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奶的狐狸会被一口吃掉的!

    时间总是很快，在过去刘柳帮她的这三天里，孙琳宇一直担任摸鱼的角色。

    早上，两人分别在各自的屋内醒来，孙琳宇去栗平镇巡查，刘柳就在地下室里调试意识模块，等她回来以后，恰好就能赶上进入综合测试；

    中午，孙琳宇去买菜做饭，因为自从她的闺蜜尝过她做的饭以后，在她身边就再也不喝营养液了。午饭过后，两人会休息一会，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再继续忙活；

    一直到晚上孙琳宇开公司大会，她们才会分开，一个人在房里写会后复盘，而另一个人总会在地下室里忙到深夜。

    调试模块压根不需要三天之久，她们在等，等一个李旻熬不住的时机。

    果不其然，孙琳宇假期的最后一天中午，她们等来了黑市的消息：

    医疗中心里，李旻的身体已经被病毒侵染了个七七八八，如果再不冷冻起来，他的身体将会被交给黑市进行集中销毁。

    而负责这一片区的，都是刘柳的人。

    他们在接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下午就将李旻送到她们眼前。

    看着那张曾经有恩于她的脸如今布满了黑色的蛛网般的痕迹，刘柳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反观孙琳宇，她的眼神里只有科研人员特有的专注与严谨，冷淡的神情几乎足以媲美高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川。

    这让刘柳感觉她有些陌生，这种表情不是她记忆里的小孙会拥有的。

    孙琳宇可以是沉默的，阴郁的，甚至是有些执拗的；极少数时，也有稚子般的愉悦和欣喜。她的情感也许很重很重，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但绝对不会是空白的。

    不。

    自己绝对是疯了，没有人会一天之间转变本性，一定是这些年她对孙琳宇的关心太少，才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的过程，刘柳心想。

    李旻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刘柳懊恼自己的失职，便带着心腹提前离开了。

    ——月湾（尚乐街）——

    夜幕降临，黑市里灯火通明，五彩的霓虹灯下人群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本就心烦意乱的刘柳不堪堵车之扰，让心腹把自己放在路边。她左右不想回办公室，便转头直奔月湾而去。

    此时刚过八点，屋内人还不多，昏暗的灯光下，舞台上一人哼唱着悠扬温暖的民谣，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拨动怀里的吉他，用和弦为曲调增添几分华丽；舞台下，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分散在各个角落，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低沉的交谈声传来，氛围犹如古早电影里的乡间小镇。

    给躁郁的旅者，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抚慰。

    刘柳呼出一口浊气，屏退身旁谄媚的侍者，独自上了二楼，军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强而有力，当她拐进向来无人光顾的偏僻卡座时，那里却挺拔地站了一个人。

    衣着样式简朴但面料亲肤柔顺，无论是超脱的气质还是大方的姿态，显然不是一位侍者该有的。

    对方看起来170不到，体型纤细，肤如凝脂，乌黑的微曲的中长发用一根银簪别在脑后，两根锁链状的眼镜挂饰垂于脖颈两侧，在灯下反射出亮眼的光芒。

    俊美的容颜介于男女之间，难辨雌雄。

    她？亦或是他，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回头间面上尽是善意与包容，好像普度众生的悲悯神佛。

    刘柳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令她讨厌的气息，独属于修行者的气息。

    他热情地向刘柳发出邀请，温和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起喝两杯吗？”

    桌上是一杯以及一瓶冰可乐。

    但是刘柳不想与修行之人产生交集，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她的背后传来急促的狐狸叫声：“嘤！”引得刘柳回头望了一眼。

    出于对毛绒绒的喜好，以及这么多年来的想念，只一眼就让刘柳认出他怀里白狐的身份：“百里苏？”

    她怀疑的目光看向男人：“李旻的狐狸为什么会在你这？”20年前一经分别，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只日后被她朝思暮想的狐狸了。

