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桂小太郎的恋爱日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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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岁后半年的某一天，桂正站在登势酒馆门前。

    不久前他刚迎来意想不到的失而复得，不出一日却又换来一场喜悦落空。

    和十二年前的银时同学一样，那时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分别十二年只匆匆一面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无能为力，他的老师执意要走，他别无他法。

    那天回到附近的那处据点，他拉着伊丽莎白找了家路边小摊去喝酒，喝着喝着就丢脸到边喝边哭到吐了一地，最后不省人事地被伊丽莎白扛了回去。

    那晚同时，江户城里发生一起动乱，发起过宽政大狱的前任将军昨晚死于动乱中——于深受其暴政残害的攘夷志士们而言，这绝对是个值得普天欢庆的好消息，不过势必将会影响政局稳定。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桂顶着敷在额头上的热毛巾头晕脑胀地醒来，听伊丽莎白讲起前晚那起动乱。他尝试把精力专注于国家安定的长远考虑，尽管成效甚微。

    ……结果，他虽得以与老师短暂重聚，却连让老师和银时同学只是再见一面都做不到。

    明眼可见，老师选择留在那个男人身边是基于她自己的意愿，不清楚她和对方的过往，但早在十二年前她离开他们的那晚，或许她就做好不再回来的打算。

    之后要怎么办呢？等银时回他电话要告诉他老师来过的事吗？老师日后还会再像这样偷偷来见他们吗？他们还要再继续那种大抵会打扰到她的无望找寻吗？得不出解答的问题盘旋在脑海。

    手机铃声响起，桂看见号码来自万事屋楼下的登势酒馆——有时是银时同学为省话费会去楼下借座机，他打起精神接听。

    电话那头并非两天前死活找不见人的银发同窗，是给对方打工的两个孩子之中那个小姑娘，语气焦急。

    “假发假发银酱不见了阿鲁！他留了封‘我找到她了，勿念’的信离家出走了阿鲁！”

    ……什么？桂大脑空白了一瞬，银时找到她了？

    这个“她”指谁，除了他们的老师不做他想。

    理清这言简意赅一句的信息量，莫大的狂喜翻涌而来，他顾不得再听电话另一头说什么，就差没原地一蹦三尺高，一把抱住一旁的伊丽莎白，一个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神明大人也太仁慈了哇！他的祈求完完全全实现了哇！这下银时同学不光是能和老师见面，都直接去到老师身边了哇！！

    历经九年的寻求无果、别离十二年的等待，终于得偿所愿，银时又能跟老师在一起了，不管经过如何，他由衷地为这个最好的结果、为他的好友和他最最最喜欢的老师感到开心至极。

    ……是银时同学的话，一定可以把老师带回来吧？

    怀着这份无与伦比的美好心情和美好期待，将近两周后，他又接到了来自登势酒馆的第二通电话，还是语气焦急的神乐。

    “假发假发快来劝劝银酱阿鲁！银酱一回来就开始喝酒，连喝了三天酒阿鲁！老太婆说他再这样下去会喝死的阿鲁！”

    手机贴在耳旁，桂近来一直扬着的嘴角落了下去。

    去往登势酒馆的路上，穿过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他整个人有种从云霄之上一脚踩空、不停下坠找不到落点的失重感，思维近乎放空。

    而进到酒馆，他亲眼看见趴倒在吧台上酒气熏天的银发同窗和堆满身侧的酒瓶后——一如这九年对方常见的颓废姿态，桂心中久违地充满了迷茫。

    他从来都知道他在老师心中并不是特殊的那个，老师亲眼见过他一切安好，想来是就此放下对他的牵挂，认为学生长大了，不再是需要老师陪伴的小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做老师的不在变成大人的学生身边也没关系。

