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则(阅后即焚)
番外一则(阅后即焚)
I love her against reason, against promise, against peace, against hope, against happiness, against all discouragement that could be. Once for all.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狄更斯《远大前程》 徐霜今天准时下班,她直接乘电梯到负一层。 这个月,她与上司提了离职的想法。新的ipo项目已经不在她工作范围内,她现在只需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夏天地下车库氤氲着一股闷热的气息,叫人呼吸不畅,但她今天心情不错,手下实习生“主动”帮她完成一部分工作,让她有了一个完整不加班的夜晚。 她没有给梁斯逸发消息,而是在车库转了一圈,找到了他的车。 黑色的雷克萨斯ls停在一辆同是黑色的宝马旁边。那辆宝马是他们md的,旁边的车位是另一位director的,他正在外出差,所以车位空出来。(manager director董事总经理) 徐霜轻叩车门,拉开主驾的车门折身坐进去。 梁斯逸正坐在副驾位置上讲电话,她索性从包里拿出手机刷新闻。 梁斯逸拿出空的那只手握着她,“我条女过来嚟,下次再倾。”(我女朋友过来了,下次再聊) 电话挂断,他倾身吻她脸颊。 徐霜微微转过头,碰了碰他嘴唇,“抱歉,周末有事情,不能跟和你去看摄影展了。” 摄影展是梁斯逸高中同学办的,规模很小,梁斯逸那天试探性地问她去不去,她给了肯定的答复。为此,梁斯逸推掉了和他爸爸去某个酒会的行程。 梁斯逸的表情短暂地凝固,点头说知道了。他隐约猜到是与她异地的男友来见她。梁斯逸没有把不高兴表现在脸上,当情人就要有当情人的自觉。 徐霜观察着他表情,抿唇浅浅地笑,随意问了句,“不开心了?” “没有啊,我知道我们徐老师日理万机。” 徐霜拍他胳膊,“少讽刺我。” 她点开手机,连上车内的蓝牙,播放women at work的节目。 梁斯逸突然来了句,“下个月我成年,去换国内驾照,好不好?” 梁斯逸手中的临时驾照是16岁那年在加州过暑假拿到的,到18岁会转换成Full driver’s license,也就可以通过考科目一来换国内驾照。 他借着这个话题委婉地表达,“总不能每次让你当司机,感觉你在把我当小孩。” 只是他说出这句话后,更像个小孩了。 徐霜点点头,说好。 汽车发动引擎,钻进城市的雨幕里。 和他们认识的每一天一样,他在公司做她手下的实习生,下班后会带一点遮掩地约会。 他辨别不出徐霜对他的感情,比如他说一句你穿这条裙子好看,她便有意穿这条来见他。徐霜很懂得迁就他,对他给出的意见都说好。他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即使能看出他刻意地在宣示主权,她也笑着陪他参加饭局。 她很少爽约,但一旦有今天的情况,她会直接通知他,不留一丝让他过问的余地。 他委婉地问过一次,被她搪塞。 她说,“如果你还想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就不要问。” * 周一,徐霜来公司时,梁斯逸已经在工位上。她经过他身边时,同事温霓喊他,“Siyee,帮我打印这份招股书。” 梁斯逸抬头看了徐霜一眼,应下。 自从周五在车库放他鸽子后,他好似赌气般没同她联系。徐霜从他眼神里读出了怨言,他平时做dirty work,下班后帮她回邮件,审招股书,哪是vip intern的待遇。 徐霜把包放到工位后,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他们公司在新街口附近的写字楼上,二十三层到三十八层都是甲级写字楼,中粮信托、渣打银行这类金融证券公司集聚在这栋楼里,再往上的四十一层至五十五层是金陵饭店的酒店房间。 这会儿从高楼的窗外看,车流并不多,疫情逐渐严重,临街的部分店铺不知何时贴上了闭店公告,许多上班族也早就申请在家工作。 她上午来公司参加例会,下午的路演改成了线上。 北深科技以做新能源起家,又赶上这几年ESG的风口,几年内完成了三轮融资。路演在下午三点开始,她申请了回家线上办公。(ESG:environment social government) 她给梁斯逸发消息,问他有什么工作,并邀他中午一起吃饭。 