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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黄金囚牢

    

第95章 黄金囚牢



    “说点什么吧,陛下。”侯燃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率先开了口,他浅笑着望向李晔,似是而非地呢喃道,“陛下神勇,有没有九江府,您都是天下之主……”

    华贵宫殿内,逐渐年长憔悴的皇帝一手撑着桌案,与侯燃抵膝而坐,他听完侯燃的报告后长久地沉默了下去,一只手轻点桌案,哒哒的响动中沉默以对。

    侯燃看着他阴翳的侧脸,起身跪在了对方的脚边,仰头恳求道,“陛下千金之体,雷霆之怒怎好委曲求全?臣做此谋逆之事正当死罪,求陛下赐死,臣于地下亦不忘陛下垂青多年的友谊。”

    皇帝闻言,冷笑着摇了摇头,嗤笑阵阵,口不能言,他抓着侯燃的衣领将人拉起来,怒视道,“多年垂青,如何还要谋反?”

    侯燃闻言,又不好说陛下神威不照江山,出了京城也无人识得陛下,便只能垂眸闭嘴。

    皇帝低头看了他一眼,冷哼着叹了口气,他摸了摸侯燃的侧脸,踌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朕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做,你能尽忠就算好的了。”

    “任何事。”侯燃说着,便被人扶了起来。

    “侯燃,你是越地的人,江南风景秀丽,生出你这样的人来,”李晔皱眉看着他,眼中似有怀念之情,“如今你也背离了,按理说我该杀了你,又或是将你囚禁起来,就像之前的冉家人一样,把你的尸骨送回去,叫九江府里那些寡德之人看一看,但……朕也心惊,朕都不舍得这般对你……若你不来也就罢了,你都这般隐身而去,却还肯进宫来见我……朕不会忘记这些年的友谊的。”

    “陛下……”

    “自从皇兄将位置托付于朕……又或者只是哪个太监的假意,但事到如今,朕数十年光阴虚度,只换来越来越乱的朝廷……”

    两人并肩而站,侯燃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位历尽艰辛的尊者,觉得他就像是个藏在黄金囚笼里白鸟,本欲展翅飞翔,却常困于此。

    侯燃听了他的话,略觉得踌躇,道,“事关重大,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相公……兴之莫要嫌路途遥远便变了心意,冉家人不能去,你还不能去吗?就当是回家看看吧,顺便将朕的密函送去。这也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侯燃听了,只得诺诺称是,走近了陛下,将递过来的诏书偷偷收起,后退两步后,对着皇帝鞠躬行礼,在那人无声的挥手中,侯燃悄然而退。

    出了宫殿,侯燃在一片肃穆的廊道上缓步前行,他远远望着宫门口盘查的队伍,便知道自己揣着怀中的诏书是如何也不能出了门去的,他转头示意跟随进宫的判官,还未多话,却瞧见那人身后的红墙上,挂着个熟悉的人影。

    侯兰身着熟悉的黑衣,远远地与他对视了片刻,两人血脉相连的印记逐渐变得清晰强烈,侯燃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炙热的体温随心跳一点点攀升。他的视力忽然变得极好,本在遥远天边的侯兰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清晰的画卷,被他完全地看在眼里。

    花鸟鱼虫的响动,不论远近都变得震耳欲聋,侯燃不必转头便能知晓身后逐渐靠近的卫兵正朝着他伸出手来。

    “是九江府的人吗?按理不该搜查的,但近来国事危机,只能请你们体恤了。”皇城的卫兵穿着绚丽的红袍铠甲,哗哗的甲胄声后,男人们的叫喊便越发地清晰了,侯燃转过头,对面之人的相貌隔着护面的头盔,仍旧被自己看了个真切。

    “皇城戒严,所有出入之人必须检查!”

    还有数十步路的距离,侯燃的双眼已然能分辨出对方腰间悬挂的腰牌和兵符,男人奔跑过来时粗喘出声的响动、脚步和每一丝的动作都缓慢而清晰地呈现了出来,如同小儿漫步一般。

    侯燃极重地吸了口气,兴奋地轻声呢喃起了记忆中仍旧一字不差的功法,亲切地仿佛是他日夜吟诵的诗文一般。

    这之后,侯燃才抬头看着已然走到近前的卫军,迟疑片刻后忙张开双臂,坦然应允对方搜身的要求。

    陌生人的触碰像是紧紧贴着皮rou一般生动,侯燃冷着脸感受对方的手指从胸口滑过,柔软的密诏贴着他的里衣,布料的摩擦声响彻他的耳朵。

    搜身的卫兵从他身旁转过,宽大的手掌从他的胸rou摸到了腹部,力度变轻的同时,触碰的地方也逐渐转到了身后。

    “转过身去。”侯燃听着身后的卫兵们对着与他一道进宫的判官喊话,男人沙哑的声音清晰而迟缓地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一时没了打算。温热的手掌清晰地向他传递着感受,侯燃敏感得感到了不适,觉得自己如同一块红rou,在男人的手里揉捏翻转,嗤嗤的响动是他的外皮黏在人手上后又被强扯下来时发出的,

