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P)
第六章(3P)
翌日晨起,段钰头昏脑胀,全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而胸前腰腹以及腿间私密之处,更是酸麻刺痛,掀被细看,一连串斑驳细碎的暧昧痕迹如缠蛇般,从小腹蜿蜒朝上,胸前更是红肿钝痛,布满吻痕。 她这才发觉自己并未着衣,浑身赤裸地躺在锦被里。忆起昨夜之事,只觉羞愧难当,在床上小心摸了半天,这才发觉身后无人,枕边放着一叠方正的衣物,正是昨夜她穿过的。一时满心烦恼尽散,想着木婉清是如何找到这衣衫仔细叠起的,段钰心中犹豫,竟然不敢去碰。半晌之后,才裹着被子,红着脸去勾衣带,轻轻扯进被中,慌乱穿了起来。 下床时一落地便觉双腿麻软,那火辣磨砺之感犹在,她忍着不适穿好衣衫,见地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不知所踪,便俯身在床下找寻,忽见床脚后有一物,伸手够着后取出,却是钟灵那枚银镯。 段钰静视良久,无声一叹,不敢再将它戴回手上,又怕木婉清发觉,便放在怀中贴身藏起。 她刚穿好鞋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脑中轰然一声,面红过耳。在屋中慌忙转了几圈,想寻个地方躲藏。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下更是慌张不已,快步向浴房走去,不想正撞上一人,阵阵幽香传来,心口蓦然一跳。 “你要去哪里?” 木婉清已恢复了平日着装,依旧是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黑纱。段钰不知为何,竟不敢与她双眼对上,支支吾吾道:“我、我想……” 经过了昨夜一事,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段钰正觉懊恼,万分后悔喝了那杯酒,打定主意,无论木婉清说什么,都一口咬定自己忘了。便听木婉清道:“你脸红什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昨夜可没见你这样。” 段钰反驳道:“昨夜明明是你……” 然话一出口,便知中计。只见木婉清眼中含笑,道:“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要装作不承认呢。” 段钰被道破心中所想,羞恼已极,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木婉清拽住她的手臂道:“我说让你走了吗?” 段钰咬了咬唇,回头看她:“你想怎么样?” 木婉清道:“昨夜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她不提还好,一提段钰更是恼怒,反问:“昨夜有什么事,我喝了酒,什么也记不清了。” 木婉清定定瞧了她一会儿,道:“那就是都全记得了。”又道:“过来吃早饭。” 段钰其实没什么胃口,被她硬拉到桌边,勉强就着小菜喝了半碗清粥,至始至终二人无话。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木婉清,谁知木婉清一直在看她。她忙转开目光,低头去看碗碟上的青花纹,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二人下楼牵了马。黑玫瑰休息了一夜,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段钰抚摸着它的鬓毛,笑道:“黑玫瑰,你睡得可好?” 一旁的伙计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这马竟是姑娘你的,它脾气可真是大得要命,我们几个都近不了它的身。” 木婉清冷冷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一把将段钰拉了上来,飞快出了客栈,一路策马疾奔,不过片刻功夫便从镇上穿过,来到了镇外的道路上。 段钰尽力挺直腰背,不想与木婉清有所触碰。没想到木婉清却只手将她圈在怀里,道:“乱动什么?” 这下二人前胸后背紧密相贴,段钰陷在温暖的怀抱中,又被她身上幽香笼罩,一颗心不由忽上忽下。