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配得上最好的（剧情）
今日三月十六，春日和煦，微风拂柳。 因着少城主过生辰，城主府大摆筵席。不仅在城主府中，还在全城最宽阔的两处广场上摆了八十八桌酒宴与民同乐。 至于府中，自然来往宾客觥筹交错，大家对于姒城主膝下唯一的女儿自然是不敢不重视。 姒玉从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没歇过。先是一大早被白笙叫醒，由一众婢女给她梳妆打扮，折腾头发。她现在穿着嫩绿色长裙，外罩袖口滚金边的藕荷色上衣。平日里戴的宝石璎珞换成了挂着长命金锁的金项圈，小金锁上还有精巧的玛瑙、琥珀作为挂饰。加上腰间垂挂的两只玉佩垂绦，走起路来有琳琅环佩之声。 至于她的头发，则还是像个孩童那样梳着双丫髻，只是发髻上各缠绕了一圈珍珠，珍珠发圈上坠着翠金色丝绦。 城主姒真一袭华服，高坐在宴席首位的城主之位上，还似双十年华的秀美容颜上用金箔点着花钿，举手投足都是多年来身居高位养出来的贵气。。 今日在她身侧特意加了一个位子，正是小寿星姒玉的专属座椅。 姒玉此时乖巧地坐在母亲身边，和姒真五分相似的小脸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但是神态沉稳，丝毫不见平时的淘气。 能到城主府内参加宴席的，都是附近的小领主，或者是代替其他城主来庆贺的使者，以及其他三位女姓家族，姬、姚、姜三家的使者。整个席面上无一例外，皆是女子。 她们或代表自己主人，或自己献礼，无论是谁，都能得到姒玉的颔首。 在城主左手边第一位坐着一位褐衣女子，细看容貌和姒城主有些相似，但是年岁更长，气质雍容冷艳。此人正是姒真的庶姐姒梦。 姒梦红唇微微勾起，举杯敬祝今日的小寿星。敬祝完毕，慢慢说道：“说起来在下的幼女欢儿只比玉儿小半岁，可以和玉儿一同去玄微书院作伴了。” 姒真道：“孩子们长得真快，欢儿也这么大了。对了，欢儿今日不是随你同来吗？怎么不见她？” “欢儿淘气，不如玉儿沉稳，我放她去花园玩耍了。” 姒真目光微敛，不再言语。 “少主相貌酷似姒家主，恐怕将来要迷倒不少青年才俊了。”有人打趣道。 “唉，此言差矣。”姚家使者不甚赞同道；“相貌于女子只是锦上添花，依在下之见，少主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沉稳大方了，颇有霸主之气啊。” “少主以后是要继承姒家主衣钵的，当然有霸主之气。但更难得的，不是这未来之霸主容貌过人，有仙人之姿吗？”姜家使者微笑道。 “姜家如今有了男子做家主，果然和以前作风大不相同啊。竟然认为容貌比气度更重要，真是男人之见！”姚家使者看也不看对方，举杯遥遥向姒玉敬酒。“在下祝少主将来凌云壮志。” 姒玉听得头大，求助似的看向母亲，发现母亲眼眸半垂，抿唇微笑。而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笑容，就是发怒的前兆。 不行，我得赶紧溜。 “我觉得二位使者说的都有道理。我们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顶天立地，对不对啊母亲？” 姒真忍俊不禁：“玉儿说的对，母亲也喜欢漂漂亮亮的呢。” 姒玉乘胜追击：“母亲，我累了，可以去花园里散散步吗?” 终于拜托了这烦闷的宴席，姒玉脚步轻快的漫步在廊下，丝绦轻晃，环佩叮咚。 “少主，不可奔跑，注意礼仪。”白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她这淘气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了。 “聒噪。”姒玉有些烦躁。我在自己家里，才不在乎什么礼仪呢。“我要看看生日礼物，挑几个留给弟弟。你就别跟着我了，吃饭去吧。” 少年侍从心中一软：少主果然体恤。 “不碍事的，我不饿，就让我服侍您吧。” “蠢奴才，人家嫌你烦呢，当个跟屁虫还没有自知之明！”