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让他感到恐惧
冰冷的气息在街巷蔓延开来。 连呼出的气都会凝成细小的冰屑,他站在那里,如影随形的黑暗将他笼罩在内。 “我爱你……”有人附在他耳边低喃重复着饱含疯狂的爱意,“看着我……我爱你,你只能看着我……” 他将身体蜷缩起来,忆起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爱与恨、背叛与强迫……他低吼着、颤抖着,冰霜蔓上他的皮肤、发梢,一点一点地将迷茫者纳入寒冰之中。 “看着我、看着我……”恶意不耐其烦地在他耳边重复着,仿佛无数只手将他拉入泥沼,不可挣脱,“看着我——” 他无声地尖叫、挣扎,憧憬与心悦被残忍地尽数击碎,他被迫看向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眼底跃动的暗色火焰是汹涌的疯狂与欲望,他听见那双眼睛的主人说: 【“看着我,莱安。”】 闪烁的烛光将来人的身影拉长成巨大的怪兽,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阴影将所有的光遮挡在外。 他向他伸出手——他熟悉那只手,那曾在他初次来到陌生的地方时,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也曾握着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导他文字与法术……那是属于他兄长的手。 高高在上的兄长冲他露出温柔的微笑,他用自己的眼睛追寻着耀眼的兄长,期盼他的垂怜。 被宠爱的孩子无法隐藏好自己的感情,他期待着独一无二的爱。 可他聪慧的兄长执起公主的手,为她戴上华美精致的戒指。那是背叛、是破裂,他无法回应自己的心意。他对兄长说:我愿意接受家族的安排。 高等蓝血家族的结合才是维系纯血的方式,三大蓝血家族之间的联姻是贵族们的心照不宣,如同他的兄长需要迎娶奥古莱亚的公主,在回到家族的第一天,他注定要成为蓝蔷薇的新娘。 傲慢的兄长露出狰狞的怒意,用锁链禁锢住他。被囚禁的公子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听到他用叹息般的语调说:“我爱你,你要看着我,你只能看着我——莱安。” 那只手撕开了他的衣服。 无法抑制的恨意与恐惧在他的心底扎根、生长,他疯狂地挣扎着,泪与血混合在一起…… 那是属于“莱安”的过去。 恶意将所有被遗落在灵魂深处的痛苦挖掘出来,暴乱的魔力化作数不清的如刃冰屑形成领域阻隔一切。 领域的主人沉眠于寒冰之中。他将自己冰封在痛苦的深渊,不愿再睁眼面对世间。 剑尖轻击地面,无形的结界将这方冰封的地域与外界划分开来。荆棘吸附在少女的小臂上,尖刺深刺入她的皮肤,像血管一样搏动,绽出深蓝的玫瑰。 仿佛时间被静止,飞舞的冰屑被强大的魔力禁锢在半空中。有人走近了,抚上冰冷的冰面。 冰面映出他深红色的眼。 束缚的锁链被打开,公主悄悄偷来钥匙,她的目光是温柔的怜悯,她俯身拥抱满身狼藉的可怜人,她轻声说:走吧,离开这里……离开他。 公主为他打开了门。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他看到那只手拢住了公主纤细的颈。他不知方向、不知疲惫,他只是不敢停下地一直向前走——直至昏迷。 “蓝血一族?你怎么会在这里?”陌生的女性唤醒了他,他睁开眼,他看到了那双深红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深红色,惊艳足以让他忘却身体上的痛苦。魔女深红色的眼中映出他狼狈的模样,他恍然惊醒,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别怕。”她放轻声音,“我不会伤害你……不会有人伤害你。” 她同样伸出了手。 胆怯之人悄悄抬起眼打量着她,魔女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应,丝毫未生出不满。她平静而温和地看着他,没有疯狂、没有欲望、没有怜悯。 他怯怯地、小心地搭上她的指尖。 裂纹蔓上如镜般的冰面,又一寸寸地崩裂开来,他用冰冷的手将近在咫尺的少年拥入怀中。 “对不起。”朱利安低声说。 莫里斯抬起眼看他,那是双与派翠西亚如出一辙的眼。他用指尖轻抚过少年的脸颊,“你的眼睛很像她,莫里。” “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小的一点儿——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他的语调是低落的疼惜与愧疚,“兄长待你……好吗?我只能将你托付给他,抱歉。” 将死的公子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传信于他最恨、也是最亲的兄长。他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过得很好。”莫里斯弯起唇,他的嗓音很轻,他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您从未对不起我,不必自责,父亲。” 朱利安愣愣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露出释然的笑,“我知道了。待会儿……” 不等他说完,他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黑裙的少女一步步地走上前,她的裙摆在空中划过,每踏出一步冰霜都会就此消融。朱利安看向她深蓝色的双眼,抱着莫里斯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些。 仿佛再一次看见那个人走向了他。 “初次见面,叔叔。”夏洛特提起裙摆行礼,唇角扬起合礼的弧度,“我名叫夏洛特,是哥哥的伴侣。” “伴侣?叔叔?”朱利安仔细打量着这个姑娘,他反应过来,“你是兄长和多洛莉丝殿下的女儿?” “是的,我的母亲名为多洛莉丝·奥古莱亚。”她停顿了一下,“父亲名为……阿纳金·阿斯塔罗。” 朱利安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反应,他的注意更多的集中在这姑娘所说的“伴侣”上,稍微皱起了眉,“你和莫里……” 他看到两人指上的戒指。 “愿银月祝福你们。”他笑了笑,松开了怀中的少年。 他看着那个黑裙的姑娘牵起莫里斯的手,深蓝的宝石在他们的指间辉映成双。姑娘弯起漂亮的眼,亲昵地垂首在少年颊边轻蹭。 如果当初兄长没有……或许后来也不会那么糟糕。他如是想道。 这样也好。他悄悄叹了一声,又露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