梁斯逸很快回她,反问,不是说不准我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徐霜没有回,而是回到办公区召集大家开会。 * 中午,梁斯逸见徐霜收拾好物品,离开工位,便拿上手机追了上去。 徐霜在等电梯,察觉到身后有人,“上午的会议纪要整理好了?” “已经发到Winnie姐的邮箱了。” 电梯到达30层,她和梁斯逸先后迈入轿厢。 她一边刷卡,一边问他,“我们走路过去吧?” 梁斯逸说好。 出了公司大楼,便有一股热气浮上身,她穿了件白衬衣配灰色休闲裤。梁斯逸的穿着和她很像,徐霜瞥了眼,感觉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拿着宣传单的保险销售二人组。 夏日雨后,南京的气温还没升上去,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倒也适合散步。 “路夏是不是准备申请国外的大学,不想留公司了。”梁斯逸问她。 路夏是和他同期进公司的暑期实习生,明年本科毕业。 “和你说了?还是你猜测的。” 自2020年后,多家券商都缩减了招聘名额,今年她所在组的留用名额没有定,但大家心知肚明——只留有资源的或者有能力的。 路旁有车经过,梁斯逸主动走在右侧,为她隔开车流,”今天看她直接用公司电脑查港大官网。” 徐霜几乎脱口而出,“梁斯逸,你上班就注意她在做什么?” 梁斯逸斜看她一眼,否认,“不是看你很中意和她共事,就留意了一下。" 徐霜苦笑,“她想拿return offer,但你也知道,今年的留用名额几乎都是那几个vip的。” 留用名单不会赤裸裸地在实习未结束就公布,作为mentor,也无需告诉实习生们具体情况。但梁斯逸不同,这份实习只是他gap year里的一种体验生活的方式。他不需要公司的留用,也算是利益无关人员。 正因如此,她才能直白地同他谈论这件事。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梁斯逸,和我坐一次地铁吧?” “嗯?” 她问他,“你有没有在这两年的六月和七月在南京坐地铁。” 她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漾着明媚的笑。 梁斯逸虽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但高中转学去了香港。 他拉上她胳膊说,“没有啊,怎么了。” 在工作日的中午,他们走在中山东路的梧桐绿荫里,约定要坐一次地铁。 * 一个月前,徐霜手下的实习生程嫣离职。 她们之前就在一个女性社工机构里认识 离职也是因为同样的问题——留用。 公司有意跟她续约暑期实习,但程嫣斟酌一番后拒绝了。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她的学校不属于公司target school的第一梯队,加之公司倾向于招有留学经历的员工。 留用是基本没有可能的。在他们公司实习的好处可能是每天有两百元的实习工资。不像其他券商,他们不招黑工。 程嫣离职时,邀请徐霜跟她去坐地铁三号线。 从首站的东南大学九龙湖校区乘车,地铁机械的播报声响起,”欢迎您搭乘南京地铁东大线,本列列车由东南大学九龙湖校区开往东南大学丁家桥校区。” 程嫣从读研究生开始的那个暑假就没有断过实习,她很扎实很努力,但是头部券商公司从来不缺此类大学生。 离职后她成功进入四大实习,程嫣说,她有信心在秋招拿到四大offer。 徐霜笑着祝福她。 地铁坐到末站,播报铃声再次响起,“东南大学丁家桥校区到了,南京地铁祝福毕业生:毕业快乐,愿你我皆有前程,亦有岁月可回首。” 程嫣说,她觉得这座城市好像托住了她。 * 饭后,她把梁斯逸送回公司,自己步行去了不远处的德基二期。 她本想同他说自己即将离职的事情,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便作罢。 当初她入职是因为落户政策需要。如今一年期已满,她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没有限度的加班。 德基二期上面是酒店,穿过门口三米高的大理石白色雕塑和数棵百年罗汉松,便进入这栋大厦。 徐霜按了下门铃,门很快被打开。 简约线条图案的羊毛地毯吸附了脚步声,她步入室内后,万明羽关上了门。 