    可是，银时明明和他不一样，银时从来都是老师心中最特殊的存在，不仅仅是学生，更是她目光所向的、喜欢的……

    满心迷茫之余，他不由向妄图用醉生梦死来逃避现实的银发同窗发问，听到对方每一句回答，越发不知所措。

    怎么会呢？

    老师不愿与他相认，他念念不忘十二年，她只来到他面前一回，仅仅一日就走——他尚能说服自己去接受。

    可老师她……怎么会不要银时呢？

    明明她那么那么希望他们获得幸福，明明他们的幸福就是她，明明银时那么那么深爱着她、没有她就一无所有，老师怎么会舍得又一次把银时丢下呢？

    正如他的推测，老师离开他们的这十二年以来的确是与那个奈落首领朝夕相伴，那个男人与她早就相识，在老师回到他身边后，一直有在尽心尽力照顾她。

    而她想必是早在遇见银时之前就与那个男人两情相悦，因而喜欢那个男人喜欢到亲口对银时承认这点。

    事实摆在眼前，从十二年前的那一晚起，老师已经在他们和那个男人之间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的从来都是并非他们的另一边。

    虽不知银时这次和老师会面究竟发生过什么，亦不知当年高杉见到老师的具体情况，但必然是他们不止是亲眼所见、更是打从心底认同老师现在过得非常幸福。

    幸福到让他们哪怕再难过、再不甘愿自己不是那个给予她幸福的人，却为了不破坏她拥有的幸福，只能逼迫自己对她放手。

    ……至少他们最最最喜欢、想用一生去守护的老师确确实实获得了幸福，这样也好，这样也算得偿所愿。

    酒精麻痹了部分感官，痛苦仿佛随之减缓些许，桂试图安慰自己，并努力安慰全然一副心灰意冷模样的银发同窗，他深知老师定然不愿他们如此为她伤神。

    可灌下喉咙的酒实在太苦，苦到喉头发涩，眼睛发酸，心脏发苦。一口接一口，一瓶接一瓶，苦到他渐渐说不出话。

    ……难怪高杉同学这九年都没再回过地球，原来是不想再踏上这片伤心地。

    到头来，他们三个终究还是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往后余生都无家可归。

    那天，他和银时一起喝到酩酊大醉。

    ＊

    桂小太郎，本以为自己彻底失恋的27岁这一年临近冬季，生长于此的这颗星球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毁灭危机。

    宇宙级战争将近，时间紧急，加之江户城遭不明势力的异星战舰袭击，内外堪忧之际，桂尽力把自己从消沉数日的负面情绪中抽离，奔走于各藩攘夷同盟之间，共商救国之策。

    忙碌起来，心中的难过似乎能暂且搁置，他干脆不给自己闲下来的时间，专注于眼前极为严峻的事态。

    宣战方异星联合军所提及的统治地球几百年的虚是谁，又身在何处，众人皆闻所未闻，连是否真有其人都各执一词。

    考虑到此人是事件关键，桂顺着名字这个唯一线索去查，竟查到出人意料的结果——天照院奈落并非他们三人过去推测属于幕府，而是直属那个名为虚的天导众一员。

    ……那位奈落首领，听命于这个极有可能并非人类的虚？

    除这一点，再查不到任何情报。

    未想会牵扯到老师决意共同余生的伴侣，联想起失意的银发同窗分明已知情老师的详情过往，却只透露老师这些年住在江户城，桂不可避免产生猜想。

    名为虚的那个神秘存在，会不会也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几日后，不止这个猜想得到证实，他迄今为止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老师她，原来……”

    满身绷带的银发同窗再度失联的这几天，是在战火交锋的江户城内与入侵方作战。听对方貌似平静地讲完他所知的一切——不仅仅是高杉的所作所为和虚究竟是什么人，重点在于不久前与老师短暂相处那七天的来龙去脉，过多的信息量使桂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并非迫于无奈，亦不全是为那个或许该被他们称为师兄的男人，他们的老师原来由始至终都心有顾虑，认定他们这些学生会接受不了她异于常人的长生不老，因而选择回到陪伴她近千年的双生兄弟身边。

    时至今日才知晓这段被老师隐瞒他们十二年的真相，好像也没法改变不得相守的现状，纵使他们三人由始至终都绝不可能有谁会因此动摇对老师的情意，可老师已然做出了决定。

    去往联合军战舰上与敌方大将谈判，是他的主意，虽不知老师的弟弟具体想利用天导众手上的阿鲁塔纳管理权做些什么，但老师定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在那位虚先生出面应对前，总得有人先暂时稳住局势。

    而后，在联系上当年一同奋战的好友坂本，登上快援队飞船的一日后，桂看见从通讯室出来的银发同窗欣喜若狂到每根头发丝都在洋溢快乐的模样。

    “松阳亲口答应会回来阿银身边了！！”