想挣脱束缚,腰间的手臂反倒收得更紧了,木婉清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你很讨厌我?” 段钰心中一颤,低声道:“不,怎么会……” 马儿通晓人性,放慢脚步,缓缓走入林中,如此行了不知多久,段钰起先因心中烦乱,尚未留意,待出了林子,忽见一条溪流自莽莽山林间流下,水流清澈见底,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木婉清道:“你不是说不想回家,那就回我住的山谷去。” 段钰想起那地方就在万劫谷旁,顿时心生抗拒,立刻道:“我不去。” 木婉清道:“为什么不去,因为钟灵?” 段钰一阵沉默,最后道:“我现在想回家了。” 木婉清语带讥诮,道:“我问你话,为什么不答?莫非你还惦记着钟灵,别忘了你们是亲姐妹。” 段钰面上难堪,道:“我和她……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木婉清指尖探进她怀中,摸出了那枚银镯。段钰微怔,伸手去抢,木婉清把镯子捏在手中,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段钰眼眶泛红,负气道:“放我下马,我自己回家!” 木婉清冷冷道:“你惹了我还想走,世上可没有这种好事。回谷后我自会禀明师父,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段钰急道:“你!你怎么不讲道理?” 木婉清嗤道:“什么道理,我就是道理!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总之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钟灵了,这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她屈指一弹,流光一闪,银镯飞向溪流对岸,在石上弹起落进树林里,段钰眼睁睁看着镯子消失不见,想扑下马去追,木婉清却将她紧箍在怀里,厉声道:“我的话你敢不听?” 段钰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听见一阵桀桀笑声,一男子从林中跃出,身形如鬼魅,快到难以目视,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二人面前。 他身形极高,生了张奇长的怪脸,双颊削瘦,眼窝深陷,如游魂一般。青色衣袍空荡荡披在身上,看着像根竹杆。 他目中露出yin邪之色,打量着段钰道:“运气不错,居然被我撞上了两个美人儿。” 他展开手,赫然是钟灵的那枚银镯,段钰情急之下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人舔了舔嘴唇,笑道:“想拿回东西,嘿嘿,那就陪我睡上一觉……” 不等段钰说话,木婉清在她肩头一按,借力跃起,同时抽出袋中长剑,朝那人砍去。那人轻飘飘向一旁掠去,口中发出极为难听的笑声,躲开了木婉清这一剑,刹那间便到了段钰身边,木婉清高声道:“黑玫瑰!” 马儿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向那人踏去,那人往后疾退,又向木婉清飘去,转瞬就到了她背后,段钰惊道:“木jiejie,当心!” 木婉清飞快转身,挥剑一斩,那人哈哈大笑,笑声忽细忽粗,不论木婉清面朝何方,他总能出现在她身后,便如戏弄她一般。木婉清知道此人轻功卓绝,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招式一变,再度出剑刺向那人,在他闪身之际,抬手放出一枝毒箭,正射向那人面门。 那人避开射来的毒箭,长臂一展,摘下了木婉清脸上的面纱,yin笑道:“原来还有个更标致的……没想到大理这穷山恶水之地,还能见到这等尤物,既然撞到了我手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木婉清因怒意面颊染上薄红,更显明艳动人,那人见此美色,脸上一喜,道:“一个大美人,一个小美人,就乖乖从了我罢,保你们销魂蚀骨……” 木婉清冷冷一笑:“你也配?” 段钰见状不好,骑着黑马猛冲过来,那人立刻闪躲到一旁,木婉清趁此机会翻身上马,段钰道:“木jiejie,我们快走!” 马儿四足发力,跃过溪流,仿若离弦之箭般在树林间穿梭。谁知那人竟然也追了上来,在马儿身后不远紧跟不放,任黑马如何转向,都无法摆脱他。他狞笑道:“美人儿,你若是不听话,那就别怪我拧断你的手脚。” 