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第二天，姜意舒接到了手机维修店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之前送去的手机已经修好了，让她及时过去领取。

    出门的时候天阴得吓人，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雷阵雨，保险起见她还是带了一把伞。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维修师傅技术了得，那块碎得不成样的手机屏已经完全替换成了一块光滑无痕的干净屏幕，丝毫看不出来有修理过的样子，还非常贴心地连电量都给充满了。

    她取了手机就打车回家了，坐在车上，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一下沉锡元把手机还给他。

    但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无论是他那天对她所做的事情，还是她在他手机里发现的秘密，她没有办法忘记，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天边突然响过一道雷，哗啦啦的雨瞬间落下。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雨水敲击着玻璃，声音闷闷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密密麻麻的雨点淋在车窗上，视线受阻，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脑海里莫名地又浮现出宋星文的身影。

    明明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场，如今两个人却仿佛断了联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理她，她也没理他。

    倒不是说和他赌气，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是这样想的——如果两个人就此断了关系，说不定也是可以接受的。

    失去一个青梅竹马的好友，摒弃一段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

    听起来好像有舍有得。

    只是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

    她又想起，宋星文上次提到过请了一周的假，算算日子，今天大概就是最后一天了。

    或许他这会就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坐上了前往C市的车。

    窗外的雨还在下。

    即便和好了，今天肯定也来不及去游乐场了，她想。

    *

    姜意舒一路上都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世界。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车，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宋星文的。

    车子飞速掠过，她又扒着后窗又看了几眼，才发现车的另一边还靠着一个人，在磅礴大雨中，模糊了身形。

    “停车！”

    她急忙喊了一声。

    司机一个急刹车，她打开车门，撑着伞奔进了茫茫雨幕里。

    “宋星文！你在干什么？”

    红色的雨伞被她举着撑在他的头顶，伞下与她面对面的，正是浑身湿透的宋星文。

    他的睫毛上都沾了水，眼睛一眨，就滚落一行水珠。

    他看着她，眼神痛苦得几乎要让人心碎。

    “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找我……”

    他说出的话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听过。

    好像宋星源也这么问过她——真不愧是亲兄弟，问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心情再去分给另一个人。

    她从来没见过宋星文这么狼狈的模样，他本该是光鲜亮丽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意，接受着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她慌乱地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打断他的话语，“别说其他的了，赶紧进去换身衣服，你这样会生病的。”

    雨水冰凉，宋星文皮肤的温度低得吓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从指尖传递过来的透彻的凉意。

    他抓紧了她的手，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他，“你会在意我生不生病吗？”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窥探到她的内心。

    “当然在意啊！”她被他这种自虐般的行为气得不行，心更是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犯得着这样——”

    “你知道昨天，我看到你们俩在电梯里，是什么心情吗？”他打断了她的话，问出的话让她心颤。

    “这里……”他抓着她的手，按在了心口，眼睫颤动，又滴落一行水珠，“很痛。”

    “宋星文……”

    她仰头看着他，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乌青，似是一夜没睡。

    情绪被他感染，心好像被丝线缠紧了，细细地拉扯着，一抽一抽。

    “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们，没他们优秀，也没他们好，更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常常陪在你身边。”

    他表情苦涩，眼神看起来几近哀求，“我是不是很没用？”

    “意意，对你来说，我是不是最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记忆中的宋星文是多么的耀眼啊，哪里像现在这样，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双眼泛红，眼神中满是悲伤和无助，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祈求她的怜悯。

    姜意舒望着他，眼睛也湿热了起来。他的质问像是在她的心上划下了一道口子，痛得她快要窒息了。

    明明她已经给他撑了伞，把雨水都挡在了伞外——

    为什么他的脸上还是有雨痕，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我就要走了。”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等你联系我……但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你赢了。”他的声音颤抖着，“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每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都是你。”

    路边有车按着喇叭驶过，刺耳的喧嚣中，她似乎听见了宋星文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我不是你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你能不能，稍微……多喜欢我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

    他竭力压抑的情绪，好像化作了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上，重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姜意舒觉得雨伞大概是坏了。

    雨水落下来，把她也淋湿了，模糊得她快要看不清宋星文的脸了。

    世界只剩下了磅礴的雨声，还有他颤抖的呼吸声。

    “宋星文……”

    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你不过来，没关系，我会走向你的。”

    她红润的嘴唇近在咫尺，他真的很想吻她。

    但是最终却只是偏过了头，抱住了她，双臂紧紧地搂在她的后背上。

    雨好像是烫的，沿着她的脖颈，流淌进了更深处，最终汇聚在她的心口，淹没了她的胸腔。

    他潮湿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但是，你要在那里等我啊。”

    他的拥抱紧得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别走开啊……别丢下我，别让我……再一次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