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费」傅卫军我
「保护费」傅卫军×我
上. 南街市有个很好吃的烧烤摊,鱿鱼板瘫在热油上滋滋冒响,触须做着无谓的挣扎,最后的结局依旧是被撒上孜然、淋上辣酱、 装进牛皮纸袋。 我将打包好的烧烤从老板手里头接过来,垂着脑袋往角落的某个摊位走去。 一张小桌子围坐着四五个男女小青年,校服松松垮垮地胡乱敞开,还有的在空白处画满了各种涂鸦。 把烧烤递给他们,我闷声道:“我能走了吗?” “谢谢你请我们吃烧烤,但是没有酒水啊,要不……”李然然戏谑地冲我眨眨眼,“你再去给我们买几打啤酒吧?” 我盯着脚尖,目光麻木沉寂:“我没钱了。” “蒙谁呢?你爸不是大老板吗?哦!”李然然故作夸张地捂着嘴巴,“我忘了,你爸早就破产跳楼了。” “闭嘴,贱货。” 声音不轻不重,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有个好几秒一群人竟没反应过来。 李然然立马变了脸色,眼神骤然凶狠,还没等她发飙,坐在她旁边的黄毛已经跳起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他力道很重,我躲不开,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子撞在桌角,又顺势压在旁边人的腿上,膝盖跪地,姿势尴尬又诡异,但我顾及不了其他,只觉浑身疼得冒冷汗,像有根针直直刺破了我的耳膜,强烈的耳鸣加上头晕目眩让我半天爬不起来。 桌上的盘子和酒瓶碎了一地,对面的人猛拍桌子:“干、干什么呢?没看见你、你爹吃饭呢?要打架、躲远点!” 黄毛“嘿哟”一声,拎着啤酒瓶就要过来跟他干架,刚跨出去一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缓过神,抬起头时才看清身边的人,他全程没有吭声,微微偏头,目光冷漠地凝视着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黄毛混混。 黄毛瞬间熄火,脸上凶狠的表情僵硬住,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傅…军儿…军儿哥。” 撞上阎王爷了,四五个人都纷纷站起来,神色惶然地瞄着这两个人。 对面的人扒拉几下长发,挑挑眉:“学、学我说话是不?” “没没没有没有!东哥,军哥,误会,误会!” 黄毛冲身后的伙伴使个眼色,几个人快速拿出口袋里的钱递过去。黄毛陪着笑,把钱都放到桌子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赔。” “滚!” 那些人也顾不上我了,直接拎着东西灰溜溜地跑走。 我像卸了力般,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力道,将我的脑袋又抬起来。 触及到他漠然的眼神,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睛往旁边地上瞟了眼,挑挑眉毛。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地上扔着一个孤零零的助听器,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趴在人家腿上。猛地弹起来,又一个重心不稳,屁股直接坐在了助听器上。 长发少年五官揪在一起:“诶哟!姑娘你、你给我哥坐、坐坏了赔得比几、几打啤酒还贵呢!” 我连忙起身,拿起地上的助听器递给他,欠欠身:“对不起……” 少年接了过来,带在自己耳朵上,固定了几次才满意,冲对面的长发少年比划几下,长发少年点点头:“行吧,真扫兴,走、回去吃。” 少年不再看我,起身和长发男一起离开。 周围只剩下探究的眼神朝我看来,刚刚的闹剧动静不小,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我摸了摸僵硬浮肿的脸颊,远比不上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 深夜小巷只有墙上的几个电灯亮着微弱的光,前些天下了场雨,小水坑到处都是,光照不到的地方,很容易踩进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踩进水坑里,才惊动他的,可是他不是听不见吗? 傅卫军警惕扭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像野兽一般毫不隐藏自己眼底的狠戾。 我僵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真的怕他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撕咬我。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我还是鼓足勇气,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 傅卫军收回戾气,疑惑地皱着眉,冲我比划:(你跟了我好几天了,到底想干什么?打劫?) 他不屑地撇撇嘴,双手揣进口袋,歪着脑袋看我。 我看不懂他的手语,但是能看出他的疑惑。