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诱惑(某种意义上变坏了的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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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第二天没起来床。 十有八九是因为四维虫的本体对于人类来说有点太凉了。 【低烧。】 给高中生头上的毛巾换了一条,四维虫用被子把人裹紧了。 “至少没有肚子痛……” 稍微有些没有活力,诸伏景光摸了摸肚子,唔了一声,“但是还是有感觉……” 【有点伤到了。】 四维虫对人类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摸一摸就知道了。 说不清是因为温度还是别的什么,诸伏景光的脸红红的,他蹭了蹭枕巾,发出了很可爱的小小声音,“嗯……” 【会痛?】 “也不是很痛,只是有点……奇怪,没办法习惯吧。” 【那下回换种药。】 感觉怪怪的。 黏腻的触感,在进出他的身体,没有色情意义上的挑逗,也没有故意去触碰会舒服的地方,只是留下微凉的触感,然后撤出去。 【想要了吗?】 “不……” 【那就好好睡一觉。】 神明对他说。 于是他闭上眼睛。 他做了个梦。 梦见几颗粉色的果冻在聊天,似乎在聊旅游的事情。 “前面有个虫洞,好大,好厉害,像迷宫一样,我不太敢去。” “来都来了,这种著名景点一定要看一次的嘛。” “还有七八年的距离……” “我就先去下一个景点了,那边感觉更有趣……” “诶,███,你要长住吗?” 果冻的旁边放着迷你的行李箱,有果冻拎起小箱子离开队伍,也有果冻留在原地。 “在虫洞里的话,要小心呀,我也只想在这里远远看一眼。” “唔,列车员呢?下一班车次好像有点久……那我也先走吧。” 最终,原地只剩下一颗果冻。 “狗狗追上来的话要小心哦,不要太用力摸,狗狗受伤的话会被骂的。” 最后一颗果冻滚着一颗和它差不多大的小弹珠,对着其他果冻挥手道别。 ……挥手? 果冻在……挥动着……? 梦里的视角有些难以控制,聚焦在了那颗弹珠上,逐渐放大。 弹珠里悬浮着小小的宇宙。 不,宇宙并不小。 粉红色的“果冻”把玩着弹珠,像是渗透一样,与弹珠接触的地方,粉色的烟雾融进弹珠。 丝丝缕缕的……不过好像,不是烟雾。 放大一点看—— 是无数的触须。 “……!” 【做梦了?】 神明怜爱的摸了摸祂的人类。 被不轻不重的摸了两把头顶,睡迷糊了的诸伏景光揉了揉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意识到已经到晚上了。 “……梦……” 【你的san值有点低。】 那个梦和所有梦一样,清醒后的几分钟就忘干净了。 “san值……?” 逐渐醒过来,诸伏景光有点没精神。 【没什么。】 神明说。 【来吃点东西吧。】 吃点……东西…… 脑袋有些昏沉,喂到嘴边的东西就下意识开始吮吸,腥甜的液体滑进食道,流进胃里,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哪里不对…… 不对……? 不对——阿维在喂我喝什么?! “——滴嗒,滴嗒,滴嗒。” 睁眼。 被闹钟叫醒了。 诸伏景光看着天花板,五秒钟,什么也没有想。 【醒了?】 梦的片段迅速地划过眼前,诸伏景光捂住嘴,有点反胃。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大概率不是。】阿维听起来很平静,【你刚才可能去了一次平行宇宙。】 “……听起来像是科幻片。” 柔软的触肢缠着他的腰,在被子里顶起弧度,额头上又传来软乎乎的轻微触感,【你的体温降下来了。】 回想起梦里那个“果冻”,那些细细密密探入宇宙的触肢,诸伏景光强压着恶心感,深呼吸。 【不要再想了,你的颅压在增高。】 胃里像是有什么活跃又粘稠的液体一样,他只是稍微动了动,或许只是深呼吸的幅度大了点,仿佛听到了水声。 忍不住跑去厕所吐了一会儿。 只吐出了几滴水。 神明难得的沉默。 祂拍着他的背,把水杯放在他手边。 “阿维……” 【没有,刚才我没有回溯时间。】 “那究竟是……” 【你是我的半个眷族,偶尔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看到了一些临近时间线发生的事情,或许那只是个噩梦。】 又或者隔壁某位同族吃饭的时候少吃了两口。 四维虫可以吞吃时间线。 时间是一种概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回到过去只是人类的错觉。 四维虫跳出这种错觉,看见的世界——在无限远之处有无限的起始,辐射状的向外张开,随机的,极近的,每条时间线都会分叉。 无可计数的线里,四维虫只是缠在花枝上的迷你小虫子。 四维虫张开口器,咬断一条线,一个平行世界崩塌了。 