    小小的，毛绒绒的，有一条又白又大的尾巴，成天窝在李旻怀里。

    小狐狸，是只要想起，就会让她心生欢喜的，温暖的，想抱的小狐狸。

    她知道李旻是有真本事的人，也知道这只狐狸也定非普通宠物。

    理智告诉她在异兽、妖兽横行的今天，百里苏是危险的，但她仍禁不住想要靠近它。

    直到温润的声音再次发出邀请，刘柳才选择在右侧有一瓶冰可乐的地方落座。

    面前那人自觉坐到左侧，跟刘柳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距离：“我叫安平，是李旻的朋友，两个月前他预感到自己要进入副本，拜托我替他照顾一下袭烟。”他回答说。

    袭烟？叫那么亲切？

    “醋”浪滔天的刘柳下意识对安平产生了敌意。

    “我们正在找李旻。”

    刘柳疑惑的眼神中夹杂了些许的不耐烦：“他不是在副本里吗？”

    安平摇摇头：“三天前袭烟感知到他的气息曾在这附近出现过，应该是回来了的。”

    说着他摸了一把狐狸脑袋，这个动作让刘柳的眼红病都要犯了。

    他接着说：“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叫‘罗斯’的人有竞争关系？”

    “对。”这不是什么秘密。刘柳眯着眼，不明他此话何意。

    “那就是了。我跟他有仇，”安平笑吟吟的，说的话却咬牙切齿：“上个月他掰了我祖师爷传下来的灵木，师门有令不准杀生，此行我是特来助你干掉他的。”

    说着，他将一块泥巴样的土色石头摆在桌上。

    “此物名为‘萤烁石’，光芒照射之下色泽如同金黄色，得见内里石纹如水波流淌，色泽璀璨如黑夜里的漫天萤火，可助人沟通魂识、了解魂性。”

    刘柳将信将疑，犹豫着用光脑照上去，石头果然通体透明但又金光闪烁。触到它的时候，刘柳便知安平所言非虚，无论是质感、波动还是与她的共鸣感，都是罗斯的那块远远不及的。

    “此物是我偶然所得，于我无益，但若能成人之美也算是一件幸事。”

    刘柳对魂识的热切丝毫不逊色于孙琳宇对机械的半分，这样好的媒介摆在眼前，她发自内心地难以拒绝，但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想要获得什么？”刘柳问。

    “呵......”安平轻笑一声，玩笑似的语气说：“我常年生活在山上，人间之物大多于我无用，非问想要什么......以后不要对我寒慈宗同门赶尽杀绝就好。”

    刘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寒慈宗么？历史上有名的隐世宗门之一，只在国家或社会有难之时才会现身相助的大宗门吗。

    她应下了这个轻飘飘的要求，道谢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安平没再留她。

    刘柳出去之后，他的怀里，百里苏突然挣扎起来，被安平佯怒地拍了脑袋：“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攻击主角团，他们锁血你不知道？还想用声音给她打印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嘤嘤嘤嘤——”狐狸嚎叫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行，什么叫‘就会找不到了’？她身上不是有你主人的气息吗？天亮之后再追也不迟。”说着，他双手嫌弃似的松开，重获自由的百里苏作势就要往外窜，被身后的人冷言威胁：“再乱跑，我不介意亲手把你打回灵体状态的。”

    能屈能伸大丈夫，百里苏伸出去的爪子原路返回，身后没有动静，它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去看，安平盯着它微笑的样子直直映入它的眼底。

    突然勾起它久远的回忆：一千八百年前，安平就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引导着另一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将自己打入轮回的。

    那时，它才刚刚化形......

