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十八岁

    宋星文走后，姜意舒的心情更差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是换做平时，她倒还有那个心情去哄哄他。

    毕竟以前她和宋星文打打闹闹的，也没少闹过矛盾，要么她哄哄他，要么他来服个软，所有的不愉快也就那么过去了。

    但是今天，她真的做不到。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想要补眠，结果刚睡了没一会，就被“叮咚”的声音吵醒了。

    房间里很安静，那声音实在太突兀，她下意识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她眼睛有些涩痛，半眯着看过去，却发现屏幕上很干净，没有消息。

    但是耳朵里又听见了好几声的“叮咚”。

    她实在是有些奇怪，便强撑着下了床，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源头来自于她随手扔在椅子上的包。

    她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是沉锡元的。

    屏幕随着声音亮起，是某个人发来的信息，约他有空聚一聚。

    那个人的名字姜意舒不认识，她没太在意，本想息了屏继续丢去一边，却突然觉得他的锁屏背景有些眼熟。

    白色的教学楼，旁边是一棵盛开的樱花树，图片里能看到来来往往的穿着校服的学生，和她高中时代的一模一样。

    照片的中心点是樱花树下的某个人，脸刚好被弹出来的信息挡住了。

    她下意识划走了信息栏，见到了主人公的脸。

    虽然屏幕碎裂的严重，遮住了几乎一半的脸，但是凭着那完好的另外半张脸，她也能认得出来，照片里的人是她自己。

    照片里她是笑着的，目光看着一侧的楼道。当时的具体情形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每年学校樱花盛开，女生们都喜欢在樱花树下拍照，或者就是单纯地欣赏风景，她也不例外。

    至于这张照片什么时候被拍下的，她毫不知情。

    她点了一下屏幕，弹出了解锁密码的页面。

    四位数的密码。夲伩首髮站：p o18 b t.

    她犹豫了一会，手指按上了他的屏幕，轻点四下，慢慢地输入了“0322”。

    此刻她的心情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十分忐忑，有点想要进去看看他手机里的秘密，又生怕真的输对了密码。

    一次或许是巧合，那两次呢？

    或许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屏幕切到了他的手机主页。

    她愣了一会，不知道是出于对密码的震惊，还是即将窥探到别人隐私的紧张，心跳又快了起来。

    她打开了他的相册，翻到一个命名为“姜意舒”的合集。

    她点了进去，里面全是她的照片。

    各种视角下的，她的照片。

    拍照的人离她应该并不近，因为从照片的内容看来，人物与拍摄点的距离应该相隔挺远的，偶尔有几张近照，却都是放大了镜头拍出来的，画质模糊到了极点。

    照片里的景象大多都是她在学校的日常，那些早已掩埋在时光里的琐碎记忆，却被他以这种形式，存了下来。

    照片实在太多，她一路翻下去，很多场景都是她毫无印象的，而且其中还有好多她的背影。之所以不看脸就能认出来，是因为她背的那个包，是以前霍昭送的，一个浅粉色的限量版书包，至少在整个高中，她都没见过同款。

    那些只有背影的画面里，她似乎是走在拍照人的前面，看环境有点像是她回家的那条路。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她被人拦下搭讪，沉锡元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原来不是他碰巧路过，而是他原本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心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重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沉锡元居然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在她以为他们压根不熟，连路过都懒得打个招呼的时候，他却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以为她会被这些偷拍的照片冒犯到，从而怒不可遏——但是她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心酸，还有难过。

    这些奇怪的情绪席卷了她，一整颗心脏都涩涩的，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

    *

    下午的时候，她把沉锡元的手机送去维修屏幕。

    除了相册，她还顺便看了一下他的聊天软件，没那么意外地发现了自己是他唯一的置顶。

    除此之外，她就没再查看什么了。毕竟，她只是想确定一些东西，而不是为了查他的手机。

    她想起来他夜里犯胃病时痛苦的样子，加上又喝了那么多的酒，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死在家里。

    但是转念一想，他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当然，这只是气话。

    她联络了林娴，拜托她找了个沉锡元的朋友，去他家看看情况，别真的出什么事了。

    然后就免不了又被林娴八卦地问了一大堆的话。

    她含糊其辞着，小心地应付着林娴的套话，最终以一句“下次见面了再细说”结束了这场拉扯到极致的对话。

    一切安排好之后，她才疲惫地准备回家，沿途路过一家礼品店，橱窗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八音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经典款的八音盒，旋转木马的造型，随着音乐的播放缓慢地转动着，顶上的细小灯光也微微闪动着，仿佛缀满了繁星。

    那音乐，正是宋星文以前和她提过的，一首他最喜欢的古典音乐，也正是吸引她驻足在此的理由。

    今天她把宋星文给气走了，一想到他临走时那失落的声音，她又觉得于心不忍。

    宋星文比她小一岁，早在她过十八岁生日时，他就已经缠着她让她快点想好明年给他送什么礼物了。

    曾经有一次她挑礼物挑到头痛，随便从网上订了条项链就把他应付过去，结果弄得宋星文生了小半个月的气，说她不走心。

    他倒是对她送给宋星源的那个针织小熊感兴趣得很，为此还阴阳怪气了她许久。

    上次宋星文来访，开玩笑似的让她补给他五个生日礼物，被她当场拒绝了。

    音乐还在缓缓地播放着，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初宋星文喋喋不休地给她介绍自己最爱的音乐时的画面，然后高谈阔论地和她讲述自己未来的梦想。

    她忽然就这个八音盒觉得很适合当宋星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她错过的……他的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