段钰见他伸手朝自己抓来,惊叫一声。马儿调头往西南方冲去,那人高声道:“你们逃不掉的!” 木婉清咬牙催马疾驰,在段钰耳边低声道:“等会我下马去拖住他,你一直往前走,记住千万别回头,黑玫瑰会带你去找我师父……” 段钰一想到木婉清若是落在那人手中,不知会受什么侮辱,心下惶惶,道:“不,要走一起走,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 腰间手臂随之收紧,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木婉清道:“你这傻子……也罢,横竖不过一死,你怕不怕?” 段钰胸口热血沸腾,大声道:“我不怕!” 木婉清闻言勒马回身,只见一道身影在林中飘忽疾闪,迅捷如飞鸟,眨眼间就来到了二人所在之处。在那人身后,又有一道黄色人影追了过来,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老四,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说了去找我徒弟,你偏要拐到此处来!” 段钰定睛一看,那黄衣人不是南海鳄神又是谁? 那人兔起鹘落,已飞身而上,狂笑道:“还想跑!看你们今天还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吗?” 木婉清冷笑一声,脚踩紧马镫,半身挂在马背上,挥手接连向他射出数枝毒箭,南海鳄神在后头暴喝一声:“叫你不应,你是哑巴了?”那人险险避开两枝短箭,高声道:“等我捉到这两个美人再和你说!” 段钰当下见到他心中一喜,忘了此人也是个大恶人,急中生智呼喊道:“喂!这人欺负我,你要是不来救我,我就不做你徒弟了!” 南海鳄神长啸一声,怒道:“谁敢欺负我徒弟?老子非把他的头拧下来不可!” 段钰指向那青衣人,道:“就是他!” 南海鳄神立时奔到那人身旁,喝道:“老四,你敢欺负我徒弟!” 那人笑道:“你收徒不是只收男人,何时收起女人来了?” 南海鳄神道:“男人女人都是人,我南海派收徒,一向只收资质最好的。” 段钰忙道:“他追着我不放,还说要把我捉了去,让我陪他……”yin亵之词她自然说不出口,反倒气得脸通红。 南海鳄神闻言目露凶光:“你要捉我徒弟做甚么?是了,你瞧她资质不凡,想快我一步捉了她去,坏了我的好事,让我南海派后继无人!” 他怒吼一声,纵身向那人扑去。那人显然不敢与他对上,只一味闪躲。南海鳄神轻功远不如那人,刚追到他身旁,那人脚尖点地,飘飘晃晃往一旁掠出一大截,道:“老三,你听这小娘们胡扯。我不过是看她二人姿色不错,想捉来睡觉罢了,谁知道她是你徒弟?” 段钰趁机道:“不错,他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他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视南海派为无物,这才敢出言侮辱。” 南海鳄神怒道:“你瞧不起我,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掌法狠厉,往那人身上拍去,掌风所到之处,林叶簌簌而落,如平地风起。那人运气反击,右掌朝南海鳄神劈去,两股掌风相碰,霎时落叶纷飞,尘沙飞扬。那人冷笑道:“老三,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我只是不愿伤了咱们四大恶人之间的和气,你以为我当真不敌你?” 两人缠斗之时,掌风烈烈,丈余方圆之内密不透风。段钰头一次见到高手对决,只觉目眩神迷,招数变化奇异莫测,自是看得入神非常。然而受其掌风所致,胸口阵阵发闷。木婉清同样面色苍白,驭马避到一旁,段钰方觉缓和不少。 突然一条青影轻飘飘插入,她掌心化劲,在南海鳄神肩头拂了一掌,将他向外推去,另一人趁机抽身脱战。南海鳄神愤愤道:“三妹,你做甚么?” 段钰向来人看去,那女子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身淡青长衫,样貌秀丽,她手中抱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便如随处可见的乡村妇人。若非她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自眼底划到下颊的殷红血痕,瞧着有几分瘆人,任谁也想不到她竟身负武功。 