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做个笨蛋美人不好吗
略微小憩后，墨染与陈冰卿各自收拾好自己，简单的吃了早餐，便驱车前往度假村，突击检查。 尽管陈冰卿不明白为什么，或者说还有什么再去一趟的必要，但看着墨染冷峻的眼神，她知道此行非去不可。因此亦是一脸认真的样子。 “资料已经发给清河了，后续按照会议计划一一实施，你回头跟他们几个加一下联系方式，跟进进度，参与推广，至于亏损盈利，交给后面的人。” “噢。”陈冰卿乖巧的目视前方。 “这么乖？” “那当然，坐在大Dom身边可不就是要乖一点。” “呵。”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乖过似的。 一路无事，抵达度假村的时候，果然那个驻地负责人没再出现，看来昨天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么一号人出现，至于目的是什么，墨染眼神微微眯了眯，看着远处那片湖水，分外扎眼。 “你在附近走走，累了就回车上等我，睡会儿也行，我去绕着转一圈。” “好……”陈冰卿心中有疑，但到底没问。 墨染将车钥匙给了陈冰卿，便大踏步的走开了。他眉头紧蹙，放眼望去，这片地面积的确不算大，最多也就百来亩的样子，说它是度假村都高看了它，所以打从一开始墨染就决意随便做几套房子赚赚也就算了，从没想过这么丁点大的地方真的做成休闲度假村。 路氏的方案的确不错，清河也接了。想来老头子还是愿意追加预算的。这些倒是都无所谓，但自他回国以来，周边那些暗戳戳的眼神都在告诉他，这条路并不平静。 在榫卯乱作一团的时候，他在混乱中查到了董事会部分成员的股权协议，正当他准备一一收回的时候，却意外得知清河与当年的沈氏消亡，以及墨氏的转变有很大关联。 这中间或许涉及洗钱，或许更甚，但幕后黑手，那个真正针对墨氏集团或者说，针对江城这块蛋糕的，究竟是谁，现在还很难讲。 既得利益者自然是冷月寒，可冷月寒此人不易亲近，没有任何喜好，又不参与江城晚宴，所有的可能又都指向他的幼弟，冷少冷沐风。 墨染皱眉，他绝无可能。冷沐风没那个脑子。 墨氏集团里，大伯墨穹宇或许也有问题，但他太过伪善，苦于没有证据。 回国几个月来，虽然各种刺探的比较多，但真正上前找事的并没有。墨染已经决心蛰伏，刻意营造了一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形象，一副完全不在乎墨氏继承的样子，想来，他们也该出手了。 墨染绕着边角的树丛走了一圈，又仔细摸了摸地面，不算沙，除了湖边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可以陷害之处。 草丛歪七八扭，墨染疑心作祟，跟着走了进去，绕着绕着，便不见了回头的路。 看着天色尚早，索性慢悠悠往前走，看着手机里陈冰卿企划案的地图盲目的走着。 陈冰卿百无聊赖的在宽阔的土地上走了走，觉得阳光有些晒，便回到了车里。 可她左等又等都不见墨染回来，烦躁的翻转了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又取出防晒霜略微补了补，便打开车门径自往外走去。 他能去哪儿呢？这么大一片地，陈冰卿自言自语道。 一直走到那一汪水面前，沙地越来越松软，陈冰卿走起来也格外费劲，她脱了高跟鞋放在岸边，便赤脚走了进去。 原本并没有打算走进去，可她忽然想坐在离水边最近的沙地上，试图实地想象一下美人鱼刚上岸的心情是否合理，与企划案逻辑是否自洽。 这样想着，她便走下来，静静坐在沙地上，觉得阳光晒得极热，又躺了下来，双手遮着眼，试图做一只被晒干的美人鱼。 衬衫里还有昨日被调教的痕迹，刻在了心里。她不由得满脸通红，想象着从湖水爬上岸，一仰头看见墨染的样子。 那正是企划案里她画的美人鱼的眼神。 “救命啊，救命啊……” 对，就是这种。要在海里扑通扑通喊着，吸引到岸上的男人注意，一回眸，看到美人鱼爬上来的样子，恰恰好的视线……等等，救命？？ 陈冰卿忽的坐起来，不是幻觉，真的有小女孩在喊救命！ 不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儿干嘛啊，陈冰卿愤愤的起身，手掌与眉平齐，努力去找寻声音的源头。 这可是关系到路总的命的地方。路氏集团那么点碎银子抠抠搜搜的，都拿来跟清河砸这片地了。清河有墨氏担保，他们家大业大，可路氏却禁不起一点负面新闻的折腾。 作为一个勇敢的路氏员工，陈冰卿看到红衣小女孩在海里扑腾时，迅速就跳了下去。 