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今年上半年,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约会,最终不了了之。 这便是梁斯逸以为的她的男友。 这是因为她不解释造成的误会,但是她貌似对这种畸形的关系颇有兴趣。 * 万明羽刚洗完澡,头发上凝着水珠,肩上搭一条白色毛巾,他随意擦了两下,坐到沙发上。 他一大早开了个视频会议,简单吃了早餐就已经临近十一点,已经不适合晨跑,索性去46层泳池游泳。 徐霜把包搁在边几上,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是她有求于他,她给研究生时期认识的师姐成立财经媒体公司供稿。每月要写一篇稿子保证更新频率,已经熬过了创业初期的心酸,到手的稿酬还算丰厚。 她昨天把完成初稿丢给万明羽,偷懒地让他帮忙加工。 万明羽开电脑让她check,坐回去擦头发,并问她,“吃了没?” 他上身穿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也许是因为刚才为了给她开门,没来得及擦头发,白色棉质的布料被洇湿,徐霜抬头看他,胸前微微隆起的一片几乎半透明。 她从电脑屏幕后面点头说,“和实习生吃过了,你还没吃?” “这不等你吗?” 已经一点钟了,是他事先没说,说得像是她放的鸽子。 圆几的周围是一圈实木,中间的桌面是全抛釉黑金大理石,桌上放着一只银色钢带的腕表,是他洗澡前取下的。 那句自恋的广告词怎么说来着——You can easily own time, but you cannot easily own Vacheron Constantin. (你可以轻易拥有时间,但无法轻易拥有江诗丹顿) 1996年,历峰集团收购江诗丹顿,以江诗丹顿222周年诞辰推出的一体式钢表为原型,正式推出大名鼎鼎的纵横四海系列。 万明羽把手表戴回腕上,移开搁在徐霜腿上的电脑,“我去换件衣服,陪我下去吃个饭?” 不久前,她还和梁斯逸走在这条道上,一小时不到,身边又换了一位。 十里梧桐归我栽,如盖亭亭左右开 。 浓阴蔽天,法桐遮日,徐霜抱臂和万明羽并排走。 抬头见绿,万明羽脚步放缓,说,“这儿绿化做得挺好。” 徐霜随着他的视线环顾,“ 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南京有个绿色长廊吗?” 这是上世纪末,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对这座城市的赞美。 2011年,地铁3号线的建立使得大量树木面临移植,但实际动工时遭到砍伐。 那一年,万明羽好像已经去了国外。 徐霜说,“高中毕业那年,这里因为开设地铁线路,大行宫附近的树木几乎都被移走。” 当地主持人与拍摄过这座城市战争电影的导演对此事不满,在网络上发表意见,但并没有引起政府重视。 在孙中山先生忌日的第二天,市民们在新街口主路的法国梧桐树上系上绿丝带。恰逢辛亥百年,最终惊动海峡两岸,副市长出面表态,表示工程已停。 高考前她和同学逃课来这里,遇上绿丝带行动,然而转眼已经十年。 “好在这里的树还是被保护得很好。”徐霜像松了一口气。 她说话时,万明羽一直看着她。 沉默几秒后,他说,“再多走一会儿罢。” 徐霜没有说话,而是把左肩上的链条包,掉到右边。 “重吗?”万明羽握住包的一角,准备帮她拿。 “还好。” 小号的菱格包,柔软的羊皮被压得变形。其实没放几样东西,最重的是那一长串的金属链条,细得没什么受力点。 “我拿着吧。”万明羽把她肩上的包卸下,话锋一转,“来柏晟吧。” 徐霜的注意力还在包上,懵地抬头看他。 “离职后,来我这里吧?”万明羽又重复一遍,他缓和了语气,变成一种询问,“你不是还没找好下一份工作吗?” 徐霜怀疑拿包是借口,自己若是不答应,万明羽便要将之抛进垃圾桶。 “但......我觉得我不适合,乙方和甲方工作思维大相径庭......"徐霜觉得自己不用多说,万明羽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要跟我讲合适? ”万明羽直白地点出真相,“不如说你并不想来。” 徐霜默然,他太了解她了。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太多行业的发展,现在辞职未必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若不是她手握师姐公司的股份,她未必能如此干脆地提出辞呈。 “我知道你觉得我任性,”她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来。“可能这就是我的本质吧,也许每个人都喜新厌旧,只有我这么做。” 万明羽看着女孩字拿出一副想要交答卷的心态,给他剖析自我,她说每个人都有劣根性,只有她任其放纵。 天主教教义说人性有七宗罪:“ 暴食”、“贪婪”、“懒惰”、“嫉妒”、“骄傲”、“yin欲”、“愤怒”。 她敞开心扉说,对啊,我就是如此。 傲慢中不乏真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她高中同学赵迦澍发的,他说过段时间回国,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揿灭手机。 徐霜继续说,“你了解我的。若是真去柏晟,估计我也做不长久的。” 万明羽立即接她的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不介意成为你的过渡。” 他讲得快,省略了主语,一语双关。 徐霜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发现其中之意,极其官方地说,“谢谢,北京空气太差,不过我会认真考虑的。” 又像回到五年前,万明羽向她抛出橄榄枝,那一次她已经暗下决心要出国读书,但对万明羽有所保留。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取得的一切都是因为幸运。也许人们善于把无法解释的际遇都归因于幸运吧。 跟梁斯逸讲不出口的话,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到万明羽面前分析。 小朋友还没成年,这十几年过得一帆风顺,徐霜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展现市侩算计的一面,精打细算地说,这个月没有离职是因为还留恋这份以后再也难拿到的但却报酬丰厚的固定工资。 他应该还没有尝过贫穷的窘迫吧。 她陪万明羽沿路一直走,谈一切有关利益的话题都沉重,可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能同他聊什么。 连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许万明羽所谓的过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时间太快了,总是推着她往前走,再往前走。她不再摆出一幅开战的姿态,领先所有人跑到下一个人节点,再站在那里休息。 她甚至没有退回上一个节点的机会。就像生完孩子后不能再把孩子塞回肚子里,人一旦离开当下的节点,那个节点便会消失,如果还没有走到下一个,便会惶恐。 那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一个节点安置自己,就让她飘在这儿吧,哪里都行。 两人渐渐回归沉默,路牌换了一波,万明羽当散步般走了许久,徐霜没忍住,“不是要吃饭?” “走饿了?” 她睁大眼睛,是他自己说要吃饭的,“我还有工作。” ..... * 梁斯逸下班后去击剑馆找陆缅、钱之茗。他们是初高中同学,10年级也是在一个学校。后来梁斯逸父母离婚,梁母是港人,他也就转学去了香港。 梁斯逸本就不参加DSE考试,十年级是预备课程,并不影响课程。 因为要穿厚重的击剑服,馆内冷气开得非常足。梁斯逸把外套穿上,走到窗边,钱淮茗穿着全套服装,没带护面,正对着墙练击剑动作。她身上拖着一截电线,随着动作进退,红色电线飞舞着。 她瞥了眼梁斯逸,“陆缅,你喊他来的?” 陆缅坐在地上玩手机,抬头看,“没啊,斯逸问我在哪儿,我只是报了地址。” 钱之淮无语,来都来了,不如给她当人rou剑靶练手。 击剑馆在这座小型度假区的健身区域内,二楼最里面,场馆很空,拢共就三条剑道。 是之前钱淮茗说服她父亲,让她拿这个项目参加创投赛的。 但她承认自己确实没什么商业头脑...... 后来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会来。 梁斯逸倚在窗边,“不欢迎我? 上周,梁斯逸说要带朋友去陆缅的摄影展,影展是钱之茗策划的。梁斯逸没和他们说原因,因为被没有理由地爽约对他来说是说不出口的。 