帆(憋不住笑大声回应):“我威严没塌,耳膜快塌了!姜大师,您这是开摩托还是开搅拌机啊!”

    姜茶茶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再说我车,信不信现在就让你下去跑回家!”

    蒋帆赶紧举手投降,大声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姜大师威武,小黑有福气!”

    路旁的街道上,一群穿星瀚中学校服的学生呆呆的看着这架噪音堪比拖拉机的摩托车从他们眼前疾驰而过。为首的同学有一头炸毛的鸡窝发,长得又高又壮,他紧紧盯着那一头一晃而过的扎眼粉毛:“我…我没看错吧,姜茶茶带着蒋帆?”

    他身边的一位十分娟秀的女生叹了口气:“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她托着腮看向粉毛的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在那些个话本子里,这种江湖女侠和清冷富家小少爷的红粉事霏霏情,可是最热门的题材之一了呢。”

    慕泽言无语的看了君荇藻一眼:“你倒是什么都能构思进你的武侠世界里。”君荇藻性格温婉,才华横溢,长相秀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在太中二,身边的人和事啥都能被她扯进她的武侠假想里。

    慕泽言是学校里的体育生,也是蒋帆所在球队的对家主将。每次和蒋帆打篮球他都郁闷的很,明明蒋帆这体型不算高(相对篮球运动员来讲)也没有很壮,怎么力气就是那么大,抓球就是那么稳,扣篮就是那么准?

    一想到明天又有一场与蒋帆的篮球赛,慕泽言就有些振奋,他悄悄握紧拳头,眼中燃起斗志的光:“蒋帆,明天的球赛我一定要赢你一次!就算你今天被姜茶茶这 ‘江湖女侠’带着环城巡游了,也别想着明天还能轻轻松松扣我头上!”

    他又想了想,嘴角抽了一下:“不过说真的,清冷少爷还能被这种粉毛拐上飙摩托,我要是打赢了他,会不会成了她下一任目标?这画面有点可怕啊……”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姜茶茶那笑的潋滟的桃花眼,他总有种身后寒寒的感觉。

    一旁的君荇藻忍不住笑了:“慕泽言,你是在担心被江湖女侠掳走还是明天输球?别分心,专注练球才是正道。”

    慕泽言正了正脸色,伸展了一下肩膀,发出咯嘣一声响:“当然是为了赢球!明天我要让蒋帆知道,江湖上不仅有女侠,还有我的篮球天下!”他说完,目光一冷,又带着三分中二感地补了一句:“一场血战,定胜负!让他看看什么叫‘战神’慕泽言!”

    君荇藻拍了拍额头,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们俩这热血架势,倒真像武林盟主争夺赛了。”还好意思笑话我中二,慕战神,您才能代表什么叫“男人至死是少年”!

    **

    姜茶茶将蒋帆送回了他家别墅,不巧,这时却见到别墅里亮着灯,想必是蒋帆的父母都在家。她心下暗叫不好,连忙匆匆的和蒋帆挥了挥手道别,一溜烟的骑跑了。

    她倒是不怕蒋帆父母找她的麻烦,她一个混混,什么为难人的情况都遇到过,就是怕蒋帆在他父母那里不好应付。

    果然,蒋帆一进家门,就看到了乔若琳一副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的父亲蒋雪曝靠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抱着一台电脑,一副十分事不关己的模样。

    乔若琳看到蒋帆进门,目光像一把冷刀子,从头到脚剜了他一遍。她缓缓站起来,双手抱臂,语气又尖又冷:“蒋帆,你真是长本事了。这么晚才回来,还坐着一辆吵死人的摩托车进小区,想让整个别墅区都知道我们家的儿子跟社会上的低端人混在一起,是吗?”

    她的语气中满是责备和轻蔑,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蒋帆,“那女孩是谁?一头粉毛,还骑着破摩托车接你,是不是学校里那些爱惹事的差生?你现在跟这些人交朋友,是想告诉我们,你已经完全放弃自己了吗?”

    她的声音越发的尖锐激动:“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供你读书学琴,不是让你到处丢人现眼的!”

    蒋帆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到处丢人现眼,只是去办点事……”

    “办事?”乔若琳冷笑了一声,打断他,“办什么事?跟那个粉头发的女生?她是什么人?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学电视剧里的少爷和女混混谈情说爱了?你以为你是张国荣在拍《胭脂扣》呢?!蒋帆,你想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我们家砸钱栽培出来的小少爷,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你不觉得掉价吗?”

    蒋帆咬紧牙关,没有反驳。他的目光下垂,眼神里透着挣扎,但更多的是压抑和麻木。

    坐在沙发上的蒋雪曝瞥了一眼乔若琳,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行了,别这么激动,一个骑摩托的小姑娘,至于上纲上线吗?帆帆年轻人,跟朋友出去玩玩也很正常。”

    他看向蒋帆,语气不咸不淡,甚至带着点冷嘲:“不过啊,帆帆,你倒是挺有本事的,连这种江湖味儿十足的‘朋友’都能交上,是不是以后打算跟着她一起搞点什么‘江湖大事业’啊?嗯?就是去赌场聚众打群架那种?显示自己挺威风?”

    蒋帆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早已经习惯了父母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冷眼挑剔,另一个永远在一旁冷嘲热讽。他从小的每一次反驳,都只换来更深的刺痛。

    乔若琳冷哼一声,转头对蒋雪曝道:“我激动?你就是对他太放纵了,才养成了他这么不成器的性格!蒋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敢继续和这种人来往,我立马把你关起来,学校我也给你休学!让你彻底断了念头。”

    蒋雪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关起来?你看他这副样子,你再压一压,说不定下次连家都不回了。反正你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他合上电脑,语气轻飘飘的,“不过啊,帆帆,你如果真不想听,就早点自己争气点,考个好大学,把你妈的脸面撑起来,这样我们也没话说了,不是吗?”

    蒋帆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低声说:“我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身后,乔若琳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而蒋雪曝则恢复了事不关己的姿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蒋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才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手心深深的掐痕,像极了他这些年来一点点忍下的痛。

    但这一次,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姜茶茶骑摩托车时的笑脸,那种肆意和洒脱,仿佛一束光穿透了他的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并不是必须要活在这样难熬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