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可取!
比起同年龄层里其他长相好,受欢迎的孩子,方清的人气算是挺普通的。 不是因为他不出眾,而恰恰就是因为他太过出眾。 若非得拿个成语来形容,何芸说,那就只有「高岭之花」与他最般配。 可虽说如此,署名给方清的「信」,日日还是如雪花般飘来。 方清这个人,非但只活在自己世界,性情还清冷,又不喜人群,而且雷点还爆多,脾气耐心也不好,一踩就炸毛,常常首当其衝就是与他为期两年的邻桌兼搭当──霍雅。 偏偏这个霍雅还是少不只一根筋的货,隔壁桌的脑细胞不知道被她杀死了多少,后来她甚至一度认为,打方清上了国中后就没维持永远第一的纪录,也许都是被自己给气傻的。 霍雅在那两年内收了爆炸多的情书──但全都不是给她的。 也许是习惯太多人要她帮忙转交,于是转交到后来只要她又收到信,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邻桌抽屉里塞。 六年级下学期,毕业前夕,她第一次在自己铅笔盒内翻出一张摺成爱心形状的信纸,一边讚叹摺得真仔细,一边嘀咕这人也太随兴,就这么扔在里头,也不怕让她弄丢么?虽说如此,她还是妥妥贴贴将信纸塞到隔壁桌去。 其实霍雅经常把东西搞丢,尤其是擦布这邪门的小东西,新的一块曾经最短的使用时间纪录只不到一节课就让她用到消失。之于这丢三落四的粗神经,首当其衝的受害者就是方清,他也丢了不少块──全都是霍雅的杰作。 但方清会一而再再而三借她橡皮擦,绝不是因为好心,而只是单单因为不信邪。 是的,就是不信邪。 方清直到一二十年后的现在都没想明白,小小一间教室究竟能把东西丢到哪里去,然而神奇的是,他还真没有一回把消失的橡皮擦找回来过。 于是,就因为他莫名顽固的铁齿,所以她才能够一借再借。 霍雅还曾为此以为他变得好相处了呢。 「欸?」 霍雅翻书包的动作一顿,斜瞅着方清又扔回她桌上的爱心信纸,「不是说好了,写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你要自己处理呀。」 霍雅刚帮忙转交情书那会,好说歹说方清不管如何就是都不肯收,她从良性劝导再到威逼利诱,辗转几番,才好不容易说服方清自己的东西必须自己处理。 霍雅的印象里,方清一直活得细心又谨慎,人虽不算好,但承诺过的事情总从不曾反悔过。 于是眼下,她才会显得那样疑惑。 方清默了三秒,再开口的时候上课鐘刚正好响了,他素来冷清的嗓音就这样鬼使神差被埋入了鐘声里。于是他的那句:不是我的是你的。霍雅才会一时没有听清,所以抬起眼来闕疑看着他。 两年同桌,霍雅身上显而易见的最大改变,无非是她已然能够很自然地面对方清,不彆扭不隐藏也不鑽牛角尖。她其实一直没来由地惧怕这个世界,总害怕旁人眼光,活得战战兢兢,几乎无法自在地和不熟识的人在同一个空间下相处,那样使得她十分压迫。 可是现在,她已经可以和方清对谈如流……虽然是吵架居多。 可霍雅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会和人吵架。 她不敢和人吵,尤其是何芸还有许靚,越亲就越不敢。她做尽一切讨她们欢喜的事,就害怕有朝一日所有人终将离她远去。 那时候,何芸和许靚就是她的浮木,幸而她们也未曾离她而去。 可是,方清处事却与她的认知截然不同。 既惹她生气、又惹她哭,终究惹得她忍无可忍去反击。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方清并没有因此离去。每每争执过后,他们又总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时间一久,霍雅已然不再对他感到任何压力,彷彿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真正坦然做自己似的。 上课鐘响结束了,面对邻桌狐疑的表情,方清只是微微歛了歛眼,然后不知道哪根神经接错条,居然又默默收回了信纸,「算了,当我没说。」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霍雅一听,瞬间就懵了,一脸「你又没吃药了吧」的表情,眼角也回敬他似的抽了三秒便不再搭理他,低头继续翻她的书包。 接着── 「呀!」霍雅震惊。 方清眉头一皱,下意识伸手往左边耳朵摀去。 同桌两年,霍雅老遇到点小事就大惊小怪,搞得他耳膜都要被震破。 「数学讲义不只没写,还根本连带都忘记带回去是吧。」方清一边慢条斯理拎出自己的数学讲义,一边慢条斯理替霍雅陈述完毕。馀光闪过,正好瞥见邻桌衝自己笑得忒淘气……不对,是分毫没有悔过之意! 真是太不可取! 「方清──」 「不要。」 「拜託啦!」 「别想。」 「方清大神──」 「滚。」 「……方清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到了极点欸!」有人恼羞成怒。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嗯?」方清一笑,阴风惻惻,随即正色:「数学在下午第一节,你还有一个两堂课外加一个午休的时间。」 霍雅哪管得他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面目狰狞。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这个没情没义的傢伙栽到自己手里!还要附带跪地求饶的那种! 「快写,不要再想那些没营养的。」方清抬了一眼又垂下,「已经够傻了,会更傻的。」 「……」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