这才发现，湖水当真是湖，明明望着极浅的一小点，不料竟然这么深，因为没有流动性甚至有些浑浊，水面也不好看，后面要跟墨总商量下要不要跟哪边的河流打通，这样就清澈好看了。 不过防污染是个大问题…… “救命……” 陈冰卿一边往那个方向游，一边恨不得拍自己的脑壳，都这时候了，想什么湖的营销？不过思路是对的，毕竟要营销迷路的美人鱼，从流动的海里游到不知名的河流分支来到此处，比较有说服力…… 一边感慨着自己的思路，一边冲到小女孩面前，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就往回游。 巨大的撕扯力将她下拉，生命本能的求助让小女孩紧紧拽着她，险些脱了力。 “别怕，我救你出去。”陈冰卿短暂的说了句话，就带着小女孩往回游。 一向过午不食的她昨天夜里就没有吃东西，今天早晨着急来度假村看看这片地，随意在酒店吃了个鸡蛋便过来了，想着中午可以饱餐一顿的陈冰卿，此刻实则饥肠辘辘。 离岸边没有几步之隔的时候，忽然感觉下身有阻力，像水草，又像绳索。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脱力，急躁不安。 放眼看去，周边无人，她用力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眼看着小女孩就要昏迷，她奋力一搏将小女孩拖上去顺着水的作用力将她推向浅滩。 自己用最后微弱的力气在挣扎。 荒凉的野外，当真不能独自一个人行走，也不知这小女孩如何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太阳晒的湖水有些味道，这股味道冲上鼻腔，只让人昏昏欲睡。 陈冰卿的意识渐渐有些迷离，身体也渐渐脱力。 墨染绕了好大一圈，终于顺着路线图走了回来。眼下这边还没有列入地图计划，内里所有路线指明都靠路氏的技术员工做好的这份企划案附录，万幸签合约的时候墨染拷了一份在手机，所以尚且找得到。 回到车里，却不见了陈冰卿。墨染微微蹙眉，向着四周喊了一句：“出来吧，别闹，回去吃饭了。” 无人回应。 他微微有些怒意：“再不出来就没有大餐吃了，我自己开车走了啊。” 野猫就是野猫，捉迷藏很好玩吗？ 他说罢就要拉开车门，打算启动发动机佯装开车吓她一下。 却不料拉不开。 往里看，私密度极好的遮光玻璃下并没有陈冰卿的身影。 墨染一瞬有些发慌。 “陈冰卿？”他双手虚虚扶在两胯四周喊道，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打动上天，陈冰卿没有出现。 “冰卿！！小野猫！”他着急了。 没有回应。 墨染放眼望去，此地宽阔，除了自己走得边边角落，这边理应十分安全才对。 除非…… 墨染着急的往那边跑去。 除非她去湖边。 不多时，他便赶到，一眼看到红衣小女孩，紧皱眉头，小孩？死在度假区？ 往前望去看到扑腾的陈冰卿，他毫不犹豫跳了进去，带着陈冰卿卖力往回游。到了岸边就开始按压，紧急救治，迅速人工呼吸。 直到陈冰卿吐出一口水来，开始猛烈的咳嗽，墨染才摸摸她的脸，问她好些没，眼中俱是惊慌。 陈冰卿指指小女孩，墨染去试了试鼻息，没死。还好没死。 但她上岸太久，不敢轻易cao作，还是打了救护车电话。思虑一番，又打了电话给沈千帆：“二十分钟内，出现在这个位置。” 说罢把定位发了过去。 沈千帆很快就来了。跟随着救护车与小女孩同去。墨染眼神微微示意，沈千帆心中了然。 这个女孩，想来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了。 沈千帆亲力亲为，没让任何人靠近，从住院到饮食，未经他人半步参与。 墨染抱着陈冰卿上了另一辆救护车，回头望时，眼见得驻地高架上有人影晃动，他眼神微眯，闪过一丝狠厉，这一次，他决意谁都不放过。 救护车上陈冰卿已经渐渐回归了意识，她并没有完全昏迷，身体又一向很好，所以恢复的很快，但墨染还是执意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即便如此担心，嘴上仍是骂道：“非得自己冲在前面，不知道有男人可以靠吗？” 陈冰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没再说话。 墨染见她这样，又解释道：“我并没有说你救人不对，但你打个电话给我，再去救不行么？” “对哦，你自己在我电话里存了你的电话哎。”她后知后觉的讨好道。 “哼。”墨染仍旧十分生气。跟车医生粗略检查了下，生命体征尚且没什么大问题。 