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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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了,小序答应了就会准时到的。”徐海月放下手里的奶茶,“就是不知道她带的人喜欢什么口味的,我都点的五分糖。” 程乐满脸嫌弃:“多少岁的人了还喝奶茶,居然还加了珍珠,不是吧,我点了一箱酒的。” 他伸长脖子张望,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挥手,喊道:“这里!” 短发女生穿过拥挤的人群跑过来,她微微喘气,擦掉额头的汗:“给咪崽买的粮到了,我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先去取了,没迟到吧?” 徐海月给她递去一张纸,温柔地笑笑:“没有,其他人还没到。” 他们没有订高档餐厅,选的是以前经常一起吃的火锅店,祝妍怀念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没变。” 她将发丝挽到耳后,露出明晰清澈的眼睛:“知节和时序应该快到了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程乐轻哼:“他们一个大画家一个大总裁,哪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天天见到的。” 祝妍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人家有正事要做,你要是愿意继承家业,也不会闲到哪儿去。” “打住打住。”程乐连忙摆手,“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徐海月看着两人拌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气氛忽的沉默。 “一样的兴趣爱好,名字也很般配,更何况知节还喜……” “人来了。”程乐打断她。 三人抬头看向来处,男人收起伞抖落厚重的霜雪,他围着深灰色的围巾,墨黑的眼眸静静扫视周围,眉目清冷隽秀,不少小姑娘都在偷偷看他,他望见熟悉的人,穿过蒸腾缥缈的雾气走了过来。 像是人间烟火无法沾染分毫。 一一扫视过在座的三人,他垂下眼帘淡淡道:“好久不见。” 祝妍连忙招呼他坐下:“你在欧洲待了四年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人到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先坐下等等吧,时序说她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啊!” 裴知节从她惊喜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他转头。 “时序,这里!”祝妍高兴大喊。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应时序收起伞走了过来,她的容色极美,漫天飞雪从身后簌簌落下,再好的景色也只能成为这个人的衬托,门铃响起的瞬间屋内有几秒的寂静,她踩着轰鸣的心跳声一步一步走近。 坐下的几人纷纷站起身,裴知节立在一旁深深地看着她。 徐海月率先回过神,她打趣:“小序还是这么守时,踩点到啊。” 应时序目露歉意:“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她笑道:“好久不见。” 她坐在裴知节右边,将伞挂在身后,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收起手机:“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知节移开视线:“嗯,昨……前天晚上。” 他磕巴了一下,把放在椅子上的袋子递给她:“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是送给你……你们的礼物。” 应时序笑着收下了:“谢谢。” “没事。”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却悄悄红了耳廓。 “不对啊。”程乐疑惑,“你不是让我给你加个位置吗,人呢?” 裴知节动作微顿。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她,应时序不好说把人做的下不来床,她神色不变:“他有事,下次有机会再带给你们认识。” “他还是她?”祝妍捂着嘴笑,“时序,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啊?” 她顾及着裴知节的心情,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上那个字。 应时序将吸管插进奶茶里,她搅了搅里面的珍珠:“是个小孩,不是亲戚。”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终止了,徐海月在桌下戳了戳祝妍的腰,把篮子里的菜端上来:“好了好了,锅煮开了,快下菜吧,我等着晚上这一顿中午都没吃呢。” 程乐:“有人要开车吗?不行,开车来的自觉找代驾啊,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聚一次,光喝奶茶算什么,又不是高中生。” 