    “嗯。”侯燃茫然地呜咽了一声,他身后的卫兵来回地摸了摸他的脊背,没摸着什么便放弃了,他往侯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挥手让他离开。

    那一掌的力道尤其大,侯燃往前踉跄了几步才没有跌倒,几个围着他们的卫兵冲他笑了笑,身上的甲胄噼啪响动。

    侯燃看着身旁同样被搜身了的判官,见他对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像是也察觉到了侯燃身上的不同。侯燃从他圆睁的双眼中窥见了一丝喜悦,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晰、明白,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他的面前。

    两人出了皇城后,侯燃也不急着回家,他先是找了间酒店,在身边人的陪伴下慢条斯理地吃饭,许久后,那人便开始坐立难安了。侯燃看出他心急,便越发地停了动作,望着酒楼窗外烈日下繁复错落的京城民巷,一望便望到了楼下繁忙的街景,密集的人群中,侯兰靠墙站着的身影也仍旧能被他很快地捕捉到。

    那人已经换了轻便、粗布的衣服,红红的脸显出经久不见的稚嫩,那双眼睛也透过人群望着他,满含着无言的期许。

    侯燃头也不回地伸手抓了一把碗中的豌豆,捏在手里后又不吃,汁水和豆泥顺着指缝流出,叫人看着怪异难言。

    忽然地,侯燃的视线捕捉到了个更加难以忘怀的身影,他情绪激动地扶着窗户站了起来,惊骇无比地睁大了双眼细看,看着宛季长一步步走进店门,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酒肆之前。

    时隔多年,侯燃再次看见了那个人。凭着内力的加持,侯燃很轻易地便能远远地看清对方的模样。宛季长的眼角已有些皱纹,不似从前那般精致。但他抬头时深邃的眉眼带着笑意,望着他眨眼的动作就如同在和他做个长久未见的招呼,一颦一笑只让侯燃觉得心跳如鼓,再顾不得其他。

    侯燃能追踪到宛季长的脚步一点点地靠近,如同旧日两人相见前一般地,侯燃感到茫然无措、怯懦无比,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人踱步走上了台阶,侯燃都不曾变一下动作。

    “……你好,哪位?”

    侯燃听着身旁的判官对那人说话,不得不僵硬地转过身,与经年不见的故人对视。

    宛季长望着侯燃,他们的视线交会,他脸上的笑意便完全地绽开了,咧开的嘴唇露出牙齿,笑弯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他伸出手,朝着阔别多年的侯燃说话,“侯燃,别来无恙啊。”

    侯燃望着他的脸,几番地审视,想要从这张越发成熟的面孔中寻出些瑕疵,却如何也找不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伸出手,与宛季长的手握住。

    越发敏感的人自然也能更加清晰地察觉出不同修士身上的不同,宛季长伸出的手温暖而宽大,将侯燃的手牢牢裹住了,侯燃从前看不见对方身上的内力,如今却是因着不知谁的戏法,使他能窥见多年前无比好奇的秘密。

    宛季长周身的内力厚重、绵长,徐徐蔓延而出,攀爬在侯燃的手中,侯燃感受着掌中的guntang顺着皮囊流进身体,如同另一只手般摸过了他的手臂,鲜活无比。

    那种炙热的烘烤与冉家人的都不相同,或许是因为他修行的功法远超旁人的长久、精深,那股子热气便已不是熊熊烈火,反倒如将熄未熄的炭火般柔和,使人并无半点不适。

    因此,当宛季长收回手臂时,侯燃仍旧依依不舍地拉着。宛季长见着这样的光景,便觉的眼前一亮,他熟络地重又握紧了侯燃的手,如同安慰一般,又靠近了几步。

    动作间,两人交叠着的手掌被散落的衣袖遮掩住,侯燃看着对方走近,这才知道了体统,他尴尬地皱眉,急切地甩掉了宛季长的手,将宽大的衣袖隆起,面露不适地后退了一步。

    “大哥,需要我做什么吗?”两人身旁的判官见着侯燃的脸,也不知这突然恢复了内力的外姓族长又在闹哪一处,疑惑下不得不出声发问。

    侯燃闻言转过头,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是我旧日的朋友……”他说着,悬而未决的手顺势碰了碰宛季长的肩膀,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侯燃先一步移开了脸,对桌旁的判官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再在外面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