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我交多少钱,你能……保护我?” 他眉头皱得更紧。 我又重复:“我给你钱,你帮我打架,不对,别人打我的时候你再帮我打他。” 完了,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了。 我又要说话,他抬手打断我,微微倾身过来,偏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助听器。 跨过一个小水坑,我站得更近些,凑到他跟前,提高了音量:“我说,我交保护费,你别让别人欺负我!” 傅卫军打量我几眼,又要打手语,却看到我茫然的样子时停下来。直接伸手将我转了个身,自顾自地拉开我的书包翻找着什么。 我不敢反抗,咽了咽口水,身体笔直地站着。 他只是从里面拿出来纸笔,快速写着什么,然后亮给我看:【你知道我是谁?】 我点头,又凑近他耳边:“你叫傅卫军,打架很厉害,我打听过你。” 他轻笑一声,眼尾挑起的弧度给他添了几分神采。 傅卫军像是来了兴趣:【能交多少钱?】 我有些心虚,抓紧书包带,试探地问他:“你…要多少?” 【有多少给多少。】 “啊……” 那我岂不是破产了? 他把纸笔还给我,我怕他要走,直接一咬牙,答应下来:“好!我给,但你要履行职责。” 傅卫军挑眉,很痛快地应下来。 有钱不赚,大傻子。 - 刚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小城时,陌生感和茫然无措将我日日吞噬,只敢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愿与人交流。 在这个旧街区里,外来者是注定融入不进去的,更别提一个毫无背景依靠的外来者,那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又被堵到厕所里,老地方了,这里是废弃的老校区,一般没人会经过这里。 他们依旧不变的招数,浇水,扇巴掌,用脚踹。 这次还有几个男生,猥琐的笑声和污言秽语比拳打脚踢还要令我恐惧,有人试图来扯我的校服,我嘶吼着推开他们。 “滚开!” 一根木棍在那个扯我衣服的男生头上折成两段,所有的嬉笑怒骂戛然而止,男生额头渐渐冒出了血,顺着鼻梁往下流。 我从人群里惊慌地看过去,傅卫军盯着自己手上不小心扎上的木头碎屑,烦躁地皱起眉头。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憋着火,谁都不敢发。 被开瓢的男生走上前指着他:“你踏马别管闲事!” 傅卫军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肩:(拿钱,办事。) 男生悄悄问旁边的人:“他比划啥呢?“ 傅卫军抿唇笑了笑,猛地抬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灰尘扬起,男生倒在地上哀嚎着。 几个人虽然行为恶劣,但到底是学生,遇到狠人立马变怂,快速扶起地上的男生,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我缩在角落里,看得一愣一愣的,憋在眼眶里的大颗泪珠砸下来,茫然地看了眼傅卫军。 他走过来蹲下,又捏着我下巴,查看我的伤势。 我急忙掏出口袋里的钱,一把都塞给他。 他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皱皱巴巴的纸币,又抬头看我。 我眨眨眼睛,良久,木讷地伸出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少年倏尔笑了起来。 从厕所出来,傅卫军走得比较快,我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一眼。我的衣服领子扯开大半,浅色内衣露了出来,锁骨处几道被抓出来的伤痕尤为明显。 感受到他的目光,我连忙揪紧了领子,垂下脑袋。 视线突然被遮住,他扔过来的外套罩在我头上,似乎有丝浅浅的香皂味,还没等我细闻,又听到他迈开的脚步声。 迅速套上他的外套,小跑着去追他。 (谢谢你!)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会这个手语,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学的。” 之前去音像店里买了手语教程的碟片,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要是自己悄悄留下一点吃饭的钱,他不会发现吧…… - 这几天那些人没再找过我麻烦,我有了空闲时间就会去傅卫军的录像厅待一会儿。 在那里我会感到无比有安全感。 傅卫军对于我好几次突然“到访”似乎没什么意见,还把他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写作业。 高三的学习任务重,之前因为被欺负,学习进度落下了很多,尤其是需要背的东西都能够堆成山了。 看着书包里满满当当的课本,我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从最简单的语文开始。 从侧兜掏出一个小书,初高中必背古诗词,是我从收垃圾大妈那里淘的,封皮早就消失不见,书页泛黄,我用胶带大致粘了一下,还能用。 我打算先把自己熟悉的顺一遍,之后再去背生疏的。 