这个世界将来会延伸出来的所有可能性,都被四维虫吞入腹中。 四维虫不会饿,也没有必须吃掉多少时间线的要求,四维虫和起源没有任何敌对关系。 也许祂只是不喜欢某个可能性。 被咬断的时间线没有被连根拔起,只是巨树被剪了个小枝。 ——无论吃或不吃,命运或许会被改变,或许不会……但,所有时间线都会指向终末。 如果说有敌对关系,起源和终末才是敌对的,起源在生产,终末是时间线的尾端,起源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时间线,而终末无处不在。 所有时间线都会有终末,就像它有起源。 就像树枝有生长的极限,就像生命有生有死。 “我梦见……” 【你梦见,】四维虫好像在笑,【果冻说前面有个虫洞。】 “……所以平行世界真的存在吗?” 【嗯……】 祂抬眼——数以千计眼睛,从起源的方向向终末看去——祂看见了一个虫洞。 时间线如果是毛线,虫洞就是毛线团。 有虫子东一口西一口地咬断时间线,于是那些断开的,没有起始点也没有终止点的时间纠缠在一起,团成了个复杂的球。 即使对于四维虫来说,虫洞也很危险,如果在虫洞里无知无觉的靠近终末,四维虫就会自终末走向起源。 用人类的说法……死掉然后重生。 【不存在。】 祂对人类说。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平行世界。】 人类只会往前走。 对人类来说,只是走在一条直线上。 死亡即是死亡。 【只有噩梦。】 四维虫稍稍揭开了一角,展现给眷族看。 【那只是个梦而已。】 被咬去头尾的时间线,只是个梦。 ——祂最终会……咬下这个人类所在的那段线。 打个结,或者一个圈。 没有任何人类会发现,他们仍然会活在这个世界里,但时间没有前进。 或许这个循环终有一天会崩坏,但到了那天再说。 不会再有新生命降临,不会有人在这段时间线里长大,但如果有人死去,那就真的死去了。 生物只会无知无觉的越来越少。 这就是四维虫喜欢的梦。 祂会把这段时间线当做花环或者戒指,欢欣鼓舞地带在身上。 “……” 【这不算是欺骗。】四维虫反驳,【这只是视角不一样。】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 诸伏景光用毛巾擦了把脸。 【毕竟人类只有两只眼睛。】 蓝色的猫眼从毛巾里冒出来,眨了眨,和镜子里那双眼睛对视。 他熟练的忽略掉一闪而逝的、关于神明有多少只眼睛的猜测。 “但是我看到了诶。” 他眯起眼睛,笑起来,“所以,所有的梦都是平行世界吗?嗯……” 像只伸懒腰的猫。 【有的是,有的不是。】四维虫谨慎的说,祂的触肢非常不谨慎地沿着人类的肩膀慢慢下滑,顺着人类的背脊熟练的逡巡,【有的是平行世界,】有起源也有终末,并且至少和本世界有同一条起源线才能算是平行世界吧?【有的只是一段时间线。】 没吃干净的东西。 “我还梦见你在喂我吃东西。” 【哦。】 四维虫突然警觉起来。 无数的眼睛看向无数的方向。 不,没有,全都吃干净了才对。 ——把他关在行李箱的那段时间线,应该吃干净了。 四维虫具有独一性。 祂存在于此处,这条线的这个点,就没有任何虫能在别的地方看见祂……不然祂说不定会碰上自己。 ……哇哦。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祂戳了戳他的脸颊。 祂数次重启了他的时间,数次吃掉他的时间线。 但有没吃干净的地方……也是正常的吧。毕竟祂不擅长精细化cao作。 祂也无法随便离开此处回到过去纠正错误——因为回到过去是个谬论。 四维虫只是咬下坏枝,让种子重新发芽,谁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你让我吃了什么?” 【我可以检查一下。】 祂的触肢从人类的背脊处稍微挪动,往里探了一点。 人类毫无所觉。 “味道很奇怪……”诸伏景光深呼吸,又往脸上拍了把水,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淡化了,他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是感觉很舒服……” 【喔。】 ——异化仍有残留,或许是因为异化,其他的某些……也残留着。 诸伏景光走出卫生间,当他离开,镜子里的眼睛用复杂的视线目送他的背影。 明明四维虫像是园丁一样,辛勤地修剪着不需要的时间线…… 那些人类疯掉,坏掉,变成非人的时间线。 但祂所守护的小树苗仍然不是笔直生长的。 祂剪了太多,他的时间线歪歪扭扭,没断干净的地方扔残留着。 他的潜意识里,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形一身白色,戴着那顶帽子;他本来明明能接受祂的爱抚,在某条时间线的断裂后骤然变得抗拒;在他的教室里过分地摸过之后,即使吃掉了分叉的时间线,诸伏景光还是会警惕地拂开祂搭在他身上的触肢。 ——祂或许……不应该轻易的改动时间线,因为,断枝仍有余影。 