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地面铺了一层暖色。 陆缅出来解围,“一个没拿到offer,一个被放鸽子,就不能相互体谅一下吗。” 梁斯逸和钱之淮异口同声,“不会说话就闭嘴!” 钱淮茗被他气到,握着剑到他面前作威胁状,“拜托,是人家有眼无珠。” 梁斯逸打趣,“你最好以后见到人申请官,用法语再跟他说一遍。” 申请季,当别人收到一封封录取信时,钱之淮收到的是梦校的拒信。 小姑娘一向把学习不当回事儿,高中三年,换了一轮兴趣爱好。可以说,拿到拒信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最终决定明年再申请,不过是gap一年,她是无所谓的。又或许明年就对今年拿到offer的学校有了兴趣呢。 有所谓的是她的同学们,国际高中选ib课程的学生本就有一定实力,唯有钱之淮是例外。中产阶级小孩自小接收优绩主义熏陶,并热衷于建造各种鄙视链,毕业聚会上她被内涵不下十次。 话术不过是,”不像Evelyn啦,能休息一年,听讲xx好压gpa,真怕影响master申请。”(xx:某大学,管他什么大学,我们小钱同学根本没注意) 又或者,“Evelyn可以圣诞飞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毕竟钱之淮在学校可没少得罪人,嘲笑同学low的事情没少干。这是属于小姑娘的恶趣味。 而梁斯逸是她的反面,总是给人一副温和有礼的谦恭状,叫青春期的小女孩无法拒绝。但是这种早熟的性魅力保质期太短, 小女孩的傻气是短暂的。 他身上的精英主义在国际高中里并不十分明显,但是放到社会上,你会发现他结交朋友的标准跟ibd部门招人标准如出一辙。 徐霜接到梁斯逸电话时已经晚上九点。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个女生,自称是他同学,说他在酒吧喝醉。她还在万明羽房间里看招股书,万明羽已经离开。这一通电话也提醒她时间不晚了。 小姑娘一口一个jiejie地叫着,让她过去,她简单收拾了物品,离开酒店打车去她说的酒馆。电脑交给管家,让他明天上午叫闪送,地址填在公司。 给徐霜打电话的正是钱之淮,梁斯逸没有喝醉,她想看看这个放她鸽子女人到底是何人。馊主意是也她提出的。 至于梁斯逸为什么答应。 就要从下午他帮组里的几位同事买咖啡说起,他下楼就看到徐霜跟一个男人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她的“朋友”。 刚入职时,他经常在地下车库看见她上一辆车。这也是他开始注意她的原因之一。 钱之淮听他讲这个的时候简直笑得肩抖,唯一发表的评价是“所以你爱给人当三?” 现在不仅梁斯逸对她有兴趣,钱之淮也是,所哟窜缀他把人家喊出来。 她说,“你就说你喝醉,看人家是关心你还是留恋他。”激将法对梁斯逸不奏效,真正奏效的是无聊的好胜心·。 * “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就在这儿停了。”若是到酒吧门口就得绕一截,说话时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很不负责地示意她下车。 虽语气略带歉意,但徐霜没睬他,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走了一截路到斑马线过红绿灯,站在路上在打车app点了差评和投诉。 但远没有把梁斯逸打一顿解气。 她走到门口给梁斯逸又打了通电话。 那边,“jiejie,我来门口接你。” 酒吧生意惨淡,她一进门就看见钱之淮。小姑娘穿着打扮都非常文静,染着一头白金色长发,穿白色露背府绸裙,问她你是梁斯逸的朋友吗? 她非常乖巧地喊了声,“jiejie好。” 徐霜说喊英文名就好,别喊jiejie。 他们坐的位置是靠秦淮河的露台,穿过一排小圆桌就到是了。 露台只有这一桌,梁斯逸倚在黑色的藤编椅上,陆缅见人来了,站起来跟她对视颔首,说先走了。她见过这个男孩,回他微笑。 秦淮河的水波反射着沿岸的灯光,沿岸的徽式建筑都亮着金黄的灯。梁斯逸看她入座,身后的浆声灯影全是她的背景色。 圆桌上放一杯马提尼,金色的酒液如这身后滚滚秦淮水。 她一见到他便明白这是无聊的小把戏。 鉴于她还没有产生腻味,偶尔一次是不失情趣的。 她挪了位置,坐到梁斯逸旁边,”喝酒了?” 梁斯逸手覆到她的椅背上,把藤椅往他旁边一拉,头靠过来亲她,“少少。”