外头传来隋东的说笑声,他俩应该是在看电视,我捂着耳朵小声地开始背诵。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背得有些口干舌燥,坐在硬板凳上特别硌屁股,肩膀也有点疼,我放下手,抬头想要活动一下脖子。 睁开眼睛,身旁的人离得很近,彼此的脸颊轻轻擦过,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缩去。 傅卫军盯着我的书看得饶有兴趣,见我终于发现他了,挑挑眉,打着手语:(这些你都会背?) 我反应好一会儿,点点头。 傅卫军也学着我之前的样子,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莫名被他这个举动逗笑,又急忙捂住嘴巴。 他指了指书页上的某句话:(刚刚看你一直反复背这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对,就是这句。) 我微微愣了片刻,敛去眼中的情绪,指尖捏住他外套领子,将他拉得近些,凑近助听器说:“长空九万里,大鹏冲天飞正高。风啊,千万别停息,将我这一叶轻舟,吹往蓬莱仙山去。” 傅卫军凝视着这句话,半天没有反应,小台灯的光打在他侧脸,凌厉的轮廓都变得柔和几分,他眼眸像漾着碎光的湖泊,我看得出神。 过了许久,他撇撇嘴,点了点头,兴许只是一时好奇。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词,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蓬莱仙山。” 他偏过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舌尖顶着牙齿“啧”了一声。 我抬起头。 (你胆子太小了,要想不被欺负,就得比他们更狠。) “他们人多……” 傅卫军无奈地搓着耳垂,手掌盖在我头顶晃了两下,便起身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手里的圆珠笔刚刚下意识地攥紧,现在手指才后知后觉有些疼。 他房间好像不通风,这会儿有点闷闷的,脸颊像是发烧了似的冒热气。 - 母亲每个月都会来给我送生活费,每次过来顺便领我去周边下馆子。 麻辣烫小店里下午人也不少,毕竟是周末,大部分都是家长带孩子过来的。 母亲将辣椒推到我面前:“加点吧,好吃。” 我对于这样形式上的关爱并不感兴趣,但谁让自己拿了钱呢。 突然想起傅卫军了,他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挺烦我,但又拿了我的钱。 想到这,我低下头,嘴角忍不住扬起弧度。 母亲见我心情不错,趁机说:“过年你刘叔叔要去外地出差,我和你弟弟也要跟着去,到时候你就…先在学校吧?” 我迅速接话:“他不是我弟弟,是你儿子,你和他的儿子,跟我没关系。” “……” 母亲立刻就放弃了与我沟通的念头,沉沉叹了口气,之后便一句话也没再说。 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麻辣烫,咽了两口就没再继续吃了。母亲走后,我又拐到小吃街里去点了另外一家的。 我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没剩下。 舒服地喟叹一声,脸上的表情还没收回去,就跟对面咬着牙签的少年四目相交。 “……” 我说我这钱是抢来的,他会信吗? 隋东顺着傅卫军的视线扭过来,一看是我,咧嘴笑起来:“哟?还有钱买、买麻辣烫呢?哥,她跟你藏、藏着掖着,这我、我可忍不了!”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把钱全塞给了傅卫军。 “我…我总得吃饭呀……” 他神色平静地数着钱,钞票在他手指尖翻飞,我觉得自己心里在滴血。 他拿了一半,剩下的又还给了我。 站起身,冲我比划了几下。 这我确实没看懂。 隋东朝我扬扬下巴:“我、我哥说,他不、不欺负小姑娘。” 中. 下了晚自习,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宿舍,在走廊拐角处无意间瞥见下一层的楼梯口站着几个人,李然然校服上的涂鸦似乎更鲜艳了,我浑身冒起了冷汗,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换条路逃跑之前,我听到他们尖锐凶恶的声音:“堵不到就去她宿舍!我就不信傅卫军能住她宿舍里,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没敢走学校大门口,东南角的cao场正在施工,被砍掉的绿树还没来得及清理,黑暗中我惊慌的身影在其中穿行。 录像厅的木头门“啪啪”拍个不停,急促又扰人。 隋东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骂骂咧咧地起身:“靠!特么谁、谁啊?大半、半夜的上、上门打架,不用睡觉?!” 这时候挺羡慕他哥,听不见,睡得别提多香。 隋东面色不善地一把拉开门,见到是我,惊讶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 “学、学我说话!” “不…不是!” 我舌头打结了似的,两只手乱比划着。隋东没了耐心,摆摆手:“得、得得,你天亮了再来,我哥、睡着呢,伺、伺候不了你。” 