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剖心相谈
第一百四十六章剖心相谈
荼郁轻叹一声，眉梢眼尾垂如秋风残叶，写满寂寥。 清枝觉察到不对劲，睁大眼睛开始奋力挣扎，却被荼郁收拢掌心不许她动作，而后带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向前伸去。 “你——”清枝惊慌失声，“你做什么！” 修士纤细苍白的指尖被荼郁注入青幽鬼气，轻而易举的划破他身上的锦云外襟，随后是中衣、内衫，最后破开的是鬼神之躯。 清枝根本无从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是如何一点点划开荼郁细腻青白的肌肤，又是如何在他胸口生生剖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的。 扑面而来的冰冷鬼气，与喷涌而出的幽青鬼血，将少女指尖残存的温热夺得一干二净。 粘稠的青血几乎能将人冻伤，而鬼神之体受损下的威压更是令人窒息。 清枝一个劲儿挣扎后退：“放开、放开我！荼郁，你做什么！” 在酆都之主面前，少女的挣扎不亚于蚍蜉撼树，是以清枝只能崩溃的任由荼郁继续挟着她的手往更深处。 “呜......”她骇然望着自己的半个手掌将他的胸膛穿过，克制不住的哽咽声逸出，“荼郁，你放开我......” 她从没见过这幅场景，往日即便伏魔卫道也只是剑影一闪，何曾亲手沾上鲜血，更何况是洞穿一向亲密之人的胸膛。 冰冷、阴寒，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跳动与粘稠声音。 “阿枝。” 他终于开口，看着她，从始至终都弯眸含笑：“我不甘心啊。” 清枝不由自主的沁出泪水，她咬牙望着依旧眉眼清绝的青年，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呆呆看着，做出不任何反应。 “你、你先放开我。”在冰凉到僵硬的指尖察觉到了无法忽视的跳动后，她痛苦闭目，丝毫不敢细想那微弱的跳动是什么，只一个劲儿想要收回手。 心头精血对修真之人而言不亚于内丹，清枝不知道鬼神之体是否如此，在惊骇与慌乱下，神色也转为恳求：“哥哥，你松开我......” 荼郁听见旧日称谓后，只稍稍颤了下长睫，却并没有松手。 “阿枝可曾亲眼见过鬼神之心？”他低声垂询，神色含笑，“不若今日一观？” 眼见青年举措越发诡异，甚至控着她的手抓向那团跳动的rou块，清枝几近崩溃。 “不！我不看我不要！荼郁...哥哥，你冷静点！”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啊！”她哭喊，“哥哥，你别这样。” 可荼郁仿佛失了神智，温和的笑容此刻显得越发妖异而诡谲，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女，胁迫着她的手往血rou中探去。 察觉到五指被迫成爪，下一秒就要将那团尚在蠕动又寒冷至极的rou团连着血管一起掏出来时，清枝终于绷不住，几乎是嚎啕的扑进他怀里。 “我不要、我不要！”她难以自持的大哭，“哥哥，我不要看......你放开我吧！哥哥......我求你了！” “呜......哥哥......” 青年一怔，看着怀中的少女，仿佛如梦初醒般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清枝察觉到手腕一松，立刻将手从他心口抽了回来，看着手掌上青幽淋漓的血迹，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满心惊惧下，她只能埋在他怀中饮泣。 胸口处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温热鲜活，如同少时一样，只要受了委屈都会赖在自己怀里。 荼郁觉察到胸前的两点湿意，缓缓将手揽上少女肩头，一如少时一般，轻轻拍抚。 鬼神之体，无心尚可活。 这些时日，由这颗心蔓延出来的不甘与酸楚，几乎伸向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肌骨。 他想要平复这股隐痛，克制不住的想要将那团血rou剜出来，却又冥冥不舍。 那里头藏着他卑劣的欺瞒、谎言，与同样污浊的情谊。 适才她挣扎、斥责、恳求，屡屡要逃，他都不肯松手，他要用她亲手来剖；但当少女满脸泪痕的扑上来时，他却克制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抱。 稍稍平息了会儿，清枝终于止住泪意，她看着满手的冰冷黏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抹去，只能觉察到自己抖的厉害，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阿枝。”忽然，发抖的手被握紧，青色的鬼血被另一只干净手掌一点点抹去，“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青年此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理智，双目爱怜的看着她：“阿枝，别怕我。” 这是他的报应。 酆都之主微微一笑，眼底枯寂。 那日皇城，狐妖与他的对话依旧历历在耳。 碧纱廊下，狐妖心有嫉妒，嘲讽他是借着何白渊的名头，才能困住少女。 他不置可否，甚至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借着何白渊的名头又如何，只要少女一日放不下何白渊，他便能一日受其爱意。 自得之时的不甘被他刻意忽视，那些隐隐的涩意也被压下，他如愿以偿的成为少女兄长，更如愿以偿的以年少慕艾将她困束。 谁料如今，那些得意急转直下，变为剜心之痛。 不知何日起，每每想到她爱的自始至终都是何白渊，不是荼郁，心头便涌上一股无法自抑的闷窒。 何白渊只是荼郁的神魂一片，可原本模糊的尘世记忆却在数千年混沌中越发清晰，他甚至能回忆起少女自小到大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一开始，他别有用心，而这，就是他的报应—— 在重逢之后，在费心编造出了谎言、令少女重新爱上‘何白渊’后，他无法自抑的开始心动。 记忆在日夜轮转中变得越发清晰，她的眉眼在识海中越发隽永，他开始变得后悔、贪心：他想要她眼底所映的人，是酆都荼郁。 但他更害怕...... 在日益张扬的贪念中，他的不安也越发深刻。 若是他坦言相告，那少女真的会一如既往的爱上他吗？ 会吗？ 会吗？！ 不...... 他清楚，自然不会。 青年便在糅杂的后悔与贪念中纠结痛苦，最终于谵妄中勉强苟活。 在方才大殿中，他原本有上百手段拦下容成冶，可却迟迟不曾动作。 与其说是迟疑，更不如说是可笑的希冀——他想要知道，她的情谊。 在冰冷阴森的鬼气围绕中，清枝终于平复下惊颤。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青年胸口，那处伤口此刻十分狰狞，深青鬼血将外衫几乎染成黑色，没有凡人的血腥味儿，却是远比血腥还要夺人声息的威压。 少女忍着后背的栗麻，抬起湿重的眼睫：“哥哥......？”她说不出口，只克制不住的瞟向他的伤口。 荼郁垂眸，伸手将伤口按住，随后衣衫复原，遮住了可怖的创处：“无妨。” 倘若适才真的剜去那团发疼的rou块，他或许还更决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