仿佛是无力的人类在反抗神明。 祂再次抬眼去看,看到了那个从祂行李箱里逃走的人的背影。 “阿维?” 回复了手机里幼驯染发来的短信,诸伏景光发现神明没有在关注自己,他呼唤了一声,但是没有回应。 之前从未有过这种事。 他反手摸了摸后背,触到了熟悉的触感,停顿了一会儿,放弃思考触肢的来处。 他抓住那一小根触肢,从自己身上拿开。 【怎么了?】 神明似乎没有什么不对,这样问他。 “你走神了吗?” 【我在想……】 祂看着离现在还有七八年远的虫洞,【你应该不喜欢读高三吧?】 对于人类而言,一直读高三是不是太惨了? “应该也说不上不喜欢……?” 诸伏景光拿出昨天没写的作业,叹了口气。 “毕竟要考大学了。” ……还有多久? 这个念头冒出来。 诸伏景光一直在算。 所以很快的得出答案。 如果只考大学,不读研究生的话……唔,再读研究生的话,剩下的时间就更少了啊。 已经下定决心要和Zero考一样的大学了……这周周末给高明哥打个电话吧。 【许个愿吧。】 四维虫看着诸伏景光写在纸上的数字,【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不想被神隐。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突然笑了一下,他支着下巴,督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小水瓶。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人生规划里还是有和降谷零一起去考警校。 明明在数着倒计时——你没有别的想要做的事情了吗? “毕竟我长大了嘛,唔,一晃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吗?” 【如果想要抓到那个凶手,我也可以帮你。】 “……” 这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诸伏景光往本子上写了两个字,笔又停下了。 ——神明并不在乎人类。 ——梅子阿姨死去的时候……诸伏景光明明发现了。 神明没有救下任何人。 他的亲人也好,每天新闻上报道的受害者也好。 如果他不许愿,神明不会救任何人。 ——这样的阿维,是邪恶的神明啊。 “……因为阿维是邪神啊。” 诸伏景光无奈的笑了笑,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 “我没办法阻止你去做任何事……也不想让你去做任何事。” “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会自己努力去做的。”他重新把视线放在本子上,“靠我自己的努力……” ……这可真是。 四维虫感觉到了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这真的很难说明,像是站在这里,看向终末,却看见某个人站在离终末一步之遥的地方,笑着对祂挥了挥手。 【……还活着啊。】 “嗯?” 诸伏景光回头看过去,茫然了一瞬,他刚才余光好像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注意力回到课本上时,他看着放在本子上的一支红玫瑰,沉默了一会,捡起来,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花朵,最终还是站起身,给它配了一个矿泉水瓶。 “怎么突然想起送花了?” 【其实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 “……?” 四维虫用触肢戳了戳玫瑰花,一片花瓣就这样落下来了,吓得祂拿着花瓣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只好吃掉了。 【我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了。】 “诶,神明也会健忘吗?” 重复的太多,变化的太少——而这少少的变化也很容易会忘掉。 比如,祂以前曾经把人类诱捕到箱子里,然后,发现,人类不适合被养在行李箱里——这样的事情。 人类在时间中无法回头,只会从起源走向终末,明明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还会觉得那个诸伏景光会在终末等着? 而且明明刚经历过这件事情,还想着把人类在终末之前带走…… 【神明还不太聪明。】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四维虫也不是以智慧被信仰的存在。 “……感觉意外的变得像是人类了。” 余光里,对面的凳子被拉开了。他甚至听到了拉开凳子的声音。 白色的影子在他对面坐下。 