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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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清粥“咕噜噜”冒出点泡,雍昭微微抬手,拂开飘至面前的热气,开口道:“用膳吧。” 大约是想照顾一番仍然在病中的人,满桌饮食都以清淡为主,冒着热气的浓粥,加之几碟菌菇时蔬,也便算一顿。 纪舒钦并不愚钝,再如何也看懂了这一餐之中的偏袒,于是下意识又想推拒。 “陛下,奴这般……不合规矩。” 说罢人便想起身,却被雍昭先一步按下,得了句半带着调笑的回答。 “朕是昏君,一切全凭自身喜好行事,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雍昭倒是难得对自己身上的昏君骂名多了几分喜欢,笑笑又接话,“再说,此间的事又传不到外面去,你我不说,岂会再有别人知晓?” 分明是一溜的歪理,没半点说服力,连雍昭也觉得不过是几句自嘲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正想再改口添几句正经的说辞,便见纪舒钦难得竟收了意欲起身的动作,当真规规矩矩坐稳了。 只是人虽坐好了,却没顺着雍昭的意思拿起碗筷,而是极认真地摇摇头,似是又纠结半天,才在雍昭再度开口提醒他用膳的空档里缓缓道:“旁人只是不知陛下。” 雍昭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一时乱了阵脚,先前自嘲的情绪顷刻散了,莫名流露出点委屈来。 她几乎都忘了被人肯定的感觉了。 前世受过的骂名铺天盖地,叫她连自欺欺人都难。 起先她还不满过几次,然而后来……后来她竟也觉得他们骂得对极,一针见血,有理有据。 于是也只得苦中作乐,将这些骂名当笑料一条条听了。 却不曾想重活一世,又是被纪舒钦这样一句分明好没依据的话语给安慰到了心坎里。 虽未回应,但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总是难以掩饰。雍昭微微垂头,眉眼不自觉柔和了些。 纪舒钦将她那点细微动作看在眼底,心情也随之放松几分,低头依着雍昭吩咐去取碗筷时,唇角也上翘几分。 从雍昭的视野里看去,几乎就像是浅笑。 像是颗糖丸,倏忽就滚进了雍昭心底,惹得她心尖一颤。 险些迷了心思的人连忙克制着一扭头回神,依着记忆中的位置,抬手去掏惯常放在抽屉之中的蜜饯果脯。 果然寻得一盒裹着糖霜的山楂球。 她伸手拧了盒盖,从里头挑出来个浑圆饱满的,拿到眼前,转过半圈,一下拢到掌心,视线又落到纪舒钦身上,只“嗯”了一声,将方才捏在掌心中的那一枚山楂球放到药碗旁边,施施然道:“用膳吧。” 这一回纪舒钦也没再推拒,只是动作之中仍带点拘谨。 却终究比先前的警惕好上太多。 雍昭叹了口气,倒不再计较他的小心动作。 接下来的时间到是平静得很,也并未再出什么波折,连负责收拾的宫侍都格外叫人满意,几乎挑不出半点毛笔。 惟有纪舒钦在服完药吃下她递出的糖丸时,神色像是有几分的抗拒。 虽掩饰了些许,却仍是逃不过雍昭眼睛。 只不过反正最终按着人服药的目的已然达到,雍昭便也没多在意这一点,只看着人当真重新上床歇下,便不再多问,转头便让谭福去派人去请摄政王准备。 等人的闲余时间里,雍昭仍待在床前,视线落在正因药效而微微发汗的人身上,难得心安片刻。 却只是片刻,便又不得不起身,重新坐回到案桌前。 她脸上虽然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底却不由得忐忑起来。 重生之后,这还是她与摄政王萧程望的第一次交手。 分明与先前并无什么差别的相见,重生后却成了暗流涌动的情节。 前世最后,她到底是死在萧程望的手上,于是这种躯体下意识的反应便避无可避。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不免生出出些恐惧和下意识的慌乱情绪。 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可虽然重生了,前世的记忆依旧清晰。 于是那些深入骨髓的死亡疼痛也在等待着直面仇人的时机里变得愈发清晰。 漫长而又难熬的等待时间。 她本以为可以挨过去。 然而距离摄政王到来的时间越近,颈上那疼痛的感觉就愈发强烈,几乎不像是错觉。 雍昭的心绪一下起伏不定,连带着呼吸也局促几分,似乎一个不留神,就又要坠落跌回前世无边的黑暗噩梦里。 