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9900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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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9900珠加更)
老僧依然是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似乎梦呓一样说了句:“今夜郁境……四方……皆雨。” 四方皆雨——也即东域、西州、北漠、南疆皆雨。 千里殊风雨,八方各异气,不说北漠与西州向来少降水,同一时间都下雨就不同寻常了。 方丈沉吟片刻,一针见血:“中陆呢?” 老僧迷迷糊糊地说:“中陆……有月。” 有月啊。 天元山上那一轮明月高悬,长夜独明,何须天光。 方丈闭了闭眼,又睁开:“长老,是凶是吉,是祸是福?” 他将凶挂在吉前,福坠在祸后,心中已经是断定不祥了。 那古语前一句,可是——乱世至,圣人出啊。 现如今“圣人”之兆隐现,不正是说明乱世又将到来? 老僧倏然睁眼。 眸中竟是金光乍现,瞳仁剔透如琉璃,然而下一刹,他又垂下眼睛,重回萎靡,昏昏欲睡。 “天不绝人……天要绝我……”他喃喃自语,“莫争,莫争……跟着他走……跟着他走……”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这么低着头,真就睡了过去。 方丈怔了一会,脸上苦笑。 “善伽啊,你师父当年也说过这么一句。” 黑衣年轻僧人合十双手,微微欠身:“回方丈,是十七年前。” “是啊,十七年前,”方丈收了惆怅的表情,重新回到沉着肃穆之态,“然后第二年,紫微祭天,他扭转乾坤,得了这十六年太平。” 黑衣僧人未再接话。 “跟着他走……”方丈目光幽深,似乎透过这方空间,看到了更遥远的地界,“难道他还能再逆天一次不成?” “唉,阿弥陀佛。” …… 招秀在舟中睁开眼睛,整个人蜷作一团,虚软无力,瑟瑟发抖。 内府乱得一塌糊涂,又是祭祀反噬,又是功法反噬,高烧还不退,她连感觉都是紊乱的。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过了许久才辨认出环境的信息。 仍在舟上,洪流已退,正顺水慢慢东流。 天蒙蒙亮,并非是夜里,而像是云层太厚,遮天蔽日,以至于天光极为暗淡。 水灵溃散的时候,正值她祭祀通达天地时,元气积聚,因此九怀江一动荡,天地反应极大。 又过了很久,她迟钝的脑子才告诉她,这里应该并非九怀江,而是九怀江的某条支流。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舟楫另一边盘腿打坐的渔女身影。 先是缓缓舒气,这个人并没有再转换寄体,她不觉得对方不想——反而更像是他没那么容易随意寄生。 既然打坐来调理这具躯壳,说明他也没打算只把它当中转站,相反,他在竭力适应这具渔女的身体。 ……恶心。 或许是因为确实过于虚弱的缘故,她胸腔中并无太激烈的情绪,也提不起任何拼命的劲道,整个人空落落的、仿佛魂魄都给散去了大半。 低头看了眼,逆旅紧贴着她的腿,它的灵性叫它无时无刻不想与她黏在一起。 现在的刀灵还不太明晰,待得再蕴养些许,它就会脱离混沌,与她心意相通。 人家蕴刀蕴剑要走一万步,她走了两步,直接被送到了终点。 茫茫的感伤重又流溢到胸间。 她正发着呆,忽然听到一个低哑的女声:“这刀为什么在你手上?” 招秀抬眸,对面的人已经结束打坐睁开眼,正冷冷睨着她。 “你为什么被镇压?”她不答反问。 “我义弟在何处?”他皱眉。 “你怎么才能死?”她说道。 两个人瞪视良久。 “你拿着我义弟的刀!”他咬牙切齿道。 “又不是你的。” “我亲手锻的!”他又被气到肺都要炸裂。 “重锻了。”她漠然回道。 一股子油盐不进故意把人逼疯的模样。 招秀现在身体烂得一塌糊涂,脑子却异常清晰。 脱离了情绪失控的疯狂状态,身为云台主的理智与格局又回来了。 她是想知道那深渊悬棺是怎么回事。 是想知道当年的“紫微大帝”与祭天仪式究竟是怎么个真相。 是想知道天元山与尊主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又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是想知道他苦苦追索的季潮生究竟做了什么。 ……但她更知道眼前之物是怎样可怖的威胁。 她不能有片分的示弱! “他死了?”对面的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