祝妍生气了:“不是高中生就不能喝奶茶了?你这是年龄歧视。”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把话题岔开,说着说着又聊到大学,祝妍叹道:“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还经常梦到在宿舍一起看电影呢。” 徐海月也露出怀念的神情:“我记得你天天让小序帮你打卡,她跑完回宿舍你都还没睡醒。” 祝妍红了脸:“我起不来啊,晨跑简直不是人干的。” 程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跑那么久,大二的时候我跟她一起跑,打完卡我就去食堂吃早饭了,吃完了她还在跑。” 应时序将碗筷烫了一遍,不甚在意:“是我自愿的,平时也没有时间运动,正好锻炼身体。” 程乐哈哈大笑,他想到一件事:“当年举办校运会知节被那个混蛋撞断了腿,他们还没去拿担架,你一手就把人拎到背上找校医了,那群男的都惊呆了,我手机里还有那段视频,等等……看!你个子又长得高,知节像是你媳妇儿一样,哈哈……” 视频里裴知节正虚弱地靠在她肩上,脸色惨白,伤处还流着血,应时序半蹲着眉头紧皱将外套绑在他腿上,长跑第一名的奖牌还挂在她脖子上摇摇晃晃,她嫌麻烦取下来塞到裴知节怀里,然后带着人就离开了。 裴知节对着视频发呆,他突然说:“可以发给我吗?” 程乐一时没回过神:“啊?” 裴知节重复道:“视频,可以发给我吗?” “可以啊,你没看过吗?我还是从校园墙上下载的,当时好多人磕……”他立马刹车,尴尬地挠挠头,“我微信传给你了。” 裴知节点击下载,将视频保存在相册里,认真道:“谢谢。” 他又转过头对应时序说:“当时谢谢你。” 她背着一个成年男人,速度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快,他们学校的医疗设施很好,医生检查他的伤势后紧急做了手术,不由庆幸:“送来的很及时,他流了很多血,再晚一点可能做完手术也会有后遗症。” 那是他唯一一次离她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时隔多年他还能回忆起,那是泥土草木带着雨后的潮湿感,清冷的像是在绿野森林中吸入一口干净又微凉的空气。 应时序从来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她说:“没事,我们是朋友。” 裴知节欲言又止,眉目间难掩落寞。 这下轮到祝妍去戳程乐的腰。 徐海月服了这两个人,她问:“知节,你之后准备留在国内发展吗?还是回欧洲呢?” 裴知节看了看应时序:“我想回来,但是老师让我留下,我还不确定。” 应时序站在他的角度建议:“我看过你的画展,属于新艺术流派,个人风格鲜明,应该有不少建筑珠宝公司找你设计图样。你在国外发展的挺好的,回国又要从头开始,是我我会选择留在欧洲。” 对面三个人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程乐啪啪啪打字:“你们觉得她知不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祝妍回他:“知节好可怜啊,我都不忍心看。” 徐海月无奈:“感情的事没办法强求,小序说的确实有道理,关乎朋友的前途,她肯定是站在最理性的角度思考。” 三个人在小群里唉声叹气,对面两人并不知道,裴知节沉默良久,他点头:“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饭吃到一半酒也喝了不少,应时序收到一条微信,是谢鹤辞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放下筷子回道。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睡醒了?】 【小辞:腰有点疼,没睡着。】 不过两秒不到他立刻撤回了。 【小辞:睡醒了老板。】 应时序笑笑。 【是我不好,下次轻点,回来给你揉揉。】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又消失了,过一会儿又显示输入中,应时序很有耐心,她把对面那只小兔子逗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吭哧吭哧发过来一句。 【小辞:是我睡觉的姿势不对。】 【所以下次力度还可以再重一点?】 这次对面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她嘴角噙着笑意,没注意到其他人正在互相使眼色。 【小辞:……还是轻一点吧。】 她放下手机。 吃完饭后程乐提议:“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KTV?” 祝妍疯狂摇头:“吵死了,你唱歌可难听了。” “什么意思!” 几人说说笑笑朝外面走去,突然应时序脚步一顿,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拉扯站在街边的少年,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容貌青涩漂亮,推搡间他颈边暧昧的痕迹露了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吻痕,他满脸厌恶羞愤,气得眼眶都红了。 中年男人骂他不识好歹,另一只手已经举了起来:“给脸不要脸,嫌钱少了是吧?不知道被人搞过多少次还装矜持,你……”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嘭的一声巨响重重摔在垃圾桶旁,他吃痛大叫:“谁!” 