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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月上三更。除了左右巡逻的声音,牢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囚犯的呼噜声。赫连浑睡不着。从几位兄长趾高气扬的拿着父王的旨意来宣读时,他就开始在回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落入了这个看不见的圈套里。他那日去找赫连琨,不过只是去探望一眼。赫连琨的伤虽好痊愈了,但脾气越发古怪暴躁,他忍着陪坐,也跟着有些心浮气躁。直到屋子里学汉人点的香炉内,香料似乎烧到了最底下,气味变了一种,他的精神才开始舒缓起来。他虽觉得异样,但只以为是茶水的问题,试图和赫连琨询问,但之后究竟是如何睡过去的,却已经一点记忆也没有……他甚至……甚至不知道,赫连琨身上的伤,是不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当真由他捅出来的。前头忽然传来“铛铛”几声,不远处关着的几个人惊醒,惶恐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赫连浑未动,直到有脚步伴随着惊呼声、抽泣声、求救声匆匆走来,他这才抬起眼皮看向牢门外。“殿下!”黑衣人一刀劈开牢房的门锁,大步迈进,蒙住脸的面巾拉下,是赫连浑的亲卫首领。“你们怎么来了?”赫连浑从地上起来,皱眉看着这些熟悉的人。“我们是来就您的!”亲卫首领飞快地答道。“你们难道想劫狱?”首领是个忠心的。呼伦王的几个儿子中,跟着赫连浑的注定得不到好的发展。赫连琨等人没少从他的亲卫中挑出表现好的带走赫连浑的亲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倒唯独这一个,却长久的留了下来。“殿下蒙冤,听闻三王子等人已经在上旨,请求陛下下旨处决殿下。我等若是再不救殿下出去,殿下只怕就要死于父子相残了!”“你们带了多少人?”“三十兄弟。余下的兄弟,都被几位王子要走了。”首领咬牙,其他牢房的求救声越来越大,他带来的几个弟兄只能想尽办法镇压,以免节外生枝,“殿下,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能救你出去的!”饶是赫连浑知道,这分明又是一个陷阱,可面对这些冒死来劫狱的亲卫,他却注定已经一脚踩进了这个陷阱里。被人从牢里救出后,他看着昏倒在地的狱卒守卫,问道:“死了?”“还活着,只是迷晕了。不好全杀了,太容易惊动别人。”“谁给的药?”“不知……是直接送到弟兄们的房里。”具体的情况定然是问不出了。赫连浑无法,只好骑上早就备好的快马,趁动静还未闹大前,逃离牢房。而牢房外不远处的转角,割开最后一人的喉咙,楚衡伸手擦了擦陆庭脸上被溅到的血迹。“你先回去等。”陆庭擦了把脸,拍拍楚衡的臂膀,“我这就把人带过去。”楚衡颔首,走了不远的一段路,绕过小门,就入了一座只有一进的民宅。他把蜡烛点亮,坐在屋子里像模像样地烹茶。不多会儿,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而后房门打开,陆庭扛着一口麻袋走了进来。麻袋被扔到地上,里头传来啊的一声,有人在里面奋力挣扎。却毫不客气,上前就是一脚。“谁?是谁?”里头的人还想呼喊,被楚衡接连踹了几脚后终于开始求饶。解开被绑得十分结实的袋口,里头的家伙挣扎着露出了大半个身体。是骆托。这人如今一副狼狈模样,双手被缚,想要捂住身上被踢疼的地方却连胳膊也抬不起来。楚衡看着他,不禁皱眉。他踢的那几脚,虽然泄愤,但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显然牢房里对骆托还是又动了刑的。大概,是想从他身上打探出更多的不利于赫连浑的情况。看到站在面前的两个陌生的面孔,骆托惊恐问道:“你们是谁?”“你又是谁?”楚衡看了陆庭一眼,后者颔首,确定没有人跟踪过来。“我……我只是个医师。”“医师?”楚衡半蹲下身,伸出自己的手,“你看,这才是医师该有的手。你的手十分白净,一看就不是长年学医行医的人。”骆托瞪大双眼,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你究竟是什么人?”楚衡并不打算好言好语,想到刘娘子的死,他就恨不能将这人抽筋剥皮,“你跑到乌吞来的目的是什么?喂给赫连琨的药里掺了什么?呼伦王那是不是你也动了什么手脚?”楚衡一连几个问题,问得骆托说不上话来。陆庭这时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骆托吓得咬舌,打了几个颤,终于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事抖了个干净。骆托是屈支国人,屈支国灭时,他年纪尚小,跟随家中长辈逃离故土。之后在草原众部落之间,颠沛流离。他过去也曾是屈支国的贵族之后,长辈在流亡生活中从不忘记告诉他屈支和大钺氏的仇恨。长辈们灌输了一辈子的仇恨,直到死于他乡,这才让骆托生出了报仇之心。他学过医,但只是皮毛,骆托这个名字也来自于一起逃亡的堂兄。堂兄学的医术,有些古怪,他啃了几个用来坑蒙拐骗害人的方子,又拿了堂兄记载着药案的册子。他借着死于意外的堂兄的名字混进乌吞,就是想拼一拼,报个仇。他跟赫连浑没有合作关系,纯粹是凑巧被人发现。他想弄死的是呼伦王,但呼伦王将他直接放到了赫连琨的府邸。于是,退而求其次,慢慢磨死赫连琨也不是不行。他喂给赫连琨的药,外敷治伤,内服积毒。长久服用下去,就会出现心悸、妄想等症状,再过个几年,一条命就能悄无声息地没了。但是没想到,这一回会出现意外。“所以你就把别人推出来,只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把别人推出来硬生生陷害成凶手?”刘娘子的死,楚衡心中一直懊悔不已,但骆托的举动更是令他觉得气愤。赫连琨是要死,但他的计划中,并不是在这个时候死。他给刘娘子的药,以及埋在香炉下,每日焚烧一定时间的加了料的香薰,这都是计划内的。“把你的药方报给我。”楚衡毫不客气地威胁道。冰凉的剑就贴在脖子上,骆托吓得只好报出日常喂给赫连琨的药。每听他报一个药材的名字,楚衡的脑海中都飞快调动出此种药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