(少少:粤语,一点点) 流氓行为唯有交给没有熟透的小朋友来做,才能勉强忍受。 徐霜往后躲了躲,梁斯逸揽上她的腰,把她勾回来。 她转身抓他胳膊,他们很少有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斯逸。” 察觉到她的抗拒,他把手拿开,虚空搂着她,“放心,我没醉。” 其实她没有不舒服,“那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吗?” “嗯,以前在这边读书的同学。” 徐霜微微点头,“蛮可爱。” 这便是她对钱之淮的第一印象,甚至她觉得有点像18岁的萧雯。因为没见过18岁的萧雯,对之的想象就是钱之淮给她的感觉。 梁斯逸失笑,“以为你会吃醋呢。” “26岁的人了,不至于连情敌都分不出来吧,你显然不是人家的type。” “那我是不是你的type呢?”梁斯逸把桌上的martini端给她。 徐霜手挡了一下,又把酒杯放回去。她酒量很好,但非必要不喝酒。 “身高蛮符合我的,脸也符合。”她搪塞过去,“说吧,干嘛叫我过来,难道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 梁斯逸舔舔嘴唇,憋在心里没说事实,他讲我就是想见你,“你不是对小朋友不感兴趣吗?” 看来他对自己认知清晰,她低笑,“早熟的小孩也可以不算到这个行列。” 对小朋友这个词耿耿于怀是因为有次他听到徐霜给萧雯打电话时,听到她这样称呼他,他非常一本正经地纠正,“你不能跟朋友这么称呼我,我也没有在朋友面前喊你jiejie。” 是哦,梁斯逸还没喊过她jiejie。工作时喊iris,平时就直呼其名。 于是徐霜忽略前半句,逼他叫jiejie。 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梁斯逸,词不达意也好,闪烁其词也罢,能看出他藏有心事。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吻了他嘴唇,“好了,回去吧。” 梁斯逸扯她手臂,徐霜失去重心坐到他右腿上,她想起身,但腰被牢牢箍住。 梁斯逸问她,“你是不是有肢体接触恐惧症啊?” “没有。” 他把脑袋靠到她身前试探,“那是因为不喜欢我喽......” 她坐在他身上,感觉来自青春的荷尔蒙气息从梁斯逸身上逸出,攀附到自己皮肤上。 她勾住梁斯逸的脖子,跟他鼻尖对鼻尖,争夺一小圈氧气。男孩子身上微不可闻的香水味显露,跟塞壬的歌声有相同效果。 梁斯逸往前碰她嘴唇,她就往后退一点,他耐心地再往前,她再退。 梁斯逸直接握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唇齿纠缠,她把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不断的侵犯。每当她想躲开喘口气,梁斯逸就按住她,不给她后退一点机会。 最后她使坏咬他嘴唇,梁斯逸吃痛,嘴唇离开,把她抱在怀里。 交劲相对,她在他耳边偷笑。 梁斯逸帮她理了理的衣服说困,头有点晕。 她起身拉他手臂,“现在可以回了吗?” 他说好,顺便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钱之淮发消息给他说先回去了,留司机在等他。 司机就在门口等,徐霜顿时心生歉意地把梁斯逸塞到后座,把他往里推自己也坐上来。 梁斯逸是真的有点醉意,靠在她身上小憩。沿岸的树影在车窗外不断倒退,等到他家楼下已经睡着了,徐霜摇了摇他,并没有醒。 她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梁斯逸闷哼一声,脑袋耷拉着说,“下手这么狠。” 她得意地说,“快下车,我们回家。” 她拿着司机递给她的车钥匙,把他送到电梯内。梁斯逸不让她走,“你就让我一个人回。舍得吗?” 徐霜把他推进去,“多大人了,还能在家门口走丢?” 梁斯逸把她扯进来,抱到怀里,“别走。” 他牵着她的手,按下按键,电梯关门。 电梯镜面明亮富丽,做思想斗争的人对着镜子发呆。 谁可以拒绝倴张的青春气息呢? 理智战胜冲动,她在门口对梁斯逸说,“早点睡,我回去了。” 梁斯逸扯住她圈在怀里,她背后是墙,坚硬的,冰冷的,却不能让理智归位。 她分辨不出梁斯逸有没有醉,犹豫代表贪恋。 她没有抗拒,希望时间慢慢,思想斗争还在走流程,只是这一刻的缠绵令人太难割舍。 