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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远侠士】在最脆弱的年纪遇到了前男友(变小梗/清水)

    真要论的话,这是侠士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过新年。

    往年在主城的时候还好,总能遇到几张熟面孔,或是冬至受他恩惠的田甜,或是常年守在茶馆的赵云睿,遇见了就请他坐下喝杯茶,再跟着一起砸罐子,砸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就高兴上一阵,也算是过了个好年。

    如果在不知哪个地界,恰巧帮了某个农户什么忙,被邀请进屋吃顿年夜饭也是颇有意趣的。但更多的时候,侠士总迷迷糊糊地在路上就把新年给睡过去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瞧见张灯结彩的街道已挂上元宵的灯谜,才晓得离正月初一早就过去了十来天。

    但是今年不一样,他在楚州帮了青江盟少主那么大忙,又在晟江协助首富周墨侦查粮价溢涨,可以说是狠狠赚了一笔辛苦费,他把钱都寄回了年初在广陵邑买的新家,托管家帮忙打理年货,他则保证在除夕前赶回来。

    侠士刚买下园宅地的时候,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惯了,乍一有了扎根的地,心里新奇又不自在,担心自己一个人收拾不好院子,也因此雇了几名管家,本想着温折枝和温辞秋两个人足够了,年中的时候又冤大头般接管了偏僻的四万平私宅,便再从内宅舍管事处雇佣了阮归云和阮闲舟。

    拿着契据准备带人回家时,偏偏还听见居业行的人讨论有两个小孩在内宅舍吃了快一年的底薪,如今要养不起了,也不知又被发卖到什么地方。他脚步一顿,生生转了个弯,再花费园宅币从纪得清那儿把年小熊和年小鹿的契据买了下来,加上刚购置房产时居业行免费配置的管家茸茸,他如今竟有足足七名管家。

    还好他这些年拮据,存了些银钱下来,养几个小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茸茸他们也都乖巧懂事,从不给他添麻烦,可侠士见过其他人家的小孩,没有不喜欢对着长辈撒娇卖乖的,他有心把三个小萝卜养得野一点,带着在广陵邑上树下河,没几天就熟起来,年小鹿还敢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哼哼唧唧地对在榻上看话本的他说“为了这个家,我真是付出太多了”。

    两处的宅屋院落都布置得差不多,侠士在广陵邑待了统也不过一两月,就又离开。他往常行走江湖,纵然有三两挚友,也都是江湖人士,没有写信的习惯,江湖上分别便江湖再见,况且寄了信又都天南海北地到处走,收到也不晓得猴年马月了。

    然而在广陵邑置办家业后,侠士隔三差五就会写封信寄回去,他其实是心思细腻又乐于分享的人,写给管家的信洋洋洒洒足有三四张纸,可道是直抒胸臆,用词也不讲究,茸茸他们也能读懂。

    回信的则多是温辞秋,万花出身的管家措辞文雅又不失亲昵,将屋宅的打理情况一一叙述后,便是委婉提醒他在外行走要注意平安,不可不有防人之心。

    侠士知道这是提点他别像上次那样教康家家主怎么混江湖结果自己当场着了黑店的道,他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又视线上移把小熊和小鹿最近因为种什么花吵架的那段看了看,摩挲了两下信纸,珍而重之地折起来塞回信封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同往日的信件收在一起。

    就这样快到新年,温辞秋写来的最新一封信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侠士没有过节的概念,被人写信问了才记起来他现在也算是有家的人,着急忙慌地回信说除夕前到家,人和信件一起从烂柯山往广陵邑赶。

    到底他的马驹没辜负他勤勤恳恳喂养的皇竹草,比除夕提前了十来天到的广陵邑。侠士叩门的时候是深夜,好在没下雨,但他日夜兼程,形容仍然狼狈,阮闲舟眯缝着眼给他开门时,还以为他是被追杀回广陵邑的。

    “闲舟!”侠士跟阮闲舟他们相处的时间有限,但久未归家的兴奋让他将羞赧抛之脑后,他展开双臂将阮闲舟抱住,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我回来了!”

