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宫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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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泽兰醒来时夜已经深了,身上干燥舒适明显已被清洗过,身上穿着得体的中衣,房屋摆设规规矩矩极有雅致,一点也看不出百日的放荡。 “陛下,您醒了。” 一道清雅的声音传来,让人联想到山间的流水愉悦,但又沉静内敛,让人察觉不到情绪。 “陛下,请喝药。” 顾解语见她不答,自顾自的去案几上端来汤药,送到帝泽兰的跟前。 他身体微微下倾,低眉顺眼,端的是恭谨垂顺,可帝泽兰却分明瞧见了他不屑俗称的铮铮傲骨。 帝泽兰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放回时残余的褐色药汁却不小心撒在了他的手背上。 顾解语正要端走却被帝泽兰一把抓住手腕,她身体不适,那一抓用了很多力气,帝泽兰只能躺下,却仍抓着他的手不放,顾解语为了不伤着她只能顺势被她带倒。他双手端着药,被帝泽兰拉着,只能半弓着身子靠近她,倒是难受得紧。 “你的手,很漂亮。” 顾解语歪头看去,他爱抚琴,手指生的宽大修长,他平日里也很爱惜这双手,很多都说过他的手很美,总是让人想到青翠的竹子,清冷气质,自有风骨。尤其是当他用这双手抚琴,人们便会沉浸在竹林仙海里,忘却人间俗事,想永远停留在寂静的紫竹林里。 可此刻,一滴褐色的药汁滴在他的手背上,帝泽兰钳制住他的手,烛火明灭,竟平添一分妖冶。 顾解语心下一慌,强硬的抽回手,他厌极了这种感觉,这种和他格格不入的艳气,不是他。 帝泽兰也不在意,这几天很累,她再重欲,也是累极了。只不过很久没瞧见这么好看的手,一时忍不住想要把玩一下罢了。 瞧见顾解语因为挣扎导致发丝有些乱了,便提醒他。 顾解语一顿,放好药碗后便一丝不苟的整理下着装。看了一眼好奇盯着他的帝泽兰,不知道想到什么,解下发冠,如瀑的青丝便垂落下来。 “头发也很漂亮……” 他走到床前,脱下鞋子规矩放好,摆出一个没有情绪的浅笑,“陛下,请往里睡些。” 帝泽兰一愣,极墨的发,极润的脸,玉般质感,眉眼却极疏冷。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原来不是形容词。 他是玉,是藏在雪山底下珍藏万年的寒玉,令人见之心喜,却触手生寒,但……仍令人心驰神往。 帝泽兰顺着他的脸向下,是秀气漂亮的喉结,不同于帝鸿懿侵略十足的锋利,是一种非常脆弱易碎的形状……这个男人,让她很是惊喜。 再往下……严谨一丝不苟的墨色衣服,上面还秀着繁复的花纹,一只手盖住眼睛,只听得一声无奈的叹息,“陛下,臣妾不喜欢您的眼神。” “罢了,陛下想听琴吗?臣妾为您抚琴吧。” 顾解语不听她应答,只自顾自的走开,唤人将他的琴抬上来。 等帝泽兰反应过来时,顾解语已经坐的离她八丈远,瞧着衣衫比方才更严实了些。 “……” 帝泽兰摸摸鼻子,她有这么像色中饿鬼吗?罢了,所幸身体还没好,是得好好修养下。 “噔~” 琴音响起,帝泽兰一愣,扭头看去,她不懂琴,依然被这琴音一震,顾解语方才还有些不自在此刻却已浑然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抛却了所有情绪,仿佛只是一个仙界使者把仙音带往人间。 仙气,缥缈,冷寂。帝泽兰在琴音中瞟见了那座雪山。 帝泽兰看着他,眼睫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层薄薄的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解语手一顿,看向睡过去的帝泽兰,她似乎有些发冷,薄被微盖住她的下巴,小嘴微翘着,有些失了血色。 睡着的她,倒是比醒着叫人舒心许多。 他吹灭蜡烛,慢条斯理的脱掉外衣,注视了一会她的脸,俯下身将她的唇染红,然后和着中衣就这样抱着她睡下了。 谛鸿懿寻着琴声来到为帝泽兰准备的小院前,琴声便停了,老管家年龄大了,提着烛灯瑟瑟发抖,企图靠着一点微漏的火光取暖。谛鸿懿半蹲下,从老管家手中接过烛灯照向地面,盛夏的夜里,结了薄薄一层冰。 “顾小公子的寒冰劲气倒是越来越强了。” “糟了,小皇帝的身体!”谛鸿懿突然想到小皇帝被他们折腾的破烂身体,想要闯进去查看小皇帝的身体,不料刚走到门前,一个老妪突然闪身出现。 “摄政王请自重,陛下和皇后已经歇下了。还请明日再来。” 谛鸿懿低头看去,老妪面色古井无波,巍然不动。 老管家见状立马上前拽着谛鸿懿,“王爷,陛下既已睡下,那咱们明日再来吧。” 谛鸿懿捏紧拳头,方才对小皇帝一瞬间出现的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捏紧烛灯,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杀气,而那老妪瞧不见似的,依然老神在在的杵在那,然而在她和谛鸿懿之间的空间地带,罡风四起,以他俩为中心,划出一个矩形空间,飘落的树叶和蚊虫瞬间化成齑粉。 谛鸿懿转头离去,发丝瞬间被削去半绺,老管家吓得心惊rou跳连忙跟上前去,他眼看着谛鸿懿从一个粉嫩的小团子长成如今模样,是以心疼的不得了,但也只能絮絮叨叨的劝说:“王爷,我知您心中抱负,可有些事,从生下来那刻便决定了,您莫再强求了。容老奴再多一句嘴,再说那顾家儿郎,时易境迁,他也早已不是当时孤傲自负,冠绝京城的小儿郎,而是帝家钦点的中宫皇后了。他们似水流年,一往无前,可您,别困在原地打转了,老奴,老奴实在是心疼啊。”管家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谛鸿懿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沉默的看向那轮明月,冰已悄悄化去,为深夜更添一丝凉意。他喃喃自语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啊……” 谛鸿懿闭上眼睛,有些东西,生下来就已注定。帝同谛,音同,字不同。皇家诞子是为帝,上位者是为帝,称臣者是为谛,有口能言却永无寸进之望。若说争上一争落败倒也无可无厚非,但母皇瞧上一眼便赐下一个“谛”字就走了,从此,君臣父子,只余……微臣。 兄长姐妹全都死了,可母皇要把皇位给一个不足十岁的孙女也不曾正眼瞧他。临了还要封他一个摄政王,呵,真是讽刺。哈,以为我不敢篡位吗? 哼,一群老不死的榆木疙瘩,腐朽至极! 大风王朝三十万大军在我手中,朝政被我把握,满朝文武皆与我耳语。我,有何不敢? 帝,谛。 谛鸿懿把玩着手中令箭,每当抚摸着那个按钮的时候,母皇临终前那道饱含深意的眼眸就会闪现。 顾相挺直的脊背,那群老头望向王座的隐晦垂首……红白相交,刺目的血,谄媚的笑容和愤慨激昂的脸在同一张脸上来回扭动…… 谛鸿懿捂住脸,他困住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