梁斯逸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他腾出一只手去寻她的手,握住。 然后伸进自己的衣服里,“你不喜欢吗?” 年轻的rou体,你不喜欢吗? 这句话想烟花一样在徐霜脑子里炸开。她勾上他的脖子,吻他。这就是答案。梁斯逸的手摸到门锁,按指纹开门。 他托住徐霜的臀,把她抱进门。这是一个她陌生的空间,所以行为都被梁斯逸带着走。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紧致的皮肤之下是他锻炼的痕迹,他总是教她挑不出毛病来。 “梁斯逸。”她喘着气喊他。 男孩子声音已经沙哑,“嗯?” “斯逸。”我们已经是共谋了。 她挑开他他衣服的下摆,衣物褪下。梁斯逸的手覆到她腹部,纽扣也被解开。而后这只手又来到她的后背,笨拙的解开内衣搭扣。 当触碰到她胸部时,她无法抑制地叫出来。金酒为基酒的dry martini味道微苦,梁斯逸通过接吻让她尝到这酒息。 身上已经没有穿戴整齐的衣物了,纯情的关系也被扯开一道口子。 然而梁斯逸的大胆就止步于此了,男孩子依依不舍地挽留,丝毫没想过收场方式。“可以吗?”他紧紧地搂住她问。 徐霜的手指在他他胸口打圈。 “你会吗?”她挑起他的“胜负心”。 激将法在这里比较奏效。 他手指下行,隔着内裤,摸到她的敏感点。下身被刺激着,几乎找不到支点。她掐着他的手臂承受这一轮又一轮灭顶的快感。 梁斯逸扯下她的裤子抱她去卧室,背后是柔软的长绒棉床品,下一秒他压上来。 他说,“你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徐霜的手贴在他额头上,“这是事前的抱怨吗?” “不是抱怨,是坦白。” 她笑,“也有可能是你太笨。” “你就喜欢这种有点笨的。只有这么笨的我,才能被你拿捏。”梁斯逸的唇来到她的脖颈间。每一寸的下移都带有舔舐。 梁斯逸的胳膊被掐出红痕,因为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热烈了。整个身体都浮了一层汗,比她更甚的是梁斯逸。如果开着灯,她一定可以看到男孩子满脸通红,倒不是说因为性行为而羞涩,闯入一个新领地,他本能地想藏拙。 他也不是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 梁斯逸的力道很轻柔,甚至不敢换位置,怕伤到她。 她在他耳边呼气,“看来60%的男人最可爱。” “什么是60%的男人?” “如果说当爹级别的是100%男性,你就是60%的男人。” 但有一天,你也会变成100%男人的。 徐霜的思绪又飘到村上春树写的那个短篇小说——《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她读完是怅然的,和张爱玲那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好像是类似的表达。 “但你是我的百分百男孩。”情话到底动不动人,她是不知的,但她很少讲,应该还在起作用的范围内。 村上在最后写,“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肩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 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么?” 但或许情缘露水,远没有到谈论重遇回忆不起往事的地步,何谈感伤。 “honey,我爱你。”男孩子喘着粗气,埋在她身上,语气缓慢地说。 谈经验丰富与否很逊,可是不谈这个,又有什么不逊的话题呢。几年之后,他们甚至不用谈论,便能够熟稔地从脱衣到爱抚完成一整套流程。 她从包里摸出一片避孕套塞到他手心。 “但见旁人谈情何引诱,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 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梁斯逸,下次给我唱《葡萄成熟时》吧。” 她听过他唱粤语歌,并且是被迫的那种。鉴于之前听过发音极其不标准的人唱粤语歌,她能分辨出梁斯逸唱得不错。 “好。”他的把这个音埋进她的唇齿内,就像是一个刻下的许诺。 到底要怎么收场呢。 她自己都忘记了。梁斯逸说好困,闭着眼伏在她身上。她轻轻把他推开,裸着身体下床。地上是梁斯逸的衬衫,她捡起披到自己身上,去找浴室。