段钰听他二人唤老三老四,这时又来了个三妹,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那四大恶人里的另外两名恶人,四人之间自有一番排序,或许是武功,或许是别的。观这三人武功都极为高明,各有所长,段钰不禁想到,那排在第一的恶人又会如何呢? 那女子怀里男孩大哭起来:“mama,我要mama。” 女子轻拍他哄道:“乖孩子,不哭,mama就在这儿呢。”又轻摇晃那孩子,低唱起儿歌来,语声格外温柔。 南海鳄神听在耳中甚是烦躁,道:“别他妈的唱了,装模作样干甚么,赶快弄死他算了。” 女子笑道:“三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总想着要爬过我的头去。明明你才是老三,偏要叫我三妹,你若是再叫一声,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南海鳄神怒道:“怎么,你是想打架?” 女子哄了那孩子几句,道:“我随时奉陪,不过老大就要来了,这时候动手,我怕你又得挨揍。” 这下连那青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南海鳄神勃然大怒:“谁说老大揍我了!” 女子眼波一转,斜向木婉清脸上,微微色变,笑道:“这两个小姑娘生得不错,尤其是这个黑衣裳的,这双眼睛生得极美,我要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段钰道:“不行,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挖人家的眼珠?” 女子幽幽一叹,道:“我见到好看的东西,便觉得好生羡慕,想着若能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木婉清轻轻一捏段钰耳垂,漠然道:“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女子笑道:“不错,等我挖了你的眼珠,你再说这话也不迟。”身姿迅疾如电,右手五爪转为手锥,往木婉清面上袭去。 段钰急道:“我要是被杀了,你可就没徒弟了!” 南海鳄神闻言立刻纵身飞来,一掌将女子挡下,怒道:“三妹,连你也要对我徒弟下手?” 女子与他对了几招,怀中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女子抱着孩子拍了拍,道:“原来这个黑衣裳是你徒弟。你再叫错一句,我就杀了她。” 南海鳄神道:“错了,她前头那个才是我的徒弟。” 女子慢条斯理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挖了那个黑衣裳的双眼,你徒弟我只挖一只,再把她还给你,好不好? ” 段钰忽觉腰间一松,转身看去,木婉清已经下了马,她惊道:“你……你快上来。” 木婉清丝毫不惧,道:“你尽管来挖便是,但需得放她一命,不可动她半根毫毛。” 女子仿佛没想到她会这般说,笑道:“好,看在老三的面子上,我怎么也要留这小姑娘一命。那你这双漂亮眼珠,今日就留不住了。” 段钰难以置信,慌忙下马,木婉清却扶住她的腰。段钰慌乱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疯了吗?” 木婉清微微仰头看她,目光清澈如水,道:“一双眼睛能换你一命,我怎会舍不得?可我还没有看够你,往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段钰眼眶泪水盈然,哽咽道:“我不要你……你用眼睛去换我。” 一点温热落在木婉清手背上,她静静道:“我要是成了个难看的瞎子,你还会要我吗?” 段钰已是泣不成声,死死抓住她的手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扔下你的。” 木婉清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将她垂落的长发别向耳后,道:“我信你。” 那青衣人道:“二姊,你挖了她的眼睛,她可就成了个没人要的丑婆娘了,不如就给了我罢。” 女子道:“老四,你打得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忽地从山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铁哨声,南海鳄神与青衣人道:“是老大!老大来了!”