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前自渎一

    雨小了些，冯镜雯扶着身边的东西勉强站立起来，来不及过多思考，大脑暂时还理不清现状，仅仅是驱动身体赶紧离开这里。

    好久不见外面的世界，除了这片基地定点的垃圾区，供应一些以此为生的幸存者，冯镜雯一无所知。

    原本的城市、街道和所有的一切设施，它们的社会功能荡然无存。让冯镜雯意外的是，路上鲜少有抛锚乱停的车辆，反倒是瞥见一辆没了四个轮胎和车窗玻璃的空架子。她朝着刚刚跑开得人的反方向慢慢走去，不过5分钟，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有力量，步伐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我到底现在是算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冯镜雯走了5公里开外，雨倒反越来越大。

    离天亮还早，一路上，冯镜雯也不觉得周遭黑，就仿佛还如末世前般有灯光，处处可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毫无原因得暗淡了下来。幸得有一间废弃的集装箱屋子，里头的窗户被改造的格外密实，还发现了一盏尚可使用的煤油灯。

    末世前的科技已经十分发达，但末世来临后，传统的工具更容易上手也让人放心。

    集装箱里的被褥等一概都没了，只留一张斑驳的床垫。于冯镜雯而言，此处堪比六星级待遇。基地里，连学生时代的宿舍床都轮不上，只是打地铺。

    冯镜雯并未把刚刚那人嘴里喊的魔女放在心上，她把煤油灯调到最小，幽幽的暖光带来了一丝心安。小时候住在姥姥家，见过这“古董”玩意，中学时代复古返潮，变成了露营用品。

    冯镜雯脱了外衣，只着内衣，也不觉得冷。她轻轻叹了口气，刚在床沿边坐下，听见一阵细微地响声，转身摸索时便触到了一寸冰凉。

    是一片镜子的碎片，尖锐处凝固着黑色的血液。

    冯镜雯心中打起鼓来，身心俱疲的她本不想思考那么多。可这看似只有她一人的小天地，那双无形的大手无处不在，在催促着她，赶紧认清现实，不要再逃避变化。

    冯镜雯捏着这片镜子，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是死了，那时得痛苦绝望是深入她每一寸骨髓和血rou的。但无论她现在是谁，现如今这等异世，她不知如何应对，又何必多想？在基地里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如但凡是有点骨气的，哪有苟活的。

    基地里被严格要求保证的“清醒24小时”，有时候更像是自我检查后的惩罚，高位者权利的威慑和群体间麻木的沉沦。

    镜子又一次浸润在鲜血里，冯镜雯不自知的将镜子握进了手掌里，一阵温热滴到腿上，她才回过神，拿起镜子。她倒要看看，如今自己是人还是魔。

    【卢拉底军事基地生活区】

    “天亮了，阿贤。”077次班的同伴，也就是冯镜雯和李秀贤在的服务班，特意赶在基地生活区管理来之前，来叫醒了阿贤。

    阿雯死后，其他人都回到了休息的房间。只剩阿贤

    守着到天亮，后半夜的时候支撑不住靠着墙睡着了。幸得有人提前叫醒了她，因为没一会，“打扫”的人就来了。

    “怎么回事？”

    清洁队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行动缓慢的中年女人，身穿护驾，带着七八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有的确实带着清洁工具，有的却背着枪。她皱了皱眉，记不清今天这个是近期第几回麻烦事了，外头最近动荡得厉害，弄死几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也是常态。

    阿贤身上还未收拾，只不过草草拿清水擦了擦。在这群清洁队人面前，她就是个sao气冲天的底层垃圾，自己不去死就是恶心。所以当她走到清洁队面前，为首的女人毫不避讳地扇了扇味并捂住了鼻子。

    “林队，我要见于队。”阿贤仿佛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虽是跌跌撞撞站起来，可也是抬头挺胸地走过去的。没了给阿雯的外套，阿贤可以说是衣不蔽体。

    林陇拿下捂着鼻子的手，轻蔑地笑了，说道：

    “于队？于伟志啊？”林陇见阿贤点点头，接着说道，“你好几天没见他，就不担心他已经死在外头，没人罩着你了吗？”

    阿贤听到，才想说什么，又被盖过话头。

    “况且，你不过是他拴在裤腰头的一个玩意，几把痒了才会想到你。”说着，歪头看了眼地上的女人，“你的小姐妹怕是早凉透了，你加上她，也和于志伟双双飞不起来了，他没着闲工夫多管闲事。”

    林陇一番话，说得后面几个女人笑得赘rou发抖，心情愉悦。确实，这些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男人不就图她们胸前那几两rou么？哪抵得上她们实在有功，又有儿子做靠山。

    阿贤不恼，她知道同这个人舌战毫无意义。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基地积分卡，是于伟志的。

    清洁队了三四个人的眼睛突然亮了。阿贤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没资格转让，这回谁把于队请来了，我就给谁。”

    基地积分卡就是当下的货币，一个侦查取物的队长，于公于私，能拿到多少积分可想而知。

    林陇抬了抬手，让底下人安稳些。看着阿贤拿出了杀手锏，只得刺她一刺，“如若不是你长得像老于的女儿，也轮不到你。”然后使了个眼色，让站在最末的女人去跑这个腿。

    【基地办公区】

    于伟志确实是差点死在外头。前几日的任务让他伤了膝盖，打了石膏。清洁队的人到的时候他正在制地图，随口旁人队里的小年轻是不是好些了。

    于伟志年过45，屡获战功，传闻他原是特种部队的，可他身量不高，按理说根本进不了之前的部队。更有人说，他之前就是个挖下水道的。

    这个男人头发稀薄，面容浮肿，在异世之前定是无人问津的边缘人。但他对外凶残，对内宽松，简单地来说，就是个护犊子。故而，在基地里，他朋友多兄弟多，人缘也好。

    阿贤在于伟志眼里，是一个宠物，一个很像他去世了的女儿的宠物。

    宠物的话有时候有那么要紧吗？

    于伟志觉得，有的。起码，你给了宠物一点好，她会冲着你摇尾巴。各种意义上的“摇尾巴”。

    【旧仓库】

    阿贤静静地等着。不过三刻，行为督导队查尔斯来了。

    “6007，6895怎么死的。”查尔斯金发碧眼，个子极高，上午的太阳被他挡得严严实实。阿贤身体微微发抖，思考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行为督导队代表着基地负责人的意志，查尔斯虽只是其中的末等队员，已足具有杀伤力。他受了委托，来听听牢sao，做做样。可冷峻的脸上写着得却是：如若违规，格杀勿论。

    “6985她……”，阿贤吞了吞口水，“死于强制‘唤醒’，所以我担心她死之前一定是释放了什么。”

    查尔斯的放下记录表，拿起通讯机：

    “查。昨天下午谁找的6985。”

    听闻此话，阿贤忍着泪回头望了眼阿雯，浅浅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