陈冰卿闭上眼，假装休息。心里五味杂陈。 依靠。她真的还能再去“靠”一个人吗？在她成长的岁月里，早就失去了这个可能。 所以才成长成这样一个利落冷淡的她，一个逼着自己忘掉从前的她，一个将工作守在第一位的她。 如果不是欲望作祟，如果不是Ds不愿压抑克制一辈子，她又怎么会去榫卯。 她心底的那些可可爱爱，那些brat的缺失管制，那些意图博得的关注与期待，哪怕是惩罚，哪怕是惩罚……也只能在Ds里才可以如此放肆了吧。 这样想着，眼角竟然流下泪来。她假装撇去脸颊粘上的头发装作不经意的抹去眼角的泪，却不想这一幕小细节恰恰被墨染看了去。 他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 “先去医院检查，后续交给我，安心。” “嗯。”她闭着眼答。 医院之行十分顺利，陈冰卿详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只休息了一会儿，便想要离开。 “为什么？在这观察一夜也好，稳妥一些。” “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她说。 眼中仿佛掺了万千思绪，看着那一摞检查报告都无问题，墨染微皱眉头，“好，那我们离开。”说罢俯身抱起她来就走。 给沈千帆打了电话，得知小女孩被“看护”的很好，他便安心带陈冰卿回去了。 回到——近郊别墅。 眼看着路越走越陌生，陈冰卿饥肠辘辘又可怜巴巴的坐在副驾问道：“墨总啊，我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再继续走。” “你现在身体虚得很，我们不在这里吃。” 三个小时，陈冰卿睡了一觉又一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她下车看着别墅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看着张姨走出来，她战战兢兢打招呼：“阿——阿姨好。” “你好你好，叫我张姨就行了，我是负责照顾你们的。” “啊……” 原来是阿姨啊。 墨染不易察觉的一笑，复又看向张姨：“做点病号餐，要营养全面一点，种类多一点，开胃最好。” “好的，先生。”张姨很快就下去了。 “先……先生？”陈冰卿仿佛进入大观园，诧异地问向墨染。 “嗯。但你不应该这样喊。” “嗯？那我应该怎么喊？”喊主人？她在心里大骇。 墨染附耳向她：“跪着喊。” 说罢自顾自走了进去。 陈冰卿羞得满脸通红，也只得跟了进去。 空间巨大，竟没有很多人服侍，不符合他伪装的公子哥儿的形象。只有一个张姨帮助打理起居饮食，倒显得空荡得很。 墨染带她走进餐厅，待陈冰卿坐好，他去二楼换了件衣服又下来，又戴上了那副魅惑的金框眼镜，法式衬衫的衣袖被袖箍卡住，颇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张姨很快就做好了午餐，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吃吧。”墨染拿起碗筷，先给她盛了一碗海鲜粥。 陈冰卿小心的拿过碗来，格格不入的感觉哽在喉咙，忍了好几忍，终究还是吃完了。 “楼上有客房，你累的话去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再聊聊。” “我不累。”陈冰卿放下筷子急急喊道。墨染正欲站起，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坐了回来。“不累？” “嗯。”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墨染微皱眉头，“行吧，跟我到花园。” “嗯？花园？？？？” “嗯，花园。” 满脑子肥皂泡泡的陈冰卿强装镇定的跟了过去，及至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个露天简易会客区。 倒是颇让人放松。 张姨来倒了清口的茶，浓香四溢，闻起来像糯米似的。陈冰卿捧着就喝了一小杯。 墨染这才缓缓过来，坐在一侧，门早已关了，只有花园里的蔷薇放肆的随风飘舞。 “今天受惊了，是我的失察，我会给你个交代。”墨染举起茶杯，眼神冷峻的看向飞舞的蔷薇。 陈冰卿的头发随风飘起，她静静道：“那片湖水有点深。” “嗯。” “但它是死水，或者有源头，但不通畅。” “嗯？”墨染疑惑的看来，心里不理解。