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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终

     不知究竟是贺厌的泪水打动了神仙、抑或林观音一心向善福泽深厚,总之林观音奇迹般地醒转过来,就连二人的故事都被添油加醋地编成了话本,于军中广为流传。

    只是贺骁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贺厌的存在了。毕竟二人相伴走过了十几个年头,贺骁心中难免伤感。

    只是当他颇为惆怅地给林观音提起此事,温柔的玉公子弯起眼眸,少见地打趣他道:“哦?我怎么觉得骏之最近比从前凶了不少。”

    接着,他竟又幽幽地叹一口气:“……之前他在营中那样照顾我,我还未与他道谢呢。”

    贺骁一想到林观音来前线大营时,贺厌究竟是如何“照顾”他的,顿时大为光火,将人揽紧了闹别扭道:“不许谢。”

    林观音噗嗤一声笑了。素白的十指插进他毛茸茸的脑袋里,像对待小狗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为何不能谢?你们两个各救了我一条命,都是我最为珍重的爱人。”

    他笑眯眯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贺厌听得耳根子发红,连忙转移话题道:“也该给咱们家的女娘起个名字了。”

    毕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林观音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头一个月时半昏半醒,在床上又躺了小半年才能勉强令贺骁扶着他下地走走。

    而林观音生下的小姑娘,却完全不似他这般体弱。林观音没有力气喂她,贺骁便托苍云军中的女将为她寻了个奶娘。谁成想一个奶娘根本不够喂她,每顿还要掺上些羊奶才不至于让她饿得哇哇大哭。

    贺骁白日在军营,孩子寄养在杨采薇那儿,小姑娘每天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腿乱蹬乱爬,把杨采薇气得半死,偏偏又不能对孩子发作,于是一见到贺骁就没有半分好脸色。

    如今她快周岁,二人整天“女娘”“丫头”地喊着,却迟迟未定下个大名。

    林观音一想到名字便犯了难,自他有精神读书起,诗经尔雅都快被他翻烂了,却没挑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名字来。

    “我实在想不出来,骏之,不若你来定罢。”

    贺骁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可没读过几天书……”

    他突然灵光一闪,道:“不若就唤’阿逢’可好?‘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逢’。”

    林观音听了猛地一呛,他咳得惊天动地,贺骁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林观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绯色:“你倒好,多久之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还拿来取笑我。”

    贺骁刚想否认,却听得他道:“那便这样定了。过几日阿逢周岁,我们连同你生辰一道办场宴。

    父女两个的生辰只差三天,林观音索性将二人的生辰宴办到了一起。苍云军中与二人相熟的将领纷纷前来祝贺,众人从前对林观音的身子知之甚少,女卫营的将军们更是好奇地围在林观音身边,一个个都忍不住伸出手对着他怀里胖乎乎的小团子戳一戳捏一捏。

    小阿逢也不怕生,谁来抱她都咯咯直笑。姑娘们对她更是爱不释手,于是有人调笑道:“怎么偏生他贺骏之有这样的福气,林军师若是能给我生个孩子就好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姑娘们纷纷闹着喊“我也要”“给我也生一个”,她们动静大了传到贺骁那边,于是贺阎王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过来,像赶小鸟似的将她们从林观音身边挥开:“一天天的胆子都肥了是不是?都给我吃饭去!”

    将她们赶走以后,他再对着林观音时语气柔和不少:“……你累了就抱着阿逢回去休息罢,这里有我在。”

    林观音点点头,又道:“骏之,你喝酒了么?”

    贺骁诧异地摇了摇头。他戒酒十分坚决,即便是在今日宴上,许多同僚劝酒他也一杯未饮。

    林观音微笑起来,还没等贺骁有所反应就抱着女儿回军帐中去了。

    林观音精力不济,因此招待宾客的大部分活计都交由贺骁来做。他特意请了彼时帮林观音接生的那位老妇人,见她在席上便走上前来与她打招呼:

    “多谢大娘那日出手相助。”

    老妇人笑着摆摆手:“不妨事。老身没做什么,幸好有菩萨保佑。”

    贺骁想起那破败小庙中的观音像。他并非虔诚的人,甚至对神佛的感情十分复杂。但既然结局是好的,他并不介意为自己的妻女多求一份福缘。于是他道:“不知那观音像如今可还有人参拜?倘使有机会重修,我亦可出些钱力。”

    谁料老妇人听闻此言,露出疑惑的神情:“将军是说,庙中的观音像?老身听闻传言,从前附近的村子搬迁,曾想将观音像一同搬走,然而那观音像还未及人碰便突然碎裂成两半,村人以为触怒菩萨,便再也未动过了……”

    宴席散罢,贺骁回到二人的军帐中。林观音正哄着阿逢睡下,他轻轻地给女儿盖上被子,抬头见贺骁归来,冲他露出笑容:“骏之。”

    贺骁轻轻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将他揽入怀中。林观音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挣开他,弯腰自床下的长屉中取出什么东西来。

    贺骁的眼睛在见到林观音手中之物时瞪得像铜铃——那是薛帅赏赐给他、后来又被他拿去典当的弯刀。

    林观音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将刀往他手中一塞,又徐徐展开方才刀下压的一张薄纸:“你想买房子的事情,贺厌已经同我说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怎能随便拿去换钱?也不与我商量。好在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的刀我替你赎回来了,你且收好。还有你想买的那间房子我也去看过,但太小了,朝向也不好,索性买了座别业。喏,这是地契,往后你我休沐,便带着阿逢去游——”

    他话音未落,被贺骁猛地揽紧。炽热的唇急不可耐地覆上来,昭示着主人浓烈的爱意:“观音、观音,我的菩萨……”

    无论林观音用多大的力气,也推不开那个紧紧箍着自己的怀抱。他只得等贺骁把他嘴唇咬得发红发肿了,意犹未尽地松开时,才哭笑不得地道:“我话还未说完呢。”

    他神情温柔,弯起的一双眸中盛满细碎的流光:“贺我夫君,生辰吉乐,岁岁平安。”

    饶是贺骁今日听过无数祝词,皆没有心上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来得动听。他深吸一口气,扣住了长歌后脑,将缠绵的吻流连于二人唇齿间。

    林观音自然比不得苍云会闭气,不多时被人亲得喘息连连,推了推他:“别、别闹,我累了,想歇会儿。”

    他顿了一顿,又凑上来,贴着贺骁的耳朵道:“晚上、晚上阿逢睡了……再任你弄。”

    “一言为定。”贺骁已被他勾得心猿意马,却还惦记着入夜了那点赏头,而林观音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于是他道:“我陪你睡。”

    野兽伏下身来,将他心爱的珍宝圈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