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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厨子在宫里,专做北菜吃了。九儿心里微微一动,轻轻睁开眼,茫然四顾。与此同时,西北战场,胡家岭匪寨后山空荡荡的山洞一角,堆着数百个麻袋。麻袋上烙着清军的官印,以黄麻线束紧,果然是丢失的军粮。然而清军众人脸上都毫无喜色,看向王二麻子的目光中甚至隐隐有被愚弄了的愤怒。清军官制的麻袋一个装粮约半担,这累起来的麻袋不过三四百之数,跟东路军丢失的一万担军粮相比,十不足一。为这点粮食,出动了两位阿哥、三千人马,跟没找到有什么区别?胤禛抱病疾驰奔波半夜来到这个鬼地方寻粮,此刻只闭了眼睛呼出一口灼热的气,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审。”星禪立马扬手刷刷几鞭子抽在带路的王二麻子身上:“真正的军粮在哪里?”王二麻子惊恐地大喊:“没有,就,就这么多。真的!啊——”他话音未落已经被亲兵抬手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挨了好一顿拳打脚踢。他惊恐地连连求饶,突然灵机一现,扯着喉咙大喊:“粮食不是我们抢的,你们有内鬼!”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像撞锤重重轰击在众人心上,一众亲兵都不约而同地愣住,遍体生寒。“真的,真的。那日劫粮车,只是三当家一时昏了头而已。可你们清军运粮的人都跟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抵挡;兄弟们正杀得痛快,不知怎的,队伍中间突然起了火,把粮食都烧掉了。”星禪冷笑:“那第二队粮草呢?也是你们撞了大运,‘一时昏了头’,又有人纵火?”岂料王二麻子一脸惊恐加疑惑:“什么第二队粮草?哪里来的第二队,冤枉啊。你们有大军在草原上,掉脑袋的买卖哪里还敢做第二回?哦,地牢里关了个运粮的官儿,被人从后头勒了脖子,被我们捡回来的,不信你们去瞧瞧!”星禪听说有俘虏,也愣了一下。胤禛一步上前,抢着问:“在哪儿?”“四哥,那种地方不干净!”胤祚侧身拦了他,“我带人去,你在此休息,静候佳音。”“一起去。早些完事回去禀告了皇阿玛,安安心心地睡上一天一夜!”胤禛抄了桌上的马鞭,大步走在前头。胤祚只得赶紧带入跟上去,顺着王麻子指的方向,一路蜿蜒下行,穿过几道锈迹斑斑的铁门,进了地牢。原来这所谓地牢,不过是一个山里自然形成的溶洞。阴暗潮湿,不知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几欲作呕。前面探路的侍卫兴奋地大喊:“四爷,是阿布凯,佛伦的侄子,东路的军需官。这个狗杂种,居然还活着!”然而阿布凯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脖子上有一道刺目的淤青,看上去像自尽未遂的样子,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性命垂垂危矣。胤禛命人唤醒他。他见到清军众人先是喜得泪流满面,嘴唇颤抖着开合,却哑口无言,看来是伤到了喉咙。众人不由大失所望。阿布凯的目光环视一周,落在胤禛身上,突然浑身颤抖,眼睛里涌上血丝,龇牙咧嘴,几欲作狂。众人骇了一跳,下意识制住他。他猛地往后倒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很快就没气了。胤禛不由皱眉,他只跟着太子检阅西山大营的时候跟佛伦的侄儿见过两三面。阿布凯都选择畏罪自尽了,何必再对他怒目而视呢?除非阿布凯不是畏罪自尽,而是有人利用完他,杀人灭口。他心里咯噔一下,那边侍卫又检查出不对来了:“四爷,他脖子后面还有一处痕迹,是先被人打晕再勒死的。您瞧,这人是个高手啊,一指点在颈侧xue位上,没有伤痕,只得一个红点儿。只是这必得是一个他信任的人,才能……”胤禛闭了眼睛,平缓呼吸,转头问王二麻子:“你们在哪里捡到他?”“在,在麻风岭下六道沟不远的地方。”“带路,去六道沟。”“四哥,你带病跑了一整日了!”胤祚急得跪在他身前求道,“管他怎么死的,军粮总没有咱们的性命重要吧?”胤禛拽了他多次,他愣是一动不动。胤禛只得附身,在他耳旁轻声道:“阿布凯是把我认做太子的人了!”胤祚脑子里轰的一声。康熙让索额图在大阿哥军中,原是指望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唯有他有机会买通大阿哥的人,故意送上门去把截粮的屎盆子扣在土匪头上,然后再杀阿布凯灭口。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土匪“料事如神”,为什么清军运粮卫队不堪一击。好一招移花接木,大阿哥自己的人带丢了自己的军粮,真是连说理的地方也没有。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如果指使阿布凯的人是索额图,他见了其他皇子该是想趁机为自己沉冤报仇才是。他既然迁怒胤禛,岂不是说,他背后那人是皇太子?去麻风岭的路上,一路寒风彻骨,兄弟俩木偶似的跟着众人疾驰,脑子里翻江倒海,浑浑噩噩地闪过许多念头。勒马的时候,胤禛才发现手指冻僵了,险些勒不住缰绳从马上摔下来。“别管了,所有人散开,寻找埋藏军粮的痕迹。要是发现有火烧的痕迹,立刻前来回我。”众人领命而去。胤禛这才扶了弟弟的手,靠着旁边一棵胡杨崎岖的树干坐了,浑身打着冷战,轻声说:“我只盼着他还有点良心……”太子截了军粮,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拉回关内去再做他用。可是这整整一万担粮食,既不好储存,也不便运输。往好处想,他会就近找个地方把这些粮食藏起来。做这事的人,多半就是阿布凯,他把粮食藏在六道沟之后立马就被灭口。往坏处想,他如果真想置大阿哥于绝境,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军粮付之一炬再杀人灭口,才是最保险的。可是,那是整整一万担军粮啊。皇阿玛抠抠索索,户部上到马齐下到普通的笔帖式兢兢业业,地方上“无日不追呼,无时不敲扑”,几乎动摇国本才攒出来的粮食,没有被敌人截去,反倒毁在了自己人手里。胤祚红了眼睛,暴躁地跺脚长叹:“他可是太子啊!他都不要这天下,不要这西北之地,那我们还打什么仗?还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吃沙子做什么?”胤禛仰头冷笑:“正是因为我们一厢情愿地在给人家打天下。他高坐在紫禁城里,自以为大局已定,暗中使些手段排除异己也无伤大雅。”胤祚顿时哑口无言。“但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什么?”“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是皇阿玛的,未必是他的。”胤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四哥……”“老六,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