一声娇滴滴的童声响起。 廊下的主仆二人朝声音的源头看去，一个黄裙子小女孩正在树下的秋千上，身旁跟着两名侍女。 姒玉打量她应当也是个大家千金，却对自己的奴仆口出恶言，心中十分不快。 “你是哪家的小姐？你母亲没教过你规矩吗？” 黄裙子小女孩蹦下秋千，神色倨傲。“我和你一样，也是姒家的小姐。” “一样？”姒玉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姒梦姨母的女儿，姒欢？” 姒欢长得和姒梦姨母不太像，完全没有继承到姒家的桃花眼，而是细长的眼睛，双眼皮不太明显，嘴巴倒是rou嘟嘟的。 “没错，我母亲是你母亲的亲jiejie，我是你表妹。”姒梦得意的走到她身边，瞪着白笙没好气道，“你身边的婢女呢？怎么让一个男子服侍你，太没规矩了。” 姒玉可以确信了，她讨厌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表妹。 但是meimei可以不懂事，jiejie一定要有jiejie的样子。于是她耐着性子解释：“小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虽然是我的奴仆，你也不能这么对他说话。” 白笙愣愣地看着姒玉，虽然知道少主只是在维护自己的体面，但还是心中无限激荡。 姒欢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你应该和我一样，早点配备侍女。侍女才能服侍好小姐，男子都是攀龙附凤，心存妄想的低劣之人。你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样？”姒玉小脸阴沉。 姒欢睁大了眼睛，仿佛很理所当然的强调：“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啊。” “我们哪里都不一样！”姒玉一字一句道，“我是我，你是你。请你让开，不要当我的路！”说完不再理她，大步向前。 “哪里不一样？我们都姓姒，我们的母亲都是上上任城主的女儿！”姒欢穷追不舍，语速惊人。“你是我表姐，我是你表妹，表姐妹本就是一家。今年我们要一起去玄微书院呢，到时候……” 姒玉停下脚步，看着她轻声说：“姒欢表妹，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在去书院读书之前，先让姨母给你找个大夫吧！” “并且，不只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母亲也不一样。” 姒玉逼近她，借助身高优势俯视她的眼睛。 “我母亲是姒家家主，你母亲不是。 我母亲是乐安城城主，你母亲不是。 我母亲教导我去别人家要谨慎守礼，你母亲不是。” 姒欢张着嘴，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等回过神来，发现姒玉已经不见了。 她恼羞成怒：“亏我向她示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是庶出罢了，我好歹是母亲嫡出的呢。” 一旁的侍女心中吐槽：人家是家主唯一的女儿，未来的继承人，早就在族谱上记在正君名下了，哪有什么嫡庶之分。倒是小姐您只能算是支系族人，求您长点心吧！ 此时宴席上倒还是其乐融融。 姒真酒过三巡，脸上有些醉意，她看了一下在座的小领主和使者们，开口：“按理，玉儿再过两年就该定亲了，时间真是快。” 此言一出，大家心神领会。立马就有口舌伶俐之人道：“以少主之才貌门第，整个镜花岛都没几人配得上吧。” 姒梦笑道：“我记得姬岛主的独子，姜家主的内侄，都和玉儿年纪相仿，以他们的门第，可还相配？” “那可不成！”一直闷声喝酒的红衣女子突然发声，“我家人丁单薄，就这一个弟弟，可不舍得他嫁这么远。再说了，姒城主也看不上我家那小皮猴，他以后顶多嫁个母猴子罢了。” 众人哈哈大笑。 发声之人正是岛主的次女姬莫愁。