也不管此处如何,不敢再逗留下去,同时纵身而起,往哨声处疾奔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林中。 唯独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笑容满面道:“小姑娘,你想好没有?是不是舍不得了?” 木婉清掰开段钰的手,对那女子说道:“没什么舍不得的,来罢。” 女子抬手就要去挖木婉清的左眼,段钰失声叫道:“不行!你来挖我的眼睛罢!” 女子微笑道:“晚了,她已经答应了。”她出手如电,向木婉清眼睛刺去,段钰心急之下一勒缰绳,马儿转身立刻冲向那女子。 木婉清见那女子笑得古怪,急切道:“你这呆子,你不是她的对手!”段钰却不管不顾,待马儿到女子面前时,眼看就要踏向她,女子足尖点地,身轻如燕,翩然而起,自半空中提起段钰后领,将她高高抛起。段钰猛然飞向高处,吓得魂飞魄散,心知这般落地少说也要摔个重伤,咬紧牙关不敢去看。谁知下落之时又忽然向上一弹,衣领似被什么东西提住,人便晃晃悠悠停在了半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条树枝勾住了衣领。 她被挂在树梢上,除了惊吓之外人倒是无碍,只是上不能下不得,勉强稳住身形对那木婉清道:“你快走,别管我了!” 木婉清放下心来,对那女子怒道:“你说不会伤她的!” 女子将怀中男孩向半空抛去,又接在手里,笑道:“我当然没有伤她,你看,我不过是把她丢起来玩了玩,她也没受伤呐。你还是别磨蹭了,长痛不如短痛,让我挖了你这双眼睛!”木婉清知道避不开她,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女子刚要触及木婉清左眼,忽听得林间飘来一阵笛声,登时收回了手,转身看去。林荫下一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出,他形貌高雅,手持一支铁笛吹着,那笛声清越悠扬,曲调悠闲,段钰听了几乎喜极而泣,喊道:“高伯伯!” 那男子微微一笑,从他身后的树上跃起一道黄影直奔向段钰,段钰见了来人喜道:“褚叔叔,你也来了?” 那人黄衣褚幞头,做武官装束,手握一根铁杆,甩出一条软索卷在段钰腰间,将她从树上放了下来。女子道:“原来是你们,老四就是险些栽在你们手中的。” 宽袍客闻言道:“四大恶人声名在外,久闻叶二娘大名,今日得见,幸会至极。荒郊野岭实难待客,何不纡尊入大理皇府,且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叶二娘怀里孩子大哭不止,又见树林东西南三角各自出现一人,也是武官打扮。一人手持判官笔,一人手持熟铜齐眉棍,一人腰间插着对板斧,加上方才使软索的,正是大理宫中褚、古、傅、朱四大护卫。段钰欣喜道:“啊,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木婉清见来者人多势众,隐隐以那宽袍客为首。段钰又称呼他为伯伯,想是帮手无疑,心中大定。 叶二娘对孩子道:“别哭别哭,这群英雄好汉只会欺负咱们孤儿寡母。”语声凄凉,听着伤心万分,叫人不忍。 那男孩仍是大哭,救下段钰那护卫闻言立刻喝道:“我褚万里领教阁下高招。”手中软索应声而出,灵活如游蛇般,往叶二娘肩头击去。 叶二娘抱着孩子左闪右避,道:“咱们娘俩今日难逃此劫,好孩子,黄泉路上你先去一步,mama随后就来,好不好?”待软索袭来时,她转身将孩子迎向软索,褚万里大惊,急急收了铁杆。另一个护卫立刻飞身接上,甩出熟铜棍朝叶二娘当头砸去,叶二娘转身闪躲,又以那孩子为挡,那护卫顾忌伤到孩子,出手时不免稍有凝滞,叶二娘笑道:“你们两个乖儿,这时知道心疼娘了。” 那持铜棍的护卫道:“有本事把孩子放下,咱们正正经经比上一场!” 叶二娘抬腿向他踢去,这一脚正中护卫手臂,手中熟铜棍险些脱手飞出,踉跄几步朝一旁斜扑去。叶二娘笑道:“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大理国的待客之道么?” 这时笛声急响,震得三人耳鼓一痛,纷纷收手退去。宽袍客走上前来,十指齐按笛孔,鼓气疾吹,铁笛尾端飞出一股劲风,向叶二娘脸上扑去。叶二娘一惊之下转脸相避,铁笛一端已指向她咽喉*。饶是叶二娘应变神速,也猝不及防,将手中孩子向宽袍客一抛,道:“看来今日是这孩子不走运。” 段钰道:“高伯伯,小心!” 宽袍客大袖挥出,不等那孩子落地便卷至身前。叶二娘趁机去夺他手中铁笛,然手一抓上笛身,只觉如握热炭,以为是笛上敷有毒药,急忙松开手向后跃去。 