    ＊

    桂小太郎，几经大起大落的27岁这一年，终于又一次重获希望。

    星球毁灭的危机平息于一场面向全宇宙的公开回应，那是他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老师的双生兄弟——那个名为虚的男人。

    单说桂的第一印象，对方长相虽与他们的老师近乎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相反。不过不得不承认，看似鲁莽的暴露真身之举和那番听起来颇为狂妄的发言，却是维护这颗饱受侵略的星球和对待本就一盘散沙的联合大军最有效的回击。

    事情圆满解决，他与刚伤愈的银发同窗一同返回地球。路途上银时看起来心情异常高涨，桂当然知道理由，就在他们进行谈判前，银时接到了老师从第七师团飞船上打来的通讯，一番掏心置腹后定下相见之约。

    这一次当真能愿望成真吗？桂毫无把握。回到江户，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翌日一早他接到了银时的电话。

    “假发你赶紧过来，松阳现在就在阿银这里。”

    “不是假发是——”桂脑筋卡了一下。

    思维恢复运转前，他的双脚已经在奔向万事屋的路上，事先有心理准备，起码他不至于像九年前那天激动到失语，还能正常回应银发同窗提出的颇为微妙的顺路购物要求。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会让老师从里到外连一件能穿的衣服都不剩了啊？？

    吐槽归吐槽，这一刻他开心得要命，好不容易这两人能够再相会，他最最最喜欢的老师总算又能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了哇！但愿不会再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不清楚银时为何不陪着老师而是要去别处，桂向来不会多问。此番得以同他的老师再会，时隔十二年，不复易容的那张一成不变的秀美容颜的确看不出分毫时间流逝的痕迹。

    随后他才注意到老师一副刚睡醒的状态，身上明晃晃穿着银时的睡衣——能不能矜持点啊银时同学！老师才回来就把她往床上带吗！看看他桂小太郎，可是足足暗恋了老师十七年至今什么都没做过哦！

    和村塾时一样，他们的老师在自己养大的学生面前毫无防备心理。过去有那两个人寸步不离守着老师，这回只有自己和她独处，一见她要当着自己这种对她心思不纯已久的人妻控的面脱衣服，桂吓得当即阻止。

    ……至少现在，他只想一心一意守护与爱人久别重逢的师长，做个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出于私心，让老师穿回了他记忆中的那副师长装扮。看起来老师对于能和银时跟他再见面很开心，一如记忆里他们最珍惜的那张温柔笑颜美好如初。

    她认真听他说自己的事，还问起高杉的情况——可惜他一无所知；还主动邀请自己一同外出，似乎不清楚虚先生与她过于相似的真容已公之于众。

    出门前他去找口罩，却不经意发现自己转身后，这个笑眼弯弯面对自己的人显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因为高杉，还是其他人？那位师兄？虚先生？莫非银时同学要去的地方，和老师如今还在烦恼的事有关吗？桂仍是一句都未问出口。

    在关于他们三个都最最最喜欢的老师许多事上，他好像时常被他最好的两个朋友排除在外，虽然他并不在意，一直以来习以为常。

    只要他重视的人们都能获得幸福就好；只要能带给他们幸福的那个人回到他们身边就好，他今生所求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

    桂小太郎，27岁这一年的末尾，以时隔十二年再度经历两次失恋收场。

    第一次。

    from最最最完美的松阳老师?：“银时的工作好像很忙呢，这几天没来找我，不过上周我有去万事屋玩来着，恋人之间也要给彼此一些空间吧。”

    第二次。

    身旁的银发同窗：“搞搞清楚先来后到，阿银才是松阳正儿八经的第一个男朋友！”

    对面的紫发同窗：“那又如何？与你的无能相比，显然我才是最适合老师的伴侣。”

    ……他最好的两个好朋友都得偿所愿了呢。

    一如往昔打完圆场的桂侧眸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那个素色背影，一如往昔笑容开朗，今年可真是好事连连哇！

    老师回来了，他们三个又聚在一起了，曾经的敌人现在只是他们的师兄，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再不会有离别与悲伤。

    这样就好，他同样已得偿所愿，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