姬家主同时身兼岛主，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远赴乐安城参加一小童生日，于是派次女前来祝贺。 这姬家莫愁深得母亲姬露华真传，武功卓绝，年少时便在军中屡获战功，威名远扬，现在已经是南部军的将军了。 只是她常年在军中，极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众人才知道姬将军是这样一位说话直率的女子。竟然在这么庄重的场合说自己弟弟是皮猴子，只能嫁母猴？那以后哪个女子娶了他弟弟，岂不就成了母猴？ 这到底是心疼自己弟弟，还是祸害自己弟弟啊。 姒真看着姬莫愁，似是看到了旧友的影子。 “男孩子嘛，小时候总是调皮些才可爱，长大了自然就乖巧端庄了。至于玉儿的婚事，还早呢，订婚之事，至少等她从玄微书院毕业才能敲定。” 说虽如此，大家心知肚明，姒家主怕是从现在开始就要留意合适人选了。自己此番回去，定要向主上禀明此事，好早做绸缪。 而话题中心的姒玉，还在库房里指挥下人搬东西。白笙立在一旁，手拿礼单念着：“姚家主，贺，蓝田玉屏风一扇。” 姒玉不以为意：“下一个。我不说停，你就继续念。” “姜家主，贺，千里镜一对……” “停。千里镜呢？我看看。”说罢一旁的侍女从陈列架上的捧了一只箱子过来。打开箱子后，姒玉一看，是一对金属制长筒一样的东西，两端各有镜片，拿着倒也不沉。 “听说用千里镜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真的吗？”不等白笙回答，姒玉就把一支千里镜举到右眼上，左眼紧闭看着院子。 “果然神奇，连树上的小飞虫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好，留一支给弟弟玩。小白继续。” “池城主，贺，珊瑚金钗一对。” “段城主，贺，洒金琉璃扇十二支。” “秋城主，贺，彩戏楼一箱。” “停。” 侍女抬上一口精致的箱子，打开盖后，弹出一栋精美的楼阁，楼阁正中间有一个大舞台，色彩鲜艳，美轮美奂。 “这个怎么玩的？”姒玉问侍女。 “回小姐，舞台下方有十个按钮，每个按钮对应一出木偶戏。只要小姐按一下，就可以在房间里看木偶戏了。” “秋家的礼物倒是有点意思。”姒玉按下第一个按钮，舞台上的机关里钻出一个少年人木偶，手提花篮，边舞边唱祝寿词。祝寿词咿咿呀呀，仿若人声。 “奇怪，这声音也是机关发出来的吗？”姒玉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发现声音是从楼阁里发生出来的。 白笙道：“听闻秋家祖先原本是负责建造娲神庙的工匠，擅长机巧之术。这彩戏楼巧夺天工，想必也是集秋家机巧之大成了。” “这木偶戏怕是会吓坏小婴儿，还是我自己留着吧嘻嘻。” 白笙无奈一笑，继续给姒玉念礼单。 入夜，宴席将散，姒玉回到了姒真身边。结果姒欢也坐在姒梦一旁，冷着脸好像谁招惹了她一样。 姒玉心想：我爹不让我和傻子玩，才不跟你计较呢。 秋家使者命人抬上几口大箱子。 “禀家主，我秋家为感念千百年来得家主庇佑，在姒家领地上绵延至今。特为少主献上一礼——秋家新研制的彩色烟花。” “哦，秋城主倒是有心。既然敢当压轴的礼品，看来是要大家一起观赏的稀奇物了。” 随着秋家使者的引火，箱子里炸出了一串火焰。火焰飞上夜空，“砰——”的一声，绽放了一团巨大的红色花火！ 姒玉拿着千里镜，依偎在母亲怀里。她被这漫天烟花震惊，仰着头久久不能平静。烟火绽放时刹那的光彩，倒影在她的眼眸里，开出一朵朵紫色星光。 “母亲！快看！这烟花比以前看到的更高更大，更漂亮！” 一朵又一朵，将城主府上的夜色织成辉煌绚丽的彩绣。附近的百姓也纷纷走出家门，驻足观望。 姒真看着怀里的独女，自豪道：“记着，所有这些美丽的景色，美丽的人物，都是为你准备的。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配得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