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张颂文 x 高启盛）- 3
高启盛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大暗，司机载着他停在了前院的小广场上。他开门下车，展开西装抖了三抖，把酒气散在空气中。 家里亮着几盏灯，中间的二楼，是他哥在书房；中间的三楼，高启盛撇嘴，老女人独守空房呢；右侧的门厅，行啊小兰子知道给二哥留灯；右侧的四楼灯火通明，傻meimei干嘛呢！ 高启盛低头嗅嗅衣领，酒味微不可闻，他满意地抬起长腿，朝高启强的书房走去。心头直乐，不枉他小高总乐于助人，先叫司机送秘书回去，在外面兜了两圈。 “哥～～”高启盛噔噔爬上二层楼，推开高启强书房大门，大咧咧地歪坐在沙发上。 高启强抬眼，“回来了？吃的怎么样？” “小事一桩。” 高启盛得意洋洋，高启强不置可否。 他的弟弟，从某些方面讲，是个能人。 随便投个影视项目，都能招来接了国家政法委任务的剧… 高启盛吃酒，高启强也没闲着，和话里有话的老东西们虚与委蛇，保证那剧哦，是挺有趣的，更像xxx家的故事哦。 反正他家和和美美，他高启强，才不是孤寡秃头老头呢。 “哥！”高启盛拉长音，起身走过来，坐到红木桌上，掰过显示屏探头看，“这么晚了还工作啊？”是不是等我呢。 “等你呢，”高启强瞅他眼就知道弟弟心里想啥，电脑椅滑到茶几上，斟了一盅煨着的暖茶，“解酒的姜茶。” 高启盛呆住，不对啊，他盯着唐小虎的司机送唐小虎回唐家了，没有打小报告的机会。高启盛接过茶盅，手中温度不冷不热，他举起抿净，热辣的姜味在口中回荡，高启盛咋舌，“辣辣辣…” 他哥忍着笑，“新下的姜。” 高启盛嚷道：“骗人，八月份哪来的新姜。”他脱下西装，扯开衬衫的扣子，“你还说我总熬夜，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看电脑！” 高启强认真地看了眼表，“十一点十七。” 高启盛放回茶盅，走到他哥办公椅旁站着，肘他哥，“干啥呢。” 副屏上红绿交织，几股线扭在一起缠缠绵绵。高启盛探地近了，歪着个脖子，窥到主屏上左英右中，展示着纽交所春季财政报告。 “你看这个干嘛？经理人坑你了？”高启盛不醉了，大脑里过了遍高家在美股投资的金额和经手人。 他想看地更多些，竭力扭着身子，颈椎处嘎嘎作响。 高启强合上做笔记的本子，脚下使力，办公椅灵活地向另一侧移动。 嘭。 他一撤，高启盛扭地过了没受力点，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 高启盛懵懵地，揉着屁股，瞪他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没有呀，”高启强一脸无辜，拒不承认，顺势在弟弟脑袋上揉了一把，“摔疼了么？” 他哥是有这毛病，日子过的顺了，骨子里狭促捉弄人的性子就藏不住，私下里招猫逗狗不亦乐乎，恨不得将缺失的童年和少年一起补回来。 罢了罢了，他的哥哥他来宠。 小高总心中陡然生出几分豪气。 高启盛扶着他哥的手站起来，心里一路诽谤，突然回过味来，“不对，不对，你是不是转移话题呢高启强！” 他哥往椅子边坐，拍拍皮面，示意他坐过来。 两个男人勉强挤在一张皮椅上，脑袋凑在一起看报表。 高启强示意，看，我坦坦荡荡，没有什么要瞒着你的。 高启盛… 高启盛还真不习惯。 他挠着脑袋，指点江山：“这股…涨的太快了。什么公司？又是做电车的？算了吧，已经买了特斯拉了。” 小高总信奉的是霸权主义，他吃rou，他的友商喝汤，他的皮包公司吸骨髓。 敲干抹净后，他恋恋不舍地丢掉骨头渣滓去市场，客气地遵守反垄断法。 高启强赞同说：“你说的没错，这家吹得天花乱坠，我看啊，也就那么回事。” 高启盛得意地点头，“嗯呐。” 得写在剧本里，我可是金融管理专业的，高启盛暗忖。 “还有三家，我再看会。小盛，你…” 高启盛拦住他哥后半截的话，“我等你。”他站起，松快地扭腰扭头，倒在沙发上。 没聊天，没看手机，就看他哥。 