宽袍客把孩子递给一旁护卫,但见他左掌心殷红如血,叶二娘看在眼中又是一惊,笑道:“阁下内功高强,没想到大理还有这般人物。请问尊姓大名?” 宽袍客笑而不答,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请到皇府做客。” 叶二娘冷笑一声,袖中飞出暗器,分往宽袍客要害之处打去,宽袍客挥笛一一击落,却见她投入林中,飘然远去,料得再追也是无用,便召回护卫。 段钰悄悄走到木婉清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见她双眼无恙,道:“刚才吓死我了,多亏高伯伯他们及时赶到,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脸上沾了不少土灰,被胡乱一擦活像只花猫。木婉清凝视她眼角泪痕,道:“你叫他伯伯,他是你家中长辈?” 段钰道:“你说高伯伯吗,他是……” 那宽袍客已来到段钰面前,躬身道:“小姐,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们回去罢。” 段钰看一身风霜,有些愧疚,道:“高伯伯,是不是爹爹让你们出来找我的?还有伯伯,他是不是也很生气?” 宽袍客道:“两位爷台都十分挂念小姐,担忧小姐孤身一人在外,若遇上什么不测……天幸小姐平安无事。四位护卫寻到马五德家中,听闻你在无量山,便先一步赶来了。我听说那四大恶人一同来了大理,怕你上他们,这才追了上来。” 段钰看到满地亮晶晶之物,都是金银打造的长命牌锁片,好奇道:“这些是什么?” 宽袍客道:“那女子是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听闻她每日要捉一个小儿来玩弄,到了晚上便将之害死。这些东西应是从被她害死的孩子身上得来的。” 段钰想起她方才哄孩子的模样,一阵恶寒,道:“这人心肠好歹毒……她还说要挖了木jiejie的眼睛。” 木婉清此时已重新戴上了面纱,宽袍客及四名护卫都见过了她的面容,知道这少女貌美非常,见其手提一剑,想来应也会武功。段钰道:“这就是木jiejie,是她救了我。” 宽袍客拱手一礼,道:“想必姑娘就是这神驹主人了。我们方才经过此地,听到这马儿嘶鸣,非同寻常,便过来瞧瞧。既是小姐恩人,那就请到小姐府上作客罢。让朱护卫护送你们回大理,我和余下三名护卫去追那叶二娘。此恶一日不除,大理国中不知还有多少小儿丧命。” 段钰有几分不情愿,垂下头道:“好。” 宽袍客带着四名护卫护送段钰出了林子,随后便离去了。那持判官笔的护卫牵马过来,请段钰上马,段钰道:“朱叔叔,我和木jiejie骑那匹黑马就好。” 那姓朱的护卫名朱丹臣,面目清雅,腰间放着一卷书。三人上了官道,他带着孩子骑马跟随在后,木婉清低声问道:“你要回家了,是不是?” 段钰轻一点头:“我不想回去。”一想到母亲多年离家,住在冷冷清清的道观里,又想起钟夫人所托之事,心中更觉难过。 木婉清没说什么,朱丹臣驱马靠近,见段钰闷闷不乐,有意引她说话,笑道:“小姐离府这么久,那些茶花没了主人呵护,应憔悴了不少。” 段钰懊恼道:“啊,我怎么把它们给忘了。” 朱丹臣道:“小姐放心,我看高小姐常去院里照料那些花儿,说不定回去后便发现长势更好了呢。” 段钰勉强笑道:“高jiejie么,是要多谢谢她了。”随后一路再也无话。 那孩子哭闹不休,朱丹臣哄了又哄,忙得焦头烂额,自是没功夫去打探段钰近日遭遇。 晚上在一处小客店歇息,朱丹臣将孩子托付给老板娘,又送了不少银子,托她帮忙寻找这孩子的父母。段钰请朱丹臣到附近村镇上买了些伤药纱布,朱丹臣道:“小姐身上哪里受伤了?” 段钰道:“不是我,是木jiejie,她那时为了救我……” 朱丹臣略一思量,道:“此地偏僻,明早咱们尽快启程,回大理去请人为木姑娘看看。” 段钰回房去给木婉清换药,见她摘了面纱坐在桌前,独对一盏孤灯,美得不可方物,道:“木jiejie,你的手还疼吗?” 木婉清招了招手,段钰到桌旁为她换药。二人沉默不语,段钰这日担惊受怕,到得此时心中仍是惶惶难安,恍恍惚惚为木婉清重换了药,又取来纱布裹伤,听木婉清道:“怎么又哭了?” 段钰低声啜泣:“那恶人要挖你眼睛的时候,我真是怕极了,你为什么答应她?” 木婉清环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又拉起她的手,轻覆在眼上,道:“哭什么?你看,我的眼睛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