阁楼楼梯传来脚步声,傅卫军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下来。 “哥,你听、听见了啊?” (你开门动静太大了,我还以为地震了。)他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我,(你怎么来了?) 看见他,紧绷的身体和神经总算有了松懈,急匆匆跑到他跟前。 傅卫军将助听器戴好,耳朵凑近我。 “他们在学校里堵我,我不敢住学校了。” 隋东瘫倒在旁边的座位上,迷迷糊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你、你就不会打、打回去?” 傅卫军低头瞥了一眼我,矮他一个头,瘦得跟饥荒难民似的…… 我脸颊发热,羞愧又心虚地说:“我打不过他们呀。” “你不会现、现在要我、我哥去帮你打、打架吧?”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地方去了……” 隋东坐了起来,睁大眼睛:“你不会要、要住我们这儿吧?你爸你妈呢?” “……” 我沉默片刻,没回答他,只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抬眼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全给你,让我躲一会儿吧。” 他没看我手里的钱,只盯着我。 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额前的头发没仔细搭理盖住了眉毛,敛去了些平日里的戾气。 现在面对他的凝视,我竟没那么害怕了。 某一刻我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只要他能让我留下来,录像厅就是我暂时的蓬莱仙山。 傅卫军收回视线,无奈地撇撇嘴角:(胆小鬼。) 我本来是想在录像厅的长椅上凑活一下,可傅卫军直接揪着我领子,把我带进了他的卧室,他自己裹了身被子到隋东房间打地铺去了。 隋东看着默默铺被子的傅卫军,打手语问他:(你怎么让她睡你房间?) 傅卫军铺好了床,靠在床沿边,扬起嘴角:(拿钱,办事。) 我只脱了外套就躺进被窝了,可能是他的床板很硬的缘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被子上有淡淡的香皂味,跟那天他扔给我的外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久,如果没认识傅卫军的话,现在的我可能已经被打到残废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烦我,要是他没耐心了,不管我了,那我是不是又会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 傅卫军说得对,我就是个胆小鬼。 -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出去的时候,傅卫军已经坐在楼下吃早饭了。见我下来,把装在塑料袋里的包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示意我吃了。 (谢谢。) 他嚼着包子,咬肌动得明显,懒散地垂着眸子,轻轻勾唇笑了笑。 隋东应该还没醒,只有我俩在楼下面对着面吃饭,气氛有些尴尬,他说不了话,我又不会熟练地打手语。 大包子就着一杯豆浆吃完,我轻咳一声,抬起头:(我要去学校了。) 傅卫军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录像厅开在不起眼的一条小巷里,早上的风吹得挺冷,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想到回学校之后,可能又会遇到那群人,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小巷子走到一半,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扭过头看去,傅卫军双手揣着衣服兜,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我。 我怔愣地盯着他。 (我送你回学校。) 身上的冷意似乎在这一刻褪去了许多,微凉的指尖温度骤然上升,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 旁边包子店里的热蒸气扑出来,傅卫军恰好站在那里,像幻境似的,不太真切。 蓬莱仙山?包子味的。 一瞬间的念头直冲我脑海,某根弦像被人捋直绷紧,我恍若初醒,脸上的笑容绽放。 傅卫军看到我突然变化的表情,有些疑惑地挑挑眉。 我小跑到他面前,抓住他衣领扯近我,他没想到我会用这么大力气,往前踉跄了一步。我对着他的助听器大声说:“我们一起走!” 傅卫军微微侧头,与我充盈着澄澈神采的眼神对上,他似乎躲闪一瞬,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这条路昨晚还觉得很长,怎么感觉今天这么短?没一会儿就到学校门口了。 高中走读生很少,大部分都是住校,所以门口的人不是特别多。门卫大爷一早搬个椅子坐在大门口听收音机,登记表放在桌子上,有学生来了,就自觉去签字。 