睁开眼一看,一个高挺的人影站在他面前,应时序脸色阴沉恐怖,她动了动手腕,冷笑:“还不滚我就报警了。” 男人是来嫖妓的,他哪里敢报警,这女人力气这么大,一拳就能把他打倒,他捂着流血的鼻子顶着一身汤汤水水狼狈而逃,还不忘放狠话:“你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 四人在身后看完整个过程,程乐感叹:“风采不减当年啊,不过咱们应总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那么多流莺,她哪里拯救的过来。” 祝妍:“……虽然但是,你最好闭嘴。” 话刚刚说完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所谓的“流莺”扑过去紧紧抱着应时序的腰,应时序低头,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擦拭过他泛红的眼尾。 程乐:“……”不是吧。 等应时序牵着人过来,他已经惊呆了。 应时序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她平静道:“介绍一下,他叫谢鹤辞,是我的……” 几人屏息,少年站在她身旁紧张地低下头,十分懊悔,他觉得自己给应时序惹麻烦了,而且她的朋友们还在,被别人看了笑话,他的身份也很尴尬,应时序该怎么介绍他,保姆?床伴? “伴侣。” 她说:“是我的伴侣。” 谢鹤辞猛地抬头看她,神情呆滞。 对面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知节只觉得雪在这一刻停止,他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应时序的话像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回荡,连伞都忘记撑了。 应时序不管自己丢下了个重磅炸弹,介绍道:“他们是我的大学同学,徐海月、程乐、祝妍、裴知节。” 尚存的一丝理智支撑着谢鹤辞,他冲四人礼貌点头:“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一激灵,不是梦,伴侣?是因为床伴这个词不太好听她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称呼所以才这么说的吗? 他嘴唇翕动,表现得比其他人还要茫然。 应时序问:“不是让你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谢鹤辞以为她在怪他不听话,吞吞吐吐:“老板,你喝了酒,晚上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 他说话声音很小,其他人只能听个大概,但也能了解到两人目前是住在一起的。 应时序居然一声不吭找了个对象,还是这种乖乖巧巧的男孩儿,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程乐一脸匪夷所思:“冒昧问一句,应总,你对象成年了吗?和未成年搞在一起是犯法的你应该知道吧?” 应时序神色淡淡:“满十八了。” 其他人的脸色更古怪了。 程乐嘀嘀咕咕:“……原来喜欢这一口,那也输得不冤。” 应时序把围巾围在谢鹤辞的脖子上,她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就带着人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 他们也不好挽留,点点头:“好,你们也是。” 应时序招了辆出租车,谢鹤辞打开车窗冲他们挥手:“再见。” 他满脸歉意,夜晚的灯光照进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显得温柔而纯粹。 应时序坐在他旁边说了句:“风大,吹了会生病。” 他立马就把车窗关上了。 等到两人走后,三人面面相觑,裴知节突然出声:“我先走了,再见。” 他将垂下的伞重新撑在头顶,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转身离开。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后祝妍才敢说话:“真的假的?” 徐海月:“……是真的吧,小序不至于骗我们。” 程乐哼哼:“你们没看到那男孩儿脖子上的吻痕?我的妈呀,应时序是野兽吧,看不出来啊,玩得还挺狂野的,年龄那么小也敢下手。知节估计今晚要躲在被窝里哭了,喜欢了这么久的人,都愿意放弃前途为她回国了,结果……唉,直面惨淡的人生咯。” 祝妍用手肘捅他:“我看他们两人感情挺好的,时序还为了他打人,你没看见她刚才那个脸色,可吓人了,人小孩儿也挺乖的,时序工作那么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错。” 徐海月附和道:“知节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早晚都会有这一遭。” 她嘴里是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有点遗憾可惜,比起陌生人,她当然更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得偿所愿,但感情的事谁也无法勉强,从应时序主动朝谢鹤辞走去的那一刻,裴知节就应该清楚地认知到应时序是不会回头看他的,从前是,往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