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走到卧室中间环顾,梁斯逸走过来,问她找什么。 他从她身后搂住她,打横抱起她。 他开了一盏灯,从黑暗回到光明的一瞬间有点刺眼,以及他们彼此都是不适应的。 rou体上的坦诚相对。 梁斯逸保持在他身后搂她的姿势,吻她的脖子,红痕之上再覆红痕。 梁斯逸的吻很长久,她不得不煞风景地打断,“你不是很困吗?”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那是中场休息。”他边吻边说。 徐霜从身前牵上他的手,把手指一点一点地塞进他的指缝里。他的头发被汗打湿额间沾上几丝几缕,她看着面前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梁斯逸,原来他染上情欲的眼眸是这样的。 迷离的,又有几点聚焦,都在她身上了。 一个男孩子的青春,她进入了。 梁斯逸一只手臂就可以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徐霜闭眼,几乎不需要她的带领,他便主动探索着。呼吸交汇,纠缠,不想放过彼此。 连喘息都变得没有规律,她再次失去自制的发颤。梁斯逸将她转过身来,拢在怀里。她吻他喉结,问他,“痒不痒。”手指又在他腹部摩挲,“这里呢。” 她睡醒时,身边是空的。手机连着数据线,放在床边柜上。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在3F健身房,醒了給我電話。 衣服也齐整地在床边,她捞起来穿上。 光线有点晦暗,她下床拉开一截窗帘。服务式公寓和酒店绑定,布局都照搬费尔蒙那一套。梁斯逸住在这里和住酒店也没差,东西少得可怜。房间几乎没有梁斯逸住的的痕迹,跟某人倒是很像。其实他一开始住在城中,跟他们md吴总在同一个住宅区,按辈分他要喊人家一声叔叔。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他图清净,后面搬到河西住。 推开卧室门,是一个更陌生的空间,她一边随意地逛,一边等梁斯逸。近年来,建邺区发展势头雄胜,河西cbd区域一幢幢高楼掘地而起,吸引不少金融机构和企业入驻。 她拉开冰箱,里面居然是清一色的fiji水,大瓶小瓶都有,她拧开一瓶。 对梁斯逸的好奇停留在这座公寓内的每个物件上,可惜这里没有答案。她看眼时间,若是他再不回,她准备乘地铁回去,换件衣服去公司。 徐霜对着镜面理了理头发,捡起浴室地面的一缕头发,扔进垃圾桶里。她留下的痕迹不多,几乎不需要清理。在她提包准备走时,梁斯逸回来了。 他拎着两个袋子,白色袋子上印着标志性的卡通小笼包。梁斯逸见状问她,“你要回去?” 她也知自己表现得有些无情,“我要换件衣服。” “先吃饭。”他把袋子搁在桌上,其实没什么威慑力的。 他说,“排骨面、红油抄手,小笼包,不知道你喜欢哪个,不想吃的给我。” 她坐在餐桌上,像等待老师分发餐食的小朋友,看他一一拿出包装盒,“要是我都不爱吃呢?” 梁斯逸走过来,手搭在她肩上,“那就坐我身上,我喂你。” “别学油腻。”徐霜捏住他的食指,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拎走。 梁斯逸穿着一身全黑的运动服装,只有短袖上有连肩的左右各三条白色横条,蛮帅气。好像还是第一欣赏年轻小孩早晨锻炼回家的模样,纯情又诱人。 梁斯逸戳一戳她,“我去换衣服,别偷偷跑走。” “怎么说话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委屈道,“你都不给我电话。” 徐霜站起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真的不走啦。”她揭开排骨面的餐盒,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开始吃上了,“这下放心了吧。” 梁斯逸简单冲了后,换了身正装,跟她一起吃饭。 她勾了勾他手指,“晚上一起吃饭吗?” “晚上吗?”梁斯逸和她确认。 “对啊,你没空吗?” 他解释说,“一个朋友的生日会,她父母跟我们家关系挺近的。” 倒也不正式,正经的生日会在昨天,今天只喊了几个朋友一起。 徐霜戳了戳碗里淋满红油的馄饨,语气平静的说,“那你去吧。”这一刻,她才觉得他们真的不太熟悉,她根本不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