我们在路对面停下来,昨晚我是偷跑出来的,肯定不能走正门。 带着傅卫军来到昨晚的那条小路。 好死不死地正好撞见昨晚那群人从外头回来…… 李然然眼尖,率先发现了我,又看见我身边跟着的傅卫军,嘲讽地笑了笑:“哟,我说昨天晚上怎么没见你,原来是出去做生意去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嘴上放着狠话,步子却下意识往后挪,伸手抓着旁边傅卫军的手腕。 他低头看了一眼,迈开步子朝那群人走过去。 李然然连忙往后撤:“干什么?!我们七八个人呢,还打不过你一个?” 傅卫军回过头,将我的担忧与恐惧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眼神从未有过的温和,我在这样的眼神里莫名的镇静下来,似乎什么也不需要再害怕了。 他重新看向李然然,眸底温度骤然冷却,伸出手指了指他们,随即握拳竖起大拇指,横在脖子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野兽的警告,危险、嗜血。 傅卫军扯出轻蔑的笑,后退几步,拉着我离开。 “带我去哪?我还得上课。” (走大门,胆小鬼。) “……” - 入冬之后,桦林变得更寒冷了。大雪天不分时候,说下就下。 李然然的围巾肯定很贵,触感柔软无比,可是我把围巾缠在她脖子上时,她却很痛苦地一直蹬腿。 旁边的几个同伙被我突如其来的反抗吓傻了,愣了好几秒才赶紧跑过来拉开我。 我被一脚踹在地上,李然然被解救出来,猛烈地咳嗽着。 我趁他们慌神的间隙,拔腿就跑,不敢回头,盯着前面的路一直跑。寒风像刀片一样切开我的皮肤,鹅毛大雪糊在我的脸上,我只想向着有光的地方跑,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在转弯时狠狠地摔了一跤我也顾不上,迅速爬起来继续跑。 隋东又被突然拍响的大门吓了一跳,他翻个白眼,对旁边的傅卫军打手语:(找你的。) 录像厅的门打开,雪花飞进屋里,身形单薄的我站在门口,嘴角挂着血,脸上的红色巴掌印极为明显。我看起来狼狈至极,但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 傅卫军紧锁着眉头,眼底有怒气,他知道我又被欺负了。 我伸出双手给他看,手掌上有围巾勒出来的红印。 (我不是,胆小鬼。) 棉签沾着碘伏轻轻擦拭嘴角的伤口,我嘴角火辣辣的疼,下意识往后闪躲,傅卫军眼神警告了我好几次,发现没什么用之后就用手掌固定住我的后脑勺,用了些力气,我立马吓得不敢动弹。 不是害怕……只是离得太近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生气的感觉。 我瞄了他几眼,说:“我不是胆小鬼,你不高兴吗?” 棉签在嘴角处顿住,他将视线定在我脸上,大巴掌印在灯光下更清晰了。 (高兴。) 我有些急迫地往前凑:“那你为什么还生气?” 他缓缓眨了眨眼皮,直起身子,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挠了挠眉毛:(不知道。) 怎么有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的? 我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 他见我低头沉默,伸手捏起我的下巴,微微笑起来:(你做得很好,你不是胆小鬼。) 他捏得很轻,但指尖传来的温度又让我瞬间涨红了脸。 幸好有巴掌印遮掩,不然就丢死人了。 “我…我还有些疼。” 他点点头,拿出新的棉签又给我上药。 想让他离得近些,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别扭了好一会儿,悄悄伸出手,捏紧他的衣领,将他拽过来些。 彼此目光相对,又默契地移开。 又相对,又移开…… 反反复复,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笑。我很喜欢看他笑。 傅卫军笑着的时候很少,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最纯粹的笑容。 我歪了歪脑袋:“你真好。” 我声音很低,他没听清,疑惑地挑挑眉,靠近我。 二楼只有我们两人,一切暧昧都肆无忌惮地钻出来,给了我莫名的勇气。 嘴唇贴在他耳垂上,很轻很轻,停留几秒钟的时间。外头的风拍打的玻璃窗,却无法冷却周围急速攀升的温度。 台灯似乎快要坏掉了,猛地闪了几下,明明灭灭中,我看到他怔愣的神色,突然后悔起来。 会不会因为我的唐突,将我赶出去?以后也不会再见我了? 我咬咬牙,反正都这样了,那就干脆再占个便宜。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傅卫军突然伸长手臂,扣着我的后脖颈将我拉近,双唇紧紧贴在一起,我下意识呼吸一窒。 没关紧的玻璃窗突然被风吹开,这时卧室门也打开来。 “外头风太、太大了!你们那窗……” 我几乎是全身发力将傅卫军推开,他直接从板凳上跌坐下来,僵硬地扭过头看向门口的隋东。 隋东估计也吓傻了,张着嘴半天蹦不出话来,眼神在我俩身上来回转。 我咳嗽几声,随即问他:“窗户怎么了?” “窗、窗户有点关、关不严……” 他机械地快速走进来,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关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忘了关门,又拐回来把卧室门贴心地关了回去。 