她踉跄着起身,又缩到纪舒钦身侧的位置去。 却才发现眼前人的状态比起方才,似乎添了几分的不对劲。 关切情绪一瞬盖过恐惧,引着她匆忙凑近,伸手就去探纪舒钦的体温。 明明没有高热的灼烫感,却为何纪舒钦的周身都这样通红,连胸前也…… 视线从脸颊滑过脖颈,再落到他胸前被挺立乳尖顶得凸起的衣料上时,雍昭的神色僵了片刻,脑中嗡鸣了阵,却终于反应出这一切的原因。 不是高热,却是远比高热更糟上百倍的情形。 先前滥用欢好药物的情瘾,竟在此时发作了。 情瘾,从前向来是她乐于拿来折磨纪舒钦的把戏。 挑情瘾发作时将人捆束绑起,偏又不碰他半点,只等他实在受不住,被始终不得宣泄的情欲磨得昏死过去,才又故意上手拿各式物件玩弄,将敏感得不行的人一遍遍玩到连纯粹的施虐也会泄身。 然后看他崩溃失神的痛苦表情。 …… 好在那些恶意多半是前世后来的事情。 她重生的时间尚早,对纪舒钦的折辱手段也并不至前世那般变态且饱含恶意。 略微算算,大约在刚把纪舒钦打作禁脔的这一年里,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上手了些坊间男倌们用的道具以及……诏狱司纯粹的打骂刑罚而已。 一切行径还不及前世的万分之一恶劣,尚可挽回。 被纪舒钦情瘾的发作得事情一搅和,即将面对摄政王的恐惧一下不知被雍昭抛到哪一处去,再没了影。 她顾不及时间问题,伸手便想替纪舒钦抚慰几分,却被人微微侧身躲开了。 正疑惑时,纪舒钦却难得主动出声,吐露请求。 “陛下,奴可以忍……唔、并不会碍事。” 发作的情瘾已然攀上他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拖入情欲的深潭。 连开口都带了不正常喘息的如此情形,竟还说能忍? 雍昭被他惹得着急,也顾不及再问他的意思便伸出手去,沿着被褥边沿缝隙探进,顺着他腰侧向下,就要去抚慰他下身。 指腹摸到股间那一处位置时,发烫的温度和湿意即使隔着衣料,也依然清晰。 只是又前移片刻,便惹得人下意识颤身,逃出几分。 “陛下!不、唔、啊……”被刻意压住的喘息几乎破碎,随雍昭摸索位置的指尖断断续续泄出来一点。 “今日不是朕有意要折辱你,朕这般动作只是想替你抚慰几分,等你泄出来解了情瘾,朕便收手。” 雍昭确是这般想的,哪知话音刚落,门外便已响起来人通传的声音。 “陛下,摄政王到了。” 于是人便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却又是几乎没有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不必担心,朕这便去寻个借口,将他遣了去。”雍昭动作极快,顷刻便收手起身,已然迈出向外的步子。 然而袖口竟被纪舒钦扯了去。 于是不过半步,便又被引着无奈站住了脚。 “陛下,奴当真可以。只要陛下不在此处,不触碰奴、不看向奴,就可以忍。” 倒是奇怪,方才还克制不住喘息的人现下说话竟利索了起来,替这句话添了几分的可信。 雍昭有些诧异地回头,却只见纪舒钦在她的注视之下,当真一下又成了喘息不匀的小结巴。 “陛下,奴嗯、当真……哈、当真可以。奴、知道……哈陛下不是、不是,嗯、刻意折辱奴。奴……信陛下,哈啊、所以、所以……也请陛下,信一次奴。” 极难得的忤逆和执拗……还有真心。 前世的纪舒钦是没有的。 又或者说,并不是没有,只是一直被压抑在了内心最深处的位置,于是便只在死时短暂地出现过片刻。 雍昭有些许的动容。 她怔了一瞬,再回神时便叹了口气,终于松口。 “纪舒钦,朕信你。今日,朕听你的。” 她转过身,缓步向案桌走去,终于落座,又待片刻,才平复了心情,不紧不慢开口。 “传皇叔进来吧。” 大门开合,发出轻微声响。 锦衣玉冠的人一身恭敬,人只刚到近前,便已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参见陛下。” 举手投足间俱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这样一个人,若非前世经历,岂能让人猜到,其间背后的狼子野心? 雍昭不躲不避,微微抬头,望向来人,受了此礼,才又淡淡出声,吐出个极轻的“免礼”。 方才的恐惧已被纪舒钦散了大半,于是帝王的威仪便使雍昭在这无声的暗涌交锋里稍稍占据上风。 在萧程望开口请罪之前,她稍稍压声,先一步略带着几分不悦开口发问, “不知……是何等的大事,能叫皇叔都这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