柔和的灯光下，高启强专注地望着电脑屏幕，时而停下，在笔记本上专注地记录着要点。 酒精上涌，赋予理科生更多的浪漫和遐想，高启盛兀地笑了，清了清嗓子，说：“哥，像不像小时候？你卖完鱼回家，吃完饭刷完碗，你坐在沙发上歇着，我在呐屋里写作业…” 高启强随着弟弟的话想起旧厂街老宅，小屋里塞下两张床一个大衣柜和两张书桌，挨着窗的位置好些，小兰上学后小盛就让给了meimei。他找木匠打了张更大的书桌，顶着客厅的墙勉强摆下，弟弟坐在床尾，抽条的少年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转腾挪，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久而久之，脖扭了，背驼了。 他滑动鼠标的手顿了顿，“灯也不好，害得你和小兰早早近视了。” 高启强想，他弟弟meimei都戴金丝边，好看，文化人，这点记下来。 高启盛挥着手，猛然坐起，“对了，哥，小兰子那一层楼都亮着灯，不知道她干啥呢！” “啊…”话才说完，高启盛苦脸扶腰，“你这沙发太软了，坐不住！” 高启强走过来瞧弟弟，“医生都说了，是你腰肌劳损，办公室和家两点一线，不做运动…” 高启盛改为捂耳，不听不听。 高启强出门拿回膏药，贴在龇牙咧嘴的弟弟老腰上，无奈地说：“叫家庭医生来给你看看？” 高启盛抵抗，“明天再说吧。”清凉的膏药镇住痛感，高启盛缓了下，决心拖meimei下水。他掏出手机打开家庭群，打字飞快。 【高..:@小兰 我今天和影视公司的吃饭】 【高..:特意问了问你手机封面那个…】 【高..:叫啥来着】 耶，钓鱼成功。 【小兰：？】 【小兰：你快说啊二哥】 高启强加入战局，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清原委。 无他，高启兰懒。 她习惯开灯，往常都是高启盛找她时顺手关掉，谁知今晚高启盛出去喝酒了，还没和meimei进行睡前互怼。 高启盛茫然，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他还以为，小兰子是不是带什么…嘿嘿…情人回来了，怕被捉jian，所以每间房都亮着。 高启强戳戳弟弟聪明的脑门，“小兰怕黑。” 襁褓中就失去父母在哥哥背上长大的孩子，被他好好地泡在蜜里滋养了廿年，封起的不安与焦虑却被死亡威胁的冷刃划开。 眼中的狠毒一闪而过，高启强督促道：“你和影视公司的人说，找个符合医生气质、高知气质的美女演小兰，不许找那些网红脸。” 高启盛望着手机屏幕不断跳出的消息，难以面对他哥的拳拳爱妹之心： 【小兰：高老二！！！】 【小兰：[猫猫拳攻击]】 【小兰：[打你]】 【小兰：[滚]】 高启强洗漱完毕，蹑手蹑脚地摸上床。 他伸长四肢，顺着滑溜溜的真丝床单向前，摸进陈书婷的被窝中，从背后抱住了她。 跟头大熊似的，暖呼呼地熏着她。 陈书婷扭动反对，“热！” 高启强委屈。 他体温高，陈书婷体温低，主卧空调便是在盛夏也只开二十五六度，他热啊！ 怎么冬天陈书婷抱他取暖可以，他搂老婆降温就不行呢？ 陈书婷又推推他，高启强不甘不愿地撤出，用另一床薄被遮住腹部。 不高兴了，还得哄哄。 想着，陈书婷转过身子，问道：“这么晚？” 高启强吐苦水：“白天净和那帮政法委地打机锋了，工作都堆到晚上。刚在书房等小盛回来，一起去问了问小兰上班怎么样。” 他说着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上，揉了揉眉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高启强先说工作的事，伤愈后，他加快了向国外转移资产的速度。 狡兔三窟，高家在海外的资产分为三块，香港的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以房产和基金为主；澳洲的买了公司和矿场，每年拿分红，为他的兄弟们留条退路；美国的却没啥头绪，早年的资产都购置了房产，但美国的房产增值幅度不算高，再加上近几年转出去的，大把资金空置。 