楼梯走到一半,隋东忍不住又回头张望了几下。 不是说交保护费的关系吗?怎么保着保着,保护到嘴上了? 傅卫军搓了搓头发,起身将凳子摆好。 我背过身不去看他,他站在我身后,也没什么表示,过了一会儿就自己出去了。 我捂着胸口躺倒在床上,大口呼吸着,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痛得脸部肌rou直抽抽。 - 快要过年了,寒假没剩几天就要来了。 我在本子上写下了学习计划,打算接下来利用假期好好复习一下。至于计划表里空出来的那几天……我想去找傅卫军。 他录像厅里新进了好多片子,我都很想看,应该说是很想和他一起看。 放学路上,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是熟悉的声音。 我漠然回头,刘斌脸上却是温和无比的笑容:“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我们不顺路。“ 见我要走,他连忙拦着我:“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没有去制止李然然他们,可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是因为……” “刘斌,少装模作样了,李然然平时那么高调地喜欢你,你会不知道?你不过就是懦弱罢了,你比他们好不到哪去,都是恶人。” 刘斌估计是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我会直接这样呛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对不起,如果不是你偷偷给我写的那封情书,可能……” 他这句话的确足够让我生气起来,给他这种伪君子偷偷写过情书,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一件事。 可是少女初春暗恋的小火苗,早在他冷漠无视我被拖进厕所殴打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 现在看到他,只有无尽的恶心。 以后,我再也不写情书了!!!! “滚开。” “对不起……” “我说,滚开。”我叹了口气:“我最后提醒你,赶紧滚开,对你有好处。” 他似乎不满我对他的恶语相向,一直皱着眉头,不经意偏头的时候注意到了身后站着的少年。 傅卫军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我绽放出大大的笑脸,冲他挥挥手。 少年也扬起下巴,笑着回应。 刘斌看着我们的互动,皱起眉头:“你谁啊?” 傅卫军无视他的视线,越过他朝我走过来时,肩膀毫不客气地撞了他一下。 (吃饭吗?) 我点点头,与他并肩往小吃街走去,没再看身后的刘斌一眼。 现在每天放学,傅卫军都会来接我。 我坐在他对面,悄咪咪抬眼偷看他几次。傅卫军面无表情地将一次性筷子搓了搓,伸手放在我面前,就是不看我。 我脚下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你又生气!) (我没有。) (你,有!) 他扔进嘴里一粒花生米,撇过头不理我。 我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坐到他身边去,瞪着圆眼瞧稀奇玩意儿似的看他。 凑近他的助听器,压低声音问:“你不会吃醋了吧?” 傅卫军听到这个词,像是极为嫌弃似的撇了撇嘴。 “就因为我以前给他写过情书?” 他神色立即惊愕起来。 啊……原来没听见情书的事儿。我这算自爆了吗? 傅卫军嗤笑一声,他轮廓削瘦,能清晰看见他紧咬着后槽牙。 (你,喜欢,那个样子的?) 我立马摇摇头:“我那是年少无知,我现在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凝视了我片刻,偏过头压下嘴角的弧度,状似懒散地点点头。 (那你还写情书吗?) 我又摇头:“我才不写了,再也不想写这破玩意儿了。” 傅卫军低下头拍了拍后脑勺,没什么反应,我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盯着筷子出神。 “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写。” 他立马摆手拒绝,麻辣烫正好端上来,他立马将我赶回对面坐下。 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了,出来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雪。 我今天忘了带手套,傅卫军也没这习惯。走在路上,手已经有些冰凉,突然玩心大起,趁他不注意塞进了他的衣领。 傅卫军哆嗦一下,往旁边躲去。 我得逞地笑着,现在路灯下,任由雪花落在我卷翘的睫羽上。 他看得有些出神,鼻尖冻得微红,瞳中映着我的笑脸。 那时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样的场景,直到很多年之后,偶尔听到了一句话,猛地便忆起了今天。