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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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眠欢原以为自己该幸福了。 她曾望着窗角的云,脑海里勾勒过一万遍逃出来以后的美好,可当她终于不用再见那满院的紫蔷薇,却惊觉现实与幻想大相径庭。 许忠和徐柠每天都在吵架,许眠欢知道他们吵架的缘由,许忠那天出现得太巧,徐柠一直怀疑他是被人刻意引来的,许忠却奇怪地回答说难道不是许眠欢给他写了封邮件求救吗。 许眠欢当即眼皮一跳,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徐柠注意到她的脸色,同时反应过来,只是她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嘲讽许忠: “还以为你对我女儿有多关心呢,连邮件是不是本人发的都判断不出来?” 许忠破无荒地没有反驳她,他意识到事情的异常,连忙调出还没来得及删除的邮件,许眠欢上前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的心脏顿时沉入谷底。 她的第一反应是毛骨悚然,这份邮件里字里行间里的语气与她本人简直是一模一样,许眠欢甚至能看到一些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口癖。 宋溺言究竟是怎样做到模仿她的口吻这样相像的? 许眠欢不敢读这封邮件第二遍,她拍拍脑袋,强迫自己整理这么多天以来的混沌心绪。 宋溺言是故意放她离开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既然她的出逃是他的计划,那么她的逃跑是不是一场错误? 就在她出神的这几秒里,一旁的许忠和徐柠又开始歇斯底里地争吵,越来越尖的高分贝刺得她耳膜生疼,许眠欢揉揉额心,眼底流露出某种绝望。 过去的十年里,许眠欢从未停歇他们能复婚的天真希望,直到他们同时陪伴在她身边的此时此刻,她终于清醒且痛苦地意识到,他们的分开其实从来都不是悲剧,而是彼此的解脱。 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圆满。 许眠欢控制不住地想,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种勉强,勉强两具背道而驰的灵魂同困于面目全非的现在里,可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不是不该出现,她是不是……她是不是该回去? 她为自己这一瞬的想法不寒而栗。 许眠欢,你在想什么?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无法控制对他的仇恨,可是恨意是不容空白期的,再短暂也不该出现,仇恨理应是一班不断加速的火车,无论是中停还是离轨都意味着失控。 这大概就是宋溺言的目的吧。 让她亲眼目睹父母的不和,让她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的糜烂。 他的目的达到了,她正在为循环的争执痛苦,她每天晚上都要眼睁睁自己沉沦在欲望里,她每天晚上都要看着自己想着他的脸高潮。 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里,许眠欢厌恶这种感觉。 她决意离开。 不仅仅是离开父母,许眠欢打算和一败涂地的楚宁墨一样,她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却不知道自己的离开才是正中宋溺言的下怀。 * 霞色正腻,在近夏的傍晚里糊出浓烈的红与紫,最后灼入项链的眼睛里。 宋溺言一下下地摩挲着项链背面那轻微的凸起,眼尾漫上清浅笑痕。 少年无波无澜地想,欢欢现在大概已经做出从父母身边离开的决定吧。 宋溺言将项链攥得越来越牢,坚硬的金属边缘刺入他的指腹,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固执地继续收紧指心。 直到霞光再也不见项链背面的“许眠欢”叁个字。 金属边缘捅破柔软指腹,殷红的血浑浊银色的项链,于是许眠欢的名字上血迹斑斑。 宋溺言满意地垂眸欣赏被彻底裹住的项链背面,他想,他这一次可是很公平的,他都任由她抛掉她身上的最后一件窃听设备了。 宋溺言热衷于推测许眠欢的每一桩心事和每一件情绪。 欢欢会去哪里呢。 她这样一个在意高考的人,是不可能抛弃所有远走高飞的,她一定会在高考的时候回到洛城,宋溺言知道自己可以在6月7日这天等到她,可他并不愿意这样。 他想看看失去她所有联络的自己能否找到她。 宋溺言漫不经心地想,许眠欢一定会求助于徐柠,也一定会选择一个教育资源不落后于洛城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会自作聪明地反向来推测他,她估计会认为他不会选择盛城——她跟他提过盛城是她最想去的地方。 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宋溺言唇角一弯,忽地抽出一张许眠欢的照片。 如果许眠欢看到这张照片,想来会背脊发凉,照片里的她个子比现在要略矮,白净的侧颊也比现在要充盈,扬起的笑意里是比现在更为清澈、也更加稚气的明粲。 他想了解她从前的所有,于是想方设法辗转来这张照片,照片里是十叁四岁的许眠欢,是初中时期的许眠欢。 宋溺言探出手指,似乎是想要把手心的血渡给照片里干净的女孩,就在指腹搭上照片表面的那一秒,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猛地缩回手。 照片里的女孩依旧笑得纯粹。 照片外的少年不解地垂眸,他盯着自己污浊的手心,眼底难得浮出茫然神色。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畏缩。 宋溺言从没有良心,所以这一刻的垂指是爱意在作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