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陈冰卿认真道：“既然做美人鱼的构想，我觉得还是活水比较吸引人。” “那当然，不过这和你今天落水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我落水那一刻想到的，不对，我那不是落水，我想跟你分享的是，这片水找到源头水流，打通后，水变成了活水，也会清澈很多，到时候美人鱼的畅想更加实际，也更能吸引游客驻足。” “嗯……”墨染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刚才说的”我那不是落水”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呀，我是江南水乡出生的人，自小游泳极好，所以不可能落水。” “那你……？”是啊他一时糊涂，竟没想到她不可能不会游泳就跳下去救人。 “水底浑浊，我没看清，所以可能被水草绊住了，我分不清，不知道是水草还是什么其他的，不过在水里好费力，我没办法，就把那孩子推上去了，我自己卡在那想着顺水飘过去……”她抬眼看了一下，又加了句，“还好大Dom你回来了。” 水草？其他的？墨染眉头紧皱，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站起身来，“我起打个电话。” 隔着玻璃门看到他冷峻的面容再次闪现狠厉，她便再次确认这个男人绝非他刻意展现出来的那个样子，也知道今天的落水可能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但是无论如何，她脱险了。又活了一次。她极满意的端起茶点吃了起来。 墨染的眼神更加冰冷，语气淡淡：“是吗？那他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挂了电话，看着陈冰卿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亏得她还在想什么美人鱼死水活水，区区一个企划案，难不成比命还要重要么？ 他推开门走进来，目光沉沉。 陈冰卿放下茶点，轻轻擦去唇边的痕迹，温柔说道：“回来啦。” “嗯。” 风吹蔷薇，枝叶顺着微风轻轻摇摆，像要抚化人的心。 想到早晨她那副含羞忍耐yuhuo的模样，与此刻的平静冷淡相比，让他颇为动容。医院里那个强撑着离开的坚定又可怜的眼神，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有必要自己扛这么多吗？ “你可真笨。”他喃喃道。 “嗯。”她简短的回应。 分明不笨。可她一点都不愿解释，只是举着糯米香的茶杯，一口一口抿着。 “做个笨蛋美人，不好吗？”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不好。”虽然和他这样的富贵公子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但她仍然本能的回答道。 “你总是不自觉的将自己包裹起来。” “真的吗？我感觉在你面前还是挺可爱的呀。”她紧绷的脸微微舒展开来，勉强挤出一个温暖的笑来。 “是在Dom的身份面前你才想着放肆一点。在墨总面前，紧绷着。” 她不再分辨。也没有理由分辨。 “不好吗？”隔了很久，她才问道。 “不好。”他看着远处的天，仿佛今天这一场轩然大波还没有过去似的，在心里扑腾着。 终有一日我会卸下你的外壳，墨染心头念道。Ds不就是这样，让你在惩罚中卸下厚重的自己，诚实的面对自己的身体和欲望。 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 至于其他的，我墨染不会再任由着他们放肆。 这墨氏集团，是母亲陪伴着那个混蛋度过了半生的心血。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有任何觊觎的可能。 想针对我？来试试看。 清河。 划水了十年的总经理一夕之间落马，就连刚刚让清河起死回生的度假村项目都撤了驻地负责人，一时间员工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更令这位总经理无法想象的是，当他抱着离职箱子离开公司大门的时候，一辆车正在门口等待着他。 天，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