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站在人行路的台阶上,他站在台阶下,跨了一步,温热的唇贴上来,恰巧融化了一片雪花。 我们在纷纷扬扬的雪天里接吻,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以前觉得奢望的情感,现在却能紧紧拥入怀中,似梦似幻,甘愿沉沦。 - 晚上回到录像厅,里面有人在看电影,隋东坐在角落里烤火,看见我俩回来,揶揄地眯起眼睛,嗑着瓜子嘴里还不停地“啧啧啧”。 傅卫军经过他身边,大手直接揉乱了他的头发,拉着我直接上了楼。 我这些天都是在录像厅住着,傅卫军又收拾出来一间房,以前是放杂物的。正好沈默最近偶尔不住校,直接搬了两张床,我和沈默住在一间卧室。 傅卫军脱掉外套,准备下楼看店。 刚到楼梯口,我从背后突然抱住他,手里的纸条塞进他毛衣袖子里,便转身跑走了。 等我关上卧室门,傅卫军才反应过来。 袖子里的纸条取出来,打开。 只有一行字,用圆珠笔工工整整地写着。 ( 你是我的蓬莱仙山 ) 番外. 我跟傅卫军也算是谈起了恋爱吧?应该算早恋。不过我不在意,他更不会在意。 寒假我就住在录像厅里,在除夕之前一直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表学习着。春晚开始前,我刚把最后一套化学卷子写完。 沈默已经好几次在门口催我了,无奈道:“你再不下来,我弟都望眼欲穿了。” 手里的笔立马停下,这几天的确有些忽视了他。 “我马上下来。” 年夜饭已经摆了满桌,给我留了一个座位,电视机里头春晚刚刚演了个开头。 傅卫军见我下来,将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我挨着他坐下,右手悄悄钻进他掌心里。傅卫军低下头,感受到我冰凉的温度,手掌收紧,另一只手比划着:(很冷吗?) (写字,右手冷) 因为写字而冰凉的右手逐渐在他掌心里被捂热,他将米饭端到我跟前:(吃饭) 我有些舍不得将手抽出来,瞄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看春晚的沈默和隋东,口袋里悄悄掏出一张纸条塞给傅卫军。 他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目不斜视地打开,趁没人注意,垂下眼眸偷偷地看。 【想要快点完成学习计划,就能跟你约会了。】 傅卫军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轻哼声吸引了另外两人的视线。 沈默和隋东对视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自动将凳子往外面挪了挪,离我们俩更远些。 吃完年夜饭,隋东便将早就已经买好的烟花炮仗搬了出来,在大门口摆成一排。 傅卫军在旁边点了根烟抽着,打火机扔给他。 隋东朝里面喊:“快出来,放、放炮了!” “来啦来啦!”我收拾好桌子,着急忙慌跑了出来。 傅卫军眼疾手快,将烟嘴塞进隋东嘴里。 沈默走出来:“什么时候放?” 隋东看了看表:“快了,还、还有五、五分钟。” 说完,他抽着傅卫军刚点着的烟,冲他撇撇嘴:(真怂) 沈默问我们:“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没?” 我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又看向身旁的傅卫军:“我希望永远都跟你们在一起。” “是我、我们,还是就、就我哥?” 我提高了音量:“当然是你们!也包括他……” 三个人笑了起来,我有些羞赧,刻意离他远一些。 傅卫军揽着我的肩膀,将我带进怀里,低下头:(天冷,给你暖和) 不知是不是冷风吹得,我突然有些鼻酸,轻轻拉着他的耳垂,凑近助听器:“谢谢你,傅卫军。” 谢谢你给了我反抗的勇气,谢谢你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点火咯!” 烟花在昏暗幕布般的夜空中炸开,绚丽夺目,炸出五光十色的花瓣形状。寒夜里仰望着它的人,脸上被映照出光彩。 “希望新的一年,过往的痛苦,就随着这些烟花一起消逝吧。” - 学习计划提前完成,我还有很多空闲时间。 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沈默辞掉了维多利亚的工作,她在教育机构里做起了数学老师。 最近从上海那几个大城市吹过来的风,桦林当地很多学校老师都开始私下办起了培训班,学生家长踊跃报名,都想着自己的孩子未来成龙成凤。 所以初六还没过,她就已经开始了朝九晚六的生活,因为培训班离学校近一点,所以她回宿舍住了。 而隋东也在为他自己未来的烧烤店事业忙前忙后。 我问过傅卫军,最想做什么。 他坐在我的书桌前,指尖拨弄着翻开的书页,沉思好一会儿:(书店)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理想,很惊讶。 (为什么) (我没读过什么书,我……)他手势顿了顿,(有点,羡慕)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出神,又连忙比划:(我看过百年孤独)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牵起他的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的) 录像厅也已经开始营业了,每天晚上都有一波小情侣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一起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录像带里放着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像是也见证了他们感情一样。 我每天晚上会帮忙看店,坐在最后面,看着几对相互依偎的背影,有些艳羡。 和傅卫军除了那天大雪中的拥吻,之后便再也没机会亲密地相处了…… 他低头看着账单,膝盖上突然放上来一只纤细的手,抬起头,我正盈盈地凝视着他。 (想和你一起看,只有我们两个人。) 录像厅提前打烊,情侣们悻悻地离开。 傅卫军收拾好地上垃圾,准备出去扔了,转身跟我打手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嗯,好!” 最近新进的片子有很多,能塞满一个小柜子。我蹲下来挑挑拣拣,有些都没听说过,那些情情爱爱的片子这些天帮忙的时候都已经跟着看了个七七八八了。 《梁祝》太悲了,《青蛇》、《天若有情》看过了,《古惑仔》太暴力…… 录像带一大半都被我翻了出来,最底下的还没看过,随便抽出一个。 《蜜桃成熟时》,这个没听说过,名字还挺好听的,就它了。 - 刚拿出来的零食掉在地上,我和他并排呆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电影开头就出现的女主裸体,一时间僵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傅卫军万万没想到我会把最下头的录像带翻出来,那是过了午夜才会放的电影…… 他对此早已习惯,可问题是身边还坐了个我。 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氛四散开来,我默默将地上的零食捡起来,搓了搓发烫的脸颊。 傅卫军想起身换掉录像带,胳膊却被我猛地抓住。 我没说话,屏幕的亮光映着脸庞,眸子漆黑,有种诡异的美感。傅卫军怔愣地调整助听器,想要听我说话。 我只是摇摇头,将他拉了回来。 电影剧情继续着,女主角发现了男友出轨,潇洒分手,一个人踏上了旅行,又在海滩边上经历了一次美妙的邂逅…… 深蓝色床单上滚着两具交合的胴体,男人轻柔吻遍女主角的全身,镜头在腰部停下,又缓缓向上停在眯起眼睛享受欢愉的女主脸上,留给屏幕前的人无尽遐想。 好美…… 可能是零食吃多了,我嗓子觉得有些干涩,默默将吃了一半的饼干放回去。 无意间跟傅卫军对上视线,彼此迅速别过头去。 我是脑子抽风了才会继续看下去。 在女主角扬起脖颈放肆呻吟的那一刻,我关掉了电视机。 傅卫军搓了搓鼻子,起身给我灌了个暖水袋,随即递给我:(很晚了,上去睡吧。) 暖水袋被我搂在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guntang,连带着身子也烫了起来。 我踮起脚,将捂热的手掌抚在他脸颊上,然后捏住他的耳垂。傅卫军顺势弯下腰,自然地与我接吻。 暖水袋被拿走了,随意地扔在椅子上,他搂得更紧,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力量,难怪之前打架那么厉害…… 呼吸逐渐焦灼,唇齿交磨,湿润了我的干涸。 两个都是生涩的,急切亲密着,只顺着本能来将彼此柔和融化。 我做不到像女主角那样美丽又享受,初试时真的很痛,痛到浑身都在颤抖。 傅卫军也慌,他动作不敢太大,满头是汗撑在我身上,又要分神去照顾自己耳朵上的助听器。 我想帮他摘了,他不要,拍开我的手,继续动作着。 做到一半我才反应过来他的目的,羞愤地张嘴咬在他肩膀头,他却笑得十分开心。 我们像两个初学者,什么都不懂,胡乱摸索着。试了好几次,才总算是让彼此都享受到了些快乐。 我们面朝着面,傅卫军垂着眼皮看我。黑瞳中倒映着彼此,我潮红迷离的面容,他流着细汗的脸。 喘息交错,我嘴巴一瘪,忍不住要哭出来。一只手挡住脸,避开眼神,鼻息仍是乱序,泪痕满脸,细碎的呻吟从喉咙溢出,脸颊到脖颈皆是一片通红颜色。 他更大胆了起来,握住我的脚踝,压在我耳侧两旁,然后竟重重地打起桩来。快感越来越强烈,从腹部直直的窜上脑门,我在云端和地狱来回上下翻飞,一阵涣散,一阵清晰…… 只记得他将我抱了起来,紧紧得抱着。我们都颤抖着。 他将耳朵贴近我的唇边,肆意享受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泣声,与我一起到了顶。 我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做了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也在海滩上,海浪拍打着我的脚踝,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有一瞬间的心慌,以为又剩自己孤身一人了。 转过头,却能一眼就看到躺在沙滩上的人。 他在朝我招手,在冲我微笑,等待着我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可我醒来,傅卫军就在我身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