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破防
退后,退后···不然会受伤的啊,陈班长! 铮——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物质爆裂开来,余波如海中排浪般向四周荡开,推平了时间。花盆悬于空中,白谦野的眼泪凝滞在饱和欲坠的状态。 他把扎起的马尾跑散了,长发被惊成了无人海域里疯长的海藻状,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的小脸就藏在里面,被发丝剪成一块儿一块儿的,阳光打过来,每一碎块都显出了透明的状态,像被拘在这里的幽灵似的,快要真正死掉了。 “陈,陈班长···你没事···”才说几个字而已,竟哭到眼下浮现出过激的艳红色,连泪痣都泛起一点暗红的意味,更显得昳丽而破碎。 ——白谦野同学,还真是楚楚动人呐。 但连神明都搞不清楚,这眼泪和姿态是不是精心设计出的,只为唤起看客兽欲的。 “你别哭了。”随即,他发梢微动,有风来,是神明不敢走过去,借风吻掉他的眼泪。 “请不要将我的主身份看作是班长、人类,我不会轻易死掉,不需要您的担忧。”神明刻意省掉他的名字权当报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没想到他哭得更厉害了,不仅蹲下,还另加了捂脸动作,那两只手跟扣上眼眶了似的,把他那份终于是无意间透出来的我见犹怜感打破了:“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咳咳,咳咳!” 陈默笼:怎么还把自己呛上了··· 陈默笼叹了口气,隔空cao控着把他提溜起来,捋好头发,造个无形电风扇搁那儿呼呼吹眼泪,再轻声细语问他:“可以告诉我吗?躲我,发照片,但发完照片后又要来学校的原因。” 他忙不迭点头,刚想正常说话,又突然缩回脖子,两只尾梢带红的眼睛直直钩着她,怯生生地问:“我,我可以过去跟你讲吗?” 迎着他湿漉漉的目光,陈默笼微笑了一下,然后道:“不麻烦您了。” 白谦野的眼神一下就干枯了,手不自在地虚虚整理了下衣角:“那,那好的。” 陈默笼看在眼里,也并未向前迈上一步,“请您继续吧。” 她必须要和白谦野同学保持距离,才能使自己回归到侦探视角——关注,但不因他而慌乱,这样才能读懂他过于复杂的内心。 他扯扯嘴角道:“您客气了。像您这样有钱的长期金主,还有第二位,准确来讲,您才是第二···”陈默笼了然,他的意思是,她不是正主。 “是江瑜寰同学吗吗?”陈默笼道。 “您是去联系以前的同学了嘛?居然知道了他的名字。不过不是。”他说完后,不自觉歪了一下头,把前肩送出去,笑了,是媚笑,连带着送出了娼妓的眼神:“他是管底下人管得不是很严的老鸨,同时也是个小金主。” “不是你唯一承认过的男朋友吗?” 陈默笼看见他那媚笑的下唇颤起来了,精致的下巴出现了细小的纹路,他绷不住了:“你知道了?那就三者兼有吧。” “请问,他为什么会同意您在与他建立包养关系的时间段里,进行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行为:经营推特和线下接客?” 白谦野一边笑着一边哽咽了,如果忽略声音只看他水润的眼睛,还会觉得他眼波流转妩媚动人:“我不知道具体缘由,他还,还鼓励我这么做,他对我是放养···放,放养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神态? 现在的白谦野同学一点都不美丽。 “我明白了,”陈默笼道,“江瑜寰那天晚上发现你没来,之后不断尝试联系你,你自然是一路回避,但害怕被我发现进而查到你有另一个大金主的事,所以这几天你一直没来学校。之后江瑜寰联系了你那位金主,他逼迫你在推特上发照片,好让我和你解除关系,并派人来学校搞推花盆的事恐吓我,你知道后就赶来了?” “不是,这个版本我也太无辜了。”他的笑容突然更媚,更轻贱了起来,哽咽也化成了实质性的泪水泄出:“虽然是江瑜寰把我引荐给那位的,但他俩不是上下关系,江瑜寰没有报告给他,也就是说,是我主动告诉给那位金主的,是我。” “啊?嗯。” 陈默笼摩挲着下巴,走了几步,折回来,点了点头,再眨了眨眼,直到幻视里的树蛙嚼碎了一头巨鲸,道:“事情,有点复杂。” “能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你那天叫不出江瑜寰的名字。”白谦野道 “所以呢···” “所以我被突然提醒了两件事,一,你做人不投入,根本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所以你会不认识江瑜寰,哪怕他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和你一起在年级上开了足足两年的班委会!