    真的是，百里苏有苦难言，它不就是只得了传承的小狐狸吗？至于下那么狠的手吗？

    它呲着牙打着哈哈回到安平身边，在刚刚刘柳坐下的位置嗅了嗅，闻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百里苏心满意足地转了两个圈，趴在自己的尾巴上阂目休息。

    月湾一楼，有一醉汉无意间瞥见安平的身影想要上来搭讪，他晃晃自己的肚子上到二楼，但那里只有两份未动的饮料，向他证明那嫡仙一样的美人曾确实存在过。

    ——刘柳研究室——

    天刚蒙蒙亮，一个身着白色无袖上衣的女人摘下自己的头戴式脑功能装置，晃了下脑袋，柔顺的及肩长发随她的动作而左右摇晃。

    10月的室内有些微凉，她随手拎起扶手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从座椅上翻身下来，向全息cao作台走去。

    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铿锵有力，她左手撑着身，右手在显示屏上轻触几下，将昨晚的测试记录备份存档。

    新的媒介真是好用极了，刘柳心想。

    所谓“魂识与意识管理”部门，无非就是一群试图以凡人之身研究非凡之事的“狂妄者”而已。他们用媒介为引，渡魂魄出身，用现代化的机械不断了解魂识与意识的运作规律，试图去掌握这玄乎其玄的东西。

    所以媒介品质的高低就显得尤为重要。

    它们或是天地灵宝、生而非凡；或是仙家大能所用之物、机缘优良。总之越是高品质的，使用的风险越小，不适感越少，研究数据也就越贴近现实。

    以往她也用过很多媒介，无论多么上乘，都没有这萤烁石来的夸张：一晚上的实验过后，刘柳感受到的是神清气爽，而非精神亏空；她感受到的是内心充实，而非空虚迷茫。

    看来那寒慈宗的安平并没有欺骗她。刘柳高兴极了，她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她的部员，他们肯定和她一样的激动！

    数据上传成功，幽蓝的灯光打在她本就冷艳的脸上，将人衬得更添几分泠冽。黑色镜框的阴影之下，是她禁不住露出的笑颜。

    忽然眼前一阵寒风吹过，刘柳打了个寒颤，让她拢了拢胸前的外套。

    随风而来的，是她的身前突然多了一个蹲在cao作台上的男人。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十几厘米，恍惚间，刘柳呼吸间喷出的热气刚好打在男人的头顶，那白色短发里一对毛绒绒的兽耳上面。

    妖兽！？

    无数妖兽食人的血腥场面争先恐后在眼前冒出，过分的惊吓迫使刘柳僵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般挥拳出去：

    ｛刘柳力量判定：43/70，普通成功｝

    ｛百里苏闪避判定：97/95，大失败｝

    ｛1d7=7，百里苏剩余血量=8｝

    恐惧之下，刘柳不敢有丝毫保留，她将浑身力气汇聚于拳，狠狠一击，

    正中男人头颅！

    一点防备都没有的百里苏被从侧面锤飞出去，一头栽在地上，“呜”的一声，不动了。

    刘柳愣住了，看了眼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

    她越想，越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小狐狸曾经被孙琳宇误踩了尾巴的哀嚎。

    白尾、白耳、熟悉的叫声......

    要素齐全。

    不会是百里苏吧？

    刘柳心虚地肢体一僵，为了以防万一，她抽出cao作台内隐藏式电击枪，缓缓向百里苏的位置靠近：“......百里苏，是你吗？”

    被呼唤名字的人此时眼冒金星，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叫他，但身上哪都使不上劲，也没法抬头去看。

    他好不容易离开那个一丢丢的“暴力狂”，怎么好像传到了更暴力的人身边了呢？

    刘柳不是个研究魂识的“法师”吗？谁家法师打人是rou搏啊？

    狐不明白，狐好伤心。

    “百里苏？”不是吗？内心的期待隐隐有些落空，刘柳总是想见到他，不愿意伤害他的：“再不说话，我就开枪了......”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刘柳的眼神从失落变回坚定。

    趴在地上的百里苏心里一阵恶寒，理智告诉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就要真的栽在这了。一慌则乱，想出的解决办法居然是变回狐狸的样子。

    小家伙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副任由人施为的样子，要让刘柳心疼死了。

    懊悔、自责和焦急轮番鞭挞她的内心，让刘柳感受到久违的慌乱。随即想到她的心腹中，代号「路人」的一位，曾经是一名高水平医生医生，末世之后也去学习了兽医相关技能。

    现在正是用他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