诸伏景光握着笔的手停下了,他非常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往那个方向看,把注意力集中在笔尖。 “……所以我也会有突然想起,突然想做的事情。” 诸伏景光听见了人类的声音。 “突发奇想?”他喃喃询问。 “是啊,突发奇想。”人类的声音回答。 “那么是为什么?” “就像不能朝令夕改一样,也不能突发奇想才可以。” “……只是一朵花啦。” 诸伏景光有点好笑的用笔戳了戳矿泉水瓶。 “我可是邪恶的神明。”人类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着,“如果有哪个……突发奇想,吞下起源,从此就……” ……新的突发奇想诞生了。 “会?” “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我猜。” “喔,那就不要吃。” 逐渐习惯了新的对话方式,诸伏景光开始解数学题了。 坐在对面的白色人影叹了口气。 ——他听见神明叹气了哎,好突然。 过于像人类了,该说是恐怖谷还是什么,好在意。 发现自己写错了算式,索性在白纸上画了只章鱼。 ……为什么是章鱼啊。 还是章鱼香肠那种Q版小章鱼。 “但是……唔,变量填错了。” 视线边缘突然伸进来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着作业本上的一行字,“是y吧。” 诸伏景光紧盯着那只手。 他慢慢的抬起头。 ……为什么,和他想象里完全一样…… 那身全白到穿不去的工装,略带粗糙的质感都一样。 只除了,拿着公文包挡着脸。 这个微妙的动作让诸伏景光想起了校园里曾经流传的怪谈。 “……十字路口的美少年?”还是社畜版。 “是家里的诸伏景光。” “……咦?是我?我来扮演那个被问问题的怪谈吗?” “不,我只是在说你是美少年。” “诶?” 跟不上话题了。 诸伏景光放下笔,去扯对面人的袖口。摸到了才觉得是真的。 “你好像变得有些……” “很像人类?” “……很像。” “但是不是。” 啊。 诸伏景光默默收回了手。 对面的人,以一种微妙的语气补充。 “……但是很像人类,这样可以吗?” 像是什么被说了像人就会变成人的妖怪。 “没关系,阿维用阿维想要的样子就可以。” “——想要你跟我走。” 咔哒,咔哒。 秒针在僵硬地颤动。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动。 十秒之后,诸伏景光轻声问,“不是还有好几年吗?” “——啊。” 化为人的邪神慢吞吞的回答。 “确实还有好几年。” 咔哒,咔哒,咔哒。 “好几年之后……你愿意和我走吗?” 咔哒,咔哒,咔。 “……” 秒针似乎停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你说做好心理准备了。” “……抱歉,那个是安慰自己的。” 咔哒。 “所以,还是不想和我走吗?” 咔—— “……不想。” 诸伏景光回答。 咔哒,咔哒,咔哒…… 坐在诸伏景光对面,举着公文包遮住了写有███的帽子和并无五官的脸,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在人类的眼前,邪神说,“可是你会死诶。” 那种语气,那种发音,非常具有霓虹人特色。 完全听不出来非人感了。 “……在几年后吗?” “在几年后,即使是我也没办法阻拦你赴死。” “啊,原来如此。” 诸伏景光长长的呼了口气,“是这样啊。” ……为什么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人类真难懂。 诸伏景光不止松了口气,他甚至有点开心。 “其实阿维是想要救我吗?” “……” “还以为阿维有类似于多少岁才能带走神隐的准则,”类比未成年保护法,高中生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如果是这样的话……” “的话?” “……” “真的不和我走吗?” “拜托。”诸伏景光双手合十,“呃,等到我坚持不住的前一秒再……?” 在此之前。 万一活下来了呢。 ——实在不行,就动用秘密武器。 既然神明是,因为这种原因,才想把他带走。 诸伏景光直视着对面,仿佛透过纯白的公文包,真的看到了一张有模糊五官的脸,“阿维。” 他声音带笑,“比起被你带走……我更想留在这里。” “所以,请留在我这边吧,拜托了。” 五元硬币被从人类那边推过来了。 “……” 用双手举着公文包的身影暂时没有动作。 祂费劲的,换了个把公文包抱在怀里的姿势,空出一只手,摸走了硬币。 “……既然你许愿了。”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举着硬币,从公文包上沿展示了一下。 “那我就收下了。” “……还以为阿维会说那种话,汝乃有缘人,之类的。” “我是西方神。”祂语气平平,“但你想听吗?想听我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