那成年后已经定型的你怎么会改,会了解我?也就是说,你和其他金主,没差。” “这点我很抱歉,我正是1月1日那晚那个人拿刀···总之我意识到这件事,所以在这次接近你时立刻坦白了神明身份——” “二!”他突然大吼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回光返照般的红热神态。 “这就是二,你做神也很糟糕,江瑜寰是个远近闻名的垃圾、畜生,但你没发现。如果你想拯救我,为什么之前不来?为什么现在又来了?如果让你爱我的因素消失了,你将怎么对待我?神的承诺如何才能有效,谁才能约束神?我俩就像你车上给我看的破小说一样,假!” 神明茫然而惊恐地低下了头,她一定回到了小学、初中、高中的任何一天,懊悔她曾展露疏离微笑的每一分钟。 但好笑的是,作为始作俑者的白谦野却假惺惺地呼吸一滞,仿佛心脏受到了重击。 什么啊这是,他干嘛这么难受呢? 应该是陈默笼长得好的缘故,好看呗,自然而然就去关注了,共情了,她还送了他礼物,用双手递过来的真正的礼物,得了好处,他就怜悯心作祟了呗。 不过他不能放缓语气,他稍微露个好,陈默笼就又回来了。她若只是单纯想干他,他白给也不是不行,但她却是来赶这个客人驱那个客人,扬言要拯救他的。那位金主可不能忍啊,这花盆就是个警告。 “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把你神不神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你根本就不像嘛,你对我来说就是认识十三年多的同学,家里有点钱,父母没出现过,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没了。” “哈哈哈哈哈,我再说一遍,你不是神,你不是那种东西,这花盆才像是神啊!”白谦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知道,他其实是一条被神关在脏笼子里的狗,每一个关键点是神故意打开的笼门,但他只要一凑过去,神就会电击他,神要他以后哪怕看着笼门打开也不想再逃,而是倒地呻吟。今天的花盆就是另类的电击,哈哈。 陈默笼永远也无法理解花盆落下时他的心情,哪怕他看见是人类的手推到了它,他也会将其看为神之手。 所以随便吧。 即使陈默笼对他是最好的,但他也不想走过去了。 “所以,今天就这样了吧,我们就这样了。很抱歉,我很抱歉让你被吓到了。”白谦野含着泪水嘻嘻笑,笑到两边肩膀都耸了起来,显得脖子是绝望缩回去了的模样。 陈默笼同样也是道歉:“对不起,我,我现在很混乱,我以前,现在···对不起。” “没事,两边抵消了。”白谦野指指自己再指指她,然后有些混乱地翻来覆去指,“呃,那你把这什么,时间暂停,解除了吧,我要走了,你也不想我留在这儿。” “等等!” 陈默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您能告诉我,您之后打算做什么吗?” “时不时回来上上课,毕竟代签还蛮贵的,然后,嗯,”白谦野深吸一口气道,“可能会去陪那位和其他客人?其他客人是因为,他很喜欢这样——” “不行。” 什么?陈默笼在说什么?她,她还打算蛮横地挤进来,对他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指手画脚吗? 啪—— 花盆坠地,炸出一堆碎片和泥土,枝头晃荡,麻雀开始奋力振翅。 “这个不可以。”陈默笼的声音近在咫尺··· 白谦野这才发觉,她不知何时闪现于此,紧紧拥住了他。 干燥的雪松混着玫瑰甜香催人欲睡,他忍不住想阖上眼睛,此刻入睡一定是好梦,但他不能! “不可以,我不同意!”她埋在他颈窝里,白谦野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光听声音都知道,她她的表情不再温和柔软,带着不容置疑的专制。 “你!”白谦野瞪大了眼睛,思考再三,下定了某种决心,浑身像得了热病一样颤抖着,眼睛红热起来,喘出的气儿都带着guntang能伤人的高温··· 他使出浑身力气朝神明的腰上一推,冷笑着说:“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 很轻易地,神明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远,就在他能看见神明的脸时,眼前的身体就犹如引燃的礼花,小小的啪了一声,散成一朵朵红色半开的玫瑰花,落地,消失掉了。 连带着神明也消失掉了。 她走了? ···噢,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大不了笼子门又关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