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说谁是笨蛋呢

    一目莲正蹲在学校的花坛边上，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蓬松的短发上，镀了层漂亮的金。明明已经是二十三岁的人了，却因为那张脸实在显嫩，所以即使做出孩子气的举动，也并不显得违和。

    就像现在，他死盯着手机里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昨天下午他发送的【猫猫愤怒.jpg】表情包，半点要回复的迹象也没有。

    愤愤不平地把给对方备注【银长直亲亲老婆】改成【渣男大笨蛋】后，想了想，觉得不够解气，又点开直接把人给一键拉黑掉，力道大得屏幕砰砰作响，好像要被戳穿一样。

    “哦呀，一目学弟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目莲一跳，他像是一只受惊吓的猫，从花坛边上跳下来，不想腿蹲麻了，一个踉跄没站稳，就跌入到一个早有预谋的怀里。

    “冲矢学长！不要像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啊！”一目莲手还攥着人的毛衣，整张脸因为惊吓埋在对方怀里，嘴上却已经先发制人地告起状来，无声地透露出对来者的熟稔和亲昵，让男人忍不住轻笑。

    在对方炸毛前，冲矢昴率先诚挚地道歉，得到小猫挠痒痒般的一拳。

    怀里的人还在哼哼唧唧地嘟囔，好像他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一样，被抱怨的男人心情却格外的好。

    赤井秀一想起早年在美国，还没有化名为冲矢昴的时候。

    他还在事务所做侦探，还没有卧底进入黑衣组织，没有那么多鲜血、火光，没有假死逃生，只是刚加入FBI想要探寻真相。

    赤井秀一就是在这个干净美好的时间遇到的一目莲。初次见面时，亚麻色的短发和一双充满暖意的琥珀色眼瞳，白白净净，看上去就像个小天使，软乎得不可思议，即使生气也像只小猫似的，张牙舞爪，雷声大雨点小，毫无威慑力。

    明明只是觉得小孩儿可爱，生了几分逗弄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红线将彼此拉扯。甚至在发现小孩儿虽然课业聪明，生活上却一塌糊涂时，三言两语便轻易登堂入室。

    一开始，赤井秀一觉得他对一目莲只有爱护的感情，一个有责任感的社会成年人对住在象牙塔的孩子的包容和照顾。直到他要离开美国去往日本卧底，明明平时迟钝得不行的小孩儿却像突然有了预感，慌张得连拖鞋都没穿就从房间里跑出来，在玄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说要跟他一起走，说话的时候脑袋埋在他胸口，声音不大，却震得他胸腔连带着心脏失了常率。

    他那个时候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的确确是个糟糕的大人。

    糟糕的成年人握着他濒危的道德底线，克制地吻了一下懵懂的嘴唇。于是行李又重新打包，他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尽管在工作和生活里，他总是分割得格外冷酷，一目莲却成为他实打实的意外存在。他那个时候不过也才二十多岁，或许有过小挫折，但仍然是个自信又骄傲的年轻人，甚至觉得自己能掌握大部分事情，也能够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现实却总擅长给人狠狠一击。

    于是他重新踏入孤身一人的道路。

    而现在，怀里的人正不安分地试图使坏挠他痒痒，温暖又充实地填补了空荡的缺口，赤井秀一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哄着说道：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米花百货大厦那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请客？”

    ……

    一目莲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本来郁闷的心情在吃到第一口这家店特色的芒果慕斯后，眼睛唰地一下，rou眼可见地亮了起来，如果这是什么恋爱选项游戏的话，就能看见他对面前粉头发的男人好感蹭蹭上涨，心情也直线up。

    伪装的眯眯眼微微睁开，露出祖母绿的双眸，藏着真切的笑意，却也不动神色地在一目莲的手机屏幕上打转了一圈，状似闲聊般开口：“看到这家店的时候就想带连来试试了，本来打算打电话问问，没想到刚出实验楼就遇见了，真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被甜品攻略已经给对方套上好人滤镜的一目莲没有察觉称呼的转变，猛地点了点头：“超——赞！简直是我的梦中情慕斯，感谢命运让学长带我和它相遇。”

    “不过我稍微有一点好奇呢，莲一个人在花坛那里蹲着做什么？”赤井秀一轻巧地把话题拨到轨道上。

    一目莲这下觉得口中的蛋糕好像也不太好吃了，勉强咽下后开始顾左盼右地想要含糊掩饰，“就是，心情不太好啦……”

    太明显了，还是那个连撒谎都不会的小孩儿呢。赤井秀一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以退为进，神色略带歉意：“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我和莲认识也并不算久，虽然一直想要努力和莲交朋友……果然我还是不行吗？”

    “诶诶诶？！”

    一目莲愣了几秒，阅历浅薄的他属实是没遇到过这样的茶言茶语，为着冲矢昴的话语心里头生出愧疚，连叉子都有些举不起来，辩解的话语匆忙地脱口而出，脸也因此泛起红晕，“我跟学长当然是朋友啦！学长超棒的，平时很照顾我还带我来这么好的甜品店……”

    “我现在心情变好也全都是学长的功劳哦。”一目莲挠了挠头发，有些难为情，但依旧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是因为男朋友啦，明明以前工作忙也会很快回我消息的，结果现在越来越敷衍了，你敢相信他已经整整将近一整天没回我了！”

    一目莲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了，像只炸毛的猫瞪着那双猫眼，夸张地给赤井秀一比划：“一整天耶！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他怎么可以一直一直不回我消息！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赤井秀一眯着眼附和，“好心”地给人提出猜测和建议，“或许他在瞒着你，和谁一起呢，莲有想过结束这段关系吗？老话不是常说吗？最好的总是在下一个。”

    “哼。”一目莲气势汹汹地拍了下桌子，“不懂得珍惜我的大笨蛋，再不回我消息，我……”

    他话音未落，沉闷的轰鸣声却从上方突兀地传来，震得地板晃动，连玻璃也绽开蛛网。

    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赤井秀一牢牢护着安置在了远离大厦的安全地方，茫然无措地仰头看着中间层正在冒烟的百货大厦，温暖源源不断地从手心传递过来。

    赤井秀一的余光注意到了正往大厦里冲的小侦探，还有似乎劝说不住跟着一起进去的茶色女孩，内心斟酌片刻，还是做了决定。

    “莲。”赤井秀一揉了揉他的头发，“这里很安全，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看看情况，好吗？”

    没等他回答，随之而来的是松开的手，温度逐渐消散，冰凉再度覆盖，一目莲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眼熟，好像梦里曾发生过一样，画面却模糊不清，惹得他头疼。

    他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嘈杂声让那头疼变本加厉。警方还没有到来，一目莲有点想吐，眩晕感迫切地催促他找个地方蹲着，还没来得及行动，整个人便被从身后抱拢，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笨蛋，乱跑什么？”冰冷而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目莲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却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好好地被人捧在手心。

    “……你才是笨蛋！……笨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