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故地重临

    “这......”王平之面露为难。

    清枝见他踌躇，微微咬唇，语气低落下来：“抱歉王道友，我知道此事令你难做，可九日派灭门，我怎能视若无睹？只要王道友装作不知道我的去向就好，若是他人问起，你只说我一个人回了凌华峰。”

    王平之叹了口气：“我不是担心牵连自己，只是九日派不知道掺和进什么恩怨里头，灭门之事实在太耸人听闻，要是你回去正好撞上仇家怎么办？”

    少女抿了下唇，没有回复，心里头想的却是：撞上正好，五年前的灭门和今日的灭派恩怨，刚好一起算！

    “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你。”他如今乃是开光后期，保护一个筑基的少女也算绰绰有余。

    “这？”清枝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于是为难。

    “你要是不同意，那我立刻就去禀告掌门和凌华尊——”

    “好好好！”少女连忙点头，“一起去就一起去，我也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而已。”

    于是二人便勉强达成一致上了路。

    有青年御剑，速度自然比少女一人要快上不少，清枝看着脚下焦黑一片的土地，咬唇：“就是此处了。”

    银剑缓缓下落，二人一同从剑上跃下。

    面前是一片焦土，往日气派的白玉雕门如今已经被火熏得乌黑焦黄，里头占地数顷的仙殿阁楼付之一炬，只剩下些枯木残渣。

    少女恍惚走入，她如今还有一番不真实感，明明昨日她还看见大师兄在前殿教习各位师弟师妹，而师姐则倚在树上专心致志的看着大师兄。

    自从五年前入了门派，除了后山的院子，她最常待的就是西苑中的藏书室，前几天她还听见两位外门师兄谈起白绯道人，从凌平城回来后便是一场滔天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掩埋了。

    再过些时日，整个九日派都会不为人知，变成当年和何府一样的下场。

    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何姑娘，你还好吗？”王平之察觉到她的不对，小心翼翼开口道。

    清枝点点头：“多谢王道友。”她深吸了口气，将带着微微焦味的空气吸入肺腑后又缓缓吐出，终于静下心来开始办正事。

    先用灵力探查了一周，毫无发现，也是，毕竟她灵力低微。

    于是又蹲下身，抹了抹地上的黑灰。

    “何姑娘，修士即便被烈火焚烧后也只能残存些灰末，风吹就散，怕是无法收拢。”王平之以为她要效仿普通人，将九日派弟子的骨灰收集起来。

    少女点头：“我知道修士筑基后便与凡人不同，此行也不是为了怀悼往昔同门，而是这火实在离奇，我必须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何姑娘，闫掌门都说看不出此火来源，你又何必呢？”王平之开口劝导。

    少女没有起身，依旧背对着他半蹲在地，身形没有丝毫晃动：“我并非自不量力之辈，只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结果，便是五年后门派上下一百七十人又遭罹难，所以此番，乃是不得不为之。”

    “若再有人因我而受牵连，岂不又是一桩伯仁之死？”

    清枝说完后，没听见回复，心里有些疑惑，刚转过身就看见王平之正毫无意识的倒在残垣之中。

    怎么回事？

    她刚睁大眼睛，就看见紫雾缭绕，一阵阴冷的寒气窸窸窣窣窜了出来，顷刻间遮天蔽日。

    “相...相乾？”声音颤颤。

    浓雾散去，露出一身白堇纹衫的男子，眼尾正不悦的勾起，眼瞳的紫几乎深成墨色，声调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吟咏：“真是巧。”

    “两日未见，本尊还以为尔要永生永世躲在那剑修庇佑下不肯出来了。”

    该死，怎么会碰上他？

    清枝摸了摸袖间，因为出门是为了见闫振鸿，所以根本没带什么东西，现在可谓两手空空。

    见少女神思游荡，相乾略带不满的抬了下眼，瞬间身侧一道浓紫雾气宛如长蛇，迅捷如电的直直袭向地上毫无意识的男子。

    “等！等等！”下意识的扑到青年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我，我不是逃走！”

    因为变故太多，所以清枝也不知从何解释，词不成句。

    在少女刚握上那堕神的腕上时，那道雾气化作紫光一散，而男人眸光也是一沉，原本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眼眸瞬间紧缩了下，凝成一道细细的深紫竖线。

    只是她一心记挂着王平之的安慰，只看见了空中雾气散去，便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察觉到掌心的阴寒之气后，清枝才反应过来，回头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立刻不安的松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捏紧手腕藏到背后，生怕相乾一个不爽，把她这只手给剁了下来：“我只是，担心你出手太快。毕竟他是苍剑宗的弟子，你若是杀了他，难免会被苍剑宗记恨。”

    青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将少女抓出来的褶皱抹平，眉眼阴冷中又带着清雅：“区区一个宗派而已。”

    他勾着唇，只是眼底毫无笑意。

    清枝不由得一顿，相乾跟她想象中为祸一方的大妖怪有些不同，原本以为被封在永劫之垣的堕神是难免邪恶狂暴，可他身上有一股阴邪与优雅交织的气息，行为处事似乎全凭心意，即便是面带笑意也不由得令人后背发毛。

    真危险。

    她咬了咬唇。

    “要本尊留他性命也可。”他微微一笑，“尔同本尊一道。”

    “去哪？”

    相乾盯着她：“尔藏于那剑修所在，焉知日后不会食言，所以还是困在本尊身边为好。”

    见少女蹙眉，他柔和了语气，温和中带着令人酥麻的喑哑靡丽，引诱着：“放心，尔性命无虞，延寿丹这种东西，本尊信手拈来。”

    如果修士不思进取一味服用丹药延年益寿，日久天长下去，鹤发鸡皮骨瘦如柴，顶多算个能喘气的骷髅架子。

    清枝为难的皱了下眉，小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双恢复成人类瞳孔的紫眸看向她：“有。”他欣然点头，迎着少女的目光。

    “他死后，尔‘不得不’同本尊离去，只是这样，可就没那么快活。”

    少女蹙了下眉头，声音嘟囔：“这样啊......可是，可是我......”

    见她言辞含糊，就算是相乾也忍不住倾身：“什么？”

    在男人出口的瞬间，银光闪烁，适才一直安静乖巧的少女居然敢出剑反击，身侧佩剑登时化作十段剑光刺向他。

    这般变故，倒叫这位堕神一惊，微微侧身避开。

    就在这侧身半步的空荡，少女立刻将王平之的佩剑拔出抹向手心，刹那鲜血盈满剑身，她在窄窄剑身飞快走出一道符后，将剑往昏迷的男人怀里一塞。

    随即，倒地的王平之消失不见，这片荒土上只剩下少女与堕蛇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