    阮闲舟一向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可此时在侠士看不见的地方,他只是微翘嘴角,抬手轻轻回拍了一下:“嗯,欢迎回家。”

    侠士的房间自他传讯说要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日日打扫着,被褥有日头就晾在外面晒。侠士本来困倦得不行,闻到被子上的香气时又觉得这样脏兮兮地躺进被窝实在是对管家们心意的辜负,挣扎着去厨房自己烧了热水洗澡。

    他不愿打扰阮闲舟,自己蹑手蹑脚地搬送热水,好容易全身都浸在暖烘烘的水里,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他心里知道不能睡,奈何环境安逸又舒服,最终迷迷糊糊地躺浴桶里阖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整洁的新里衣,被角掖得严严实实,裹着他暖暖睡了一夜,没有人来叫他,想来是都顾虑他连夜赶路需要休息。

    侠士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蜷起身子准备再眯会儿,忽然想起他昨晚明明在浴桶里睡过去了,怎么这会儿又在被窝里?他摸了摸自己贴身的柔软衣物,顿时睡意全无,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脸忽白忽红,从衣桁上取了中衣外裳一一穿好,做贼似的打开房门往走道里窥。

    底楼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有蒸饺、包子的香气,他趴在楼梯边上往下瞧,茸茸、年小鹿还有年小熊正坐在桌边吃早饭,小鹿气鼓鼓地说年小熊抢走了她最喜欢吃的馅儿,被茸茸小大人一样摸着脑袋哄,让她声音轻点,主人还在楼上睡觉。

    年小熊听到这话也不跟小鹿争辨是她自己分不清馅儿抢错了包子,叼着热腾腾的豆包就往楼上看,侠士一个转身就隐回二楼,年小熊好奇的声音响起:“主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啊。”年小鹿理所应当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像某些人,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闲舟哥哥跟我说的。”年小鹿扳回一城般志得意满道。年小熊嘁了一声,囫囵吞下最后一个豆包:“肯定是茸茸告诉你的。”

    年小鹿本来气得叉腰,正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忽而眼睛一转,假装叹气:“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那我就不反驳了。”

    完蛋。缩在楼上偷听对话的侠士捂住了脸,怎么感觉小萝卜们都跟温辞秋还有阮闲舟学坏了,说话也走阴阳怪气的路线——

    “主人?”语调微扬的男声从背后响起,侠士猛地回头,看到阮闲舟披散着头发刚从房间出来诧异地看他。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常穿的那身青白,更像是药宗制式的常服,雪白之上点缀成线的深绿,如长白山上的一条林带。

    他面颊又烧起热度,想起昨晚自己在浴桶中睡着,咳嗽了一声磕磕巴巴地说:“闲舟……早啊。”

    阮闲舟点了点头,取出发带开始给自己扎头发:“主人的衣服昨日才送去浆洗,现下还没干呢,我便取了我的给您换上,您穿着还合身吧?”

    侠士的脸庞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挺、挺好的。”要命,身上的里衣竟然是阮闲舟的,他就又说闻起来怎么有股草木清芳,他还以为是管家们折腾出什么新熏香了。

    “恕我多嘴,您实在不该自己一个人沐浴,像昨夜那样睡在浴桶里,等水凉了定要感染风寒,眼下年关将至,您总不想病殃殃地过年吧?”

    侠士顿时有些无措起来,他慌乱地点了点头,一面因阮闲舟肯直言劝告自己而心中动然,一面又觉得羞耻,他无父无母地长大,哪里被这样亲近地训过,教训他的人还是他的管家,叫他真觉得自己跟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阮闲舟一抬眼,就看见侠士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好像总是这样,在他们几个管家面前没有主人的架子,反而很依赖他们,阮归云要在后院开辟花圃他想也不想便答应,温辞秋说要把堆湖的假山换成巫山置石他也一个劲地点头,大概只有在小孩子面前才有点靠谱样,不……倒不如说像个孩子王。

    这样的人,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吗?

