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反抗,让我进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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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其实很难保持静止。 世界是丰富的,是多彩的,也是吵闹的,是充满逼迫的。 人类即使躺下睡觉,躯体也在梦中自己活动,整理记忆,删去没必要的部分,把有用的部分加深印象—— 和所有进化一样,和所有成长时丢下而捡不起来的东西一样,人的脑袋也会用进废退,甚至不进则退。 改变自身的能力其实是很棒的,适应现状,适应环境,为自己争取资源,以顺利的存活于世界。 但,如果长期呆在安定的环境,会失去冒险的能力。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安乐像是一场慢性自杀。 真野东闭着眼睛,细致的体会着某种微妙的心情,他确实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某些,可以被形容为少年人梦想的东西,对第二天的期待,心安理得被袒护的权利与勇气,表达欲,甚至于可以理直气壮说自己不高兴的、更直白的自我。 他再睁眼时,在密闭的室内,看见了一只海鸥。 它散发着几近于无的白光,悬停在半空中,像是普通鸟儿一样,视线没有停留在任何地方,时不时低头梳理羽毛。 它不做声。 真野东缩在被窝里,凝视着它。 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不会先开口。 门被推开的前一秒,屋子里重新暗了下去,真野东探头,和某位临时加班的侦探对上视线,“你还没睡?” 真野东翻了个身,把自己从居中搬运到墙边,空出来了能睡另外一个人的位置。 “好累……”真野东抱怨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显然,更累的人还没有说话,他像是突然咬了舌头一样,吞掉了半个音节,更努力的缩进被窝。 缩进被窝就开始想哭。 他埋头蹭了蹭床单,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露在外面的半个后脑勺被人碰了一下,真野东疑惑的回头,对上降谷零的脸—— ……嗯,降谷警官在看手机打字的时候还空出了一只手爱抚狗头。 他像是只失去了四肢的动物一样蠕动着更接近了一点,必须要麻烦更疲劳的人安慰自己的那种糟糕心情也慢慢褪去。 手掌覆盖在真野东头发上,轻微的重量带来了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于是,把船上案件始末用短信发送给同事的降谷零,发完短信就看见了一只熟睡的真野东,不由得叹气,展开被团成团的被子,也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很难得,降谷零醒来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影。 一瞬间就清醒了。 降谷零不死心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当然,没看到一只迷你的真野东,也没有什么表示“我要出一段时间差”的纸条,他感觉到超乎寻常的疲惫,因为难得充足休息了一段时间而愉快的心情也逐渐下沉。 “醒了?” 门口那边咔哒一声响,躺在床上的金发男人僵硬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挪开遮住双眼的手背,摆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声音也带上某种模糊不清的朦胧感,“唔,你醒的好早……去哪里了?” 真野东胳膊下面夹着一只海鸥,手上还拿着一份早饭,闻言诧异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降谷零,“吃饭啊。”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睁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好,上午九点,他定的闹钟被人关闭了,虽然今天早上没有他的工作,但一觉睡到这个时间……真是懈怠。 “什么什么,居然真的会有人不赖床吗?”真野东用一种有点轻浮的语气说着,把给降谷零打包的早饭放在矮柜上,“即使是公安,稍微放肆几个小时世界也不会毁灭的。” ……仿佛觉得自己讲了个好笑的笑话一样,真野东非常真情实感的笑了,一脱外套,像只滑溜的鱼一样直接钻进了降谷零的被子里——带着那只和玩偶一样安静的海鸥。 “……你从哪里抓到的啊。”降谷零盯着那只野生海鸟,挑眉,“这么干净?” 海鸥顺着真野东摆弄它的力度展开翅膀,摆出各种姿势,甚至摆着一个翅尖向上一个翅尖向下的姿势转了一圈。 “停在栏杆上呆着,也不怕人,我抓它它也不跑。”真野东说着,毫无征兆地松手,那只海鸥不慌不忙的展翅,顺着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飞走了。 “……” “……啊,跑掉了。” 真野东用一种近乎呢喃的音量说着,“……真羡慕。”他转身,抱住了降谷零,被突袭的人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轻微抬起胳膊,用胸腹处的皮肤感觉到了真野东带着些寒气的脸颊,还在蹭来蹭去,“一下子就飞走了。” “你想要飞行吗?” “倒也没有很想要飞,”真野东停住不动了,隔着被子,降谷零只能听见他闷闷的声音,“我是个人类,比起飞行,已经习惯在陆地上行走了……我是人类,不是海鸟,也不是一颗石头……也不是神明。” 降谷零伸手往下,摸到了真野东的脸颊,慢慢地蹭过眼角,以这种方式确定他没有在哭,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只是说,“没错啊。” 即使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人类的话,其实活不到我的年龄就已经死掉了,所以,我会怠惰也是符合生命规律的事情……但这也不是不工作的借口嘛。” 真野东举起一只手,从被窝里探出来,“其实……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发现自己突然又能够工作了。” “……” “……说点什么?透哥?” “……” “太突然了?嗯嗯,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其实多少能够感觉到,休息够了所以可以继续上工了,我的精神比我想象中坚韧啊。” “所以……又要离开了吗?” “嗯,这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三周后或者一个月之后?总之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拿来玩的,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我在那边也就是一个人呆着,可能就只是躺在沙滩上吹风晒太阳而已。和度假也没什么差别嘛。” 真野东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和降谷零对上视线,又慢慢往回缩,结果降谷零闭上了眼睛,非常用力地拥抱住他。 前所未有的,今天早上才刚确定恢复的【稳定】被加固了,以一种清晰的姿态昭示着存在感。 “你,跑不掉吗?” “哈哈,这份工作——虽然不止只有我能做,但为了交(维护)上(你的)房(世界)租(存在),人还是要上班的嘛。” 有小鸟在窗外唱歌,是一种恼人的美妙声音。 “一定要做这个吗?” “没问题的,我完全做得来,没有任何难度,只需要我躺在沙子上晒太阳就够了。” 有风从窗户的方向吹进来,温暖的阳光不请自来,没一会儿就变得刺目而guntang,毫无怜悯地灼晒着所有人;幸好还有被子可以让人暂且躲避。 安静的空气里,漂浮着的灰尘被光芒照亮,无声地慢慢下沉。 “……我尽量不去想自己是为了什么去工作,不然会疯掉的。” 也不要想为了工作失去了什么,也不要仔细地想工作内容。 压缩自己的思绪,以躲避潜伏在深处的黑狗。 “就这样恍惚地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啊。” 真野东用轻飘飘的声音说。 “如果想夸我的话要尽快夸啊。” 【如果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牺牲,你和所有英雄一样被淹没在时间长河的泥沙里,只是被埋得深了一些。】那只温柔又无情的海鸥今早曾和他说过,【只要你觉得值得。这比世界上很多事情简单,但也是最难的,因为没有人知道边缘在哪里,即使是你自己——看清楚边界可以保护你自己,不去看,能保护你爱的人。】 【为了世界,变成一个聪明的笨蛋吧,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