家里也想着找经理人买基金，但高启强对于外国人面孔有种本能的不信任，便一直搁置着。 眼下，不琢磨不行了。 陈书婷微微叹气，问：“老高，你这算不算，兔死狐悲？” 高启强一怔，轻松道：“没有的事，蒋天算什么东西，和我比？就他？我这不想着，再干几年，退休了嘛。当个富家翁，咱全世界旅游～” 陈书婷盯着他看了会，面色和缓，笔直的小腿往上勾，压着他的肚子，上下摩挲几下，“辛苦老公了。” 但这种事，其实和他的能力没什么关系。 高启强心里想，他小心翼翼，一刻不敢放松地在钢丝线上走，又能保证前方是康庄大道么？ 我的傻婷婷呦。 和那位斗倒了赵立冬何黎明的领导通上线后，高启强兴奋了些日子，反而愈发冷静。 他不再是那个没有退路、冒死一搏的卖鱼佬了。 他有家有业，再让人当棋子使个几十年，图什么？ 钱，他够用；权，他尚在。 高启强忽悠手下时一套套的，什么强盛是京海的良心民企，楼盘绝不烂尾；厂子不会停工，让大家都有工开… 可看到房地产每况愈下，电子产品代加工逐步转移到东南亚，国际金融市场持续萧条，高老板的发际线不由得又后移几毫米。 还是他高家快快乐乐，平安富足地过完下半辈子更重要。 高启强面色不显，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还有小兰现在轮岗，我这个meimei哦，太讲道理了。她就不懂，有时候就是要横着，人家才肯听你说话。再说了，她是董事，是老板！那下属再比她资历老，也是给高家打工的。” 陈书婷心想，没完呢。 果然，高启强又说：“我明天就叫那几个人来问！” 陈书婷笑，挪动过去，靠在高启强怀里，按下他指点江山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她已熟练掌握撸熊节奏。 高启强环着陈书婷抱了一下，随即遗憾地散开，生怕把老婆热跑了。 呆了会，陈书婷想起什么，问：“小盛和影视公司的吃饭了？怎么说？” 高启强答：“听说答应投一千个看看，那帮人想在临江省拍。” 陈书婷了然：“我过几天和文化部门的人说一声。” 高启强竖起大拇指，“老婆真厉害！”他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惆怅道：“不知道他们找谁演，才能有那么一点，我的婷婷风采…” 陈书婷拍掉熊爪，“少来。” “那婷婷你有什么想法么？” 陈书婷笑地令他发毛，“我都没出场机会，有想法重要么？” 高启强讪讪，是了，陈书婷在剧里出现的次数令人发指的少，还不如孟大小姐。 他在备忘录记下，要给老婆加戏！ 陈书婷同样盘算着，她的身世不能加；她在香港当学渣的童年不能加；她被陈泰带回京海，当点缀的少年不能加；她学着做风月生意，当老鸨的青年不能加；她用权色贿赂，拿下沙石场的那部分更别提了… 有点发愁。 搂着她肩膀的手一紧，她听到高启强问：“婷婷，你觉得剧本欠在哪里了？我大致看了一遍，咱俩是00年出场的，你见了我两次吧？我的错，没记清。” “我和你差不多，就读了读。” 她才不会说呢，高启强上来前，她还在挑灯夜读。 高启强安慰道：“小盛掺和的这个剧和政法委有关系，越不像越好。” 陈书婷怼她，“你看了么？咱俩2000年见了三次，再出场就是夫妻了？假不假。” “哦～”高启强点头，“可以可以，加我追你！具体是，我们第一次上床？第一次约会？你答应我求婚？登记？在香港登记？蜜月旅行…” 陈书婷呼住他的嘴，“羞不羞，还想拍床戏啊。” 高启强舔了舔她的手指，“哪一场？” 陈书婷警惕，“今晚不做了啊，都几点了。” 高启强松开她的手，嗯唔两声，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帮陈书婷擦干净。“那你想想别的呢，”高启强补了句，弯起的眼笑意盎然，“你记得比我清楚。” 烦人的老高发现她看剧本看地认真了。 陈书婷瞪他两眼，恼怒地转身，离他半米远。 高启强觉得，他婷婷的小性子真可爱，也得加上，记下来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