    阮闲舟在心中叹了口气,啧啧,中原武林危矣。

    “您既醒了,不如现在去用饭吧,归云应当还在厨房里。”

    “好。”侠士说着就站起身来,他蹲得久了,眼前一黑差点歪倒,阮闲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伸手在他额角轻轻揉按着。

    “慢些。”阮闲舟低低地在他耳边说道,语调无奈,侠士更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可他的管家动作又这么轻柔近密,感觉好像同上次分别比变了许多,更……?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阮闲舟就放开了他,侠士收敛神思,跟着阮闲舟一起下了楼。最兴奋的自然是小萝卜们,年小熊怪叫着扑到了他怀里,沉甸甸的比刚到家的时候重了不少,侠士被撞得眉眼都扬起来了,抱着年小熊转了一圈,又挨个把年小鹿和茸茸举高高,才拉开椅子坐到桌旁。

    阮归云从厨房探出头来,秋水剪瞳弯成一泓暖泉:“欢迎回家,主人。”

    侠士的心暖融融的,正要说些什么,阮归云的视线移到阮闲舟身上“咦”了一声:“不是昨日才换的衣服吗,怎么今天又换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主人你慢点吃,我们又不会跟你抢。”茸茸着急忙慌地倒了水递给他喝。

    阮闲舟瞥了一眼侠士,笑着对阮归云说:“写清单的时候不小心袖子染上墨了。”

    侠士大抵能猜到阮闲舟是怎么发现自己睡在浴桶里,又怎么费力把他抱出来擦干还没弄醒的,想来他的衣服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被彻底浸湿。虽说都是男子看光了也没什么,但无知无觉地被人一寸寸擦干身体还是有种难言的尴尬。侠士心虚地转移话题:“怎么不见折枝和辞秋?”

    “还在私邸,我已传了信,中午估摸着就能到。”

    等到了午间,果然见到两人身影。既然人都齐了,侠士把他准备的包裹从楼上拿下来,献宝似的在众人面前打开,只见一顶顶虎头帽垒在一起,针脚细密花纹栩栩如生,帽尾各缀了一根老虎尾巴,仔细看还有不同的刺绣。

    “来,这个熊头是小熊,这个鹿头是小鹿,茸茸是金元宝!”侠士兴致勃勃地把帽子分发出去,还替茸茸调整了一下戴的方式免得压到她的角角发型。

    年小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在哪里买的啊?好可爱!”

    侠士顿时抿着唇,露出微微自得又竭力让自己别太明显的表情:“是我亲手做的,怎么样,喜欢吗?”

    他一个人走江湖,掌握的技能五花八门,在长安东市打过铁,在阴山草原驯过马,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缝纫反倒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项,毕竟他会的也就是补补自己背包衣物上的破损,又或者绣个香囊荷包啥的,做帽子是头一回,他也是请教了七秀坊的弟子,才做出这几顶像样的。

    可他自认为心意难得,管家们应当……大概……想来不会嫌弃吧?

    侠士又蓦然惴惴起来,再看那几顶虎头帽,只觉得给温折枝绣的紫藤奇形怪状,跟蚯蚓一样,伸手去捉她手中帽子,却被对方轻巧躲过。

    “喜欢,很喜欢。”温折枝笑意盈盈地跟他说,当着他的面把帽子戴上,向来稳重温柔的一个人戴上俏皮的虎头帽,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她鬓发微乱,翘起几缕被虎须勾住,侠士手指动了一下又安静地垂在身侧,提醒道:“你头发乱了。”

    在一旁的阮归云伸手替温折枝理好,侠士痴痴看了会儿,温辞秋忽然出声问:“你自己没有帽子吗?”

    “我?我就不戴了,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年小熊“啊”了一声:“那我们这个月的工钱还发吗?”

    侠士忍俊不禁,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颊:“发!还给你们包红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