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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韩信领兵横扫四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谓传奇。圣上大喜,下令在都城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彼时李白不过是个荒yin无道的王爷,终日寻欢作乐,靠着皇帝的庇护躲过责罚。大宴当晚他被美妾灌了个半醉,为醒酒避开众人,独自散步,正巧遇见韩信。 只需月色下一瞥,便也能瞧出来,韩将军生得极其俊俏。星目剑眉,鼻梁挺括,嘴唇饱满,睫毛尾部无端上翘,在战场上叫倔强,在勾栏里叫勾人,看得人心痒痒。打仗的人,生得这样标志,实属难得。李白素来喜爱美人,二人擦肩时多看了几眼,借着醉意,不免多嘴:“韩将军,凡事盛极必衰,可要好自为之。” 韩信看他两眼,并未作答。想来一个手握兵权、掌控帝国命脉的将军,自然无需理会一个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李白并不恼,桃花眼眨了眨,没放在心上。 三年后,李白仍是闲散王爷,韩信却落得造反的罪名。李白向来对军事朝事不甚关心,人在皇帝身边坐着,心里还惦记着府上新养的白老虎。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将他思绪扯回大殿,只见韩信被两名身着甲冑的士兵拖着带上来。纵使满身血污,韩将军也还是好看的。他双手被粗麻绳捆在身后,脖子上挂着铁锁,表层皮rou绽开血花,可怜,也可口。李白收敛心思,肆无忌惮打量那因捆绑而尤为突兀的胸膛和细腰。 韩信功高盖主、气焰太盛,平日里无形中得罪不少达官显贵。如今墙倒众人推,一桩桩罪,是他的,不是他的,也全算在他身上了。说到底,谋反也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由别有用心者拟好,呈给皇帝。李白听着案牍,竟动了恻隐之心:韩将军不世之才,出身贫寒之家,全无依傍,从孤儿做到将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老皇帝半闭双目,睥睨众人,再开口,却是对着李白。“太白。”皇帝唤他名讳。“你说,该如何处置他。” 李白毕恭毕敬道:“回皇兄,按律法,此人谋逆叛上,当诛九族,处以凌迟。” “嗯。”老皇帝叹息,合上双目,不再言语。再看韩信,被铁锁坠着伏在地上,眼睛灰蒙蒙的不再有光亮,虽奄奄一息,却始终透着股不认命的劲儿。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将军府仅有几个护院守着,无族可诛,只是免不了受凌迟之苦,可惜了这俊俏的脸。 大殿内悄然无声,只等皇帝定夺。李白有些犯困,神态愈发慵懒。将军谋反事关社稷,最忌宣扬。殿内站着的,皆皇帝最信任之人,着蓝黑朝服。唯有李白,白色华服上绣着凤鸟,身戴鎏金玉佩,银发洒落,只靠一根簪子虚挽着,有仙人之姿,不像来议事,倒像来游园。他是皇帝最后的弟弟,活得骄奢yin逸,理应有点特权。那双苍灰的眼睛,若有似无地从韩将军身上划走,再划回来。 皇帝迟迟不表态,李白福至心灵,韩信今天死不了。 天下不太平。东有叛乱,西有敌袭,韩信履立奇功,谋逆证据全凭几纸控告,在这节骨眼上杀他,动摇军心,讨不到好处,还要落下个杀功臣的骂名。虽说皇帝着实恨他,视他作眼中刺,rou中钉,恨得他被千刀万剐才好。只可惜,韩信不能死在朝廷上,那侯爷丞相会错了意,办成蠢事一桩。李白神色不变,在沉寂中悠悠开口:“皇兄,臣弟有一事,不合时宜,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挥手,让他但说无妨。李白起身,道:“皇兄,下月便是母后忌日。母后生前日日吃斋念佛,最忌杀生。况且自太祖以来,我朝素有不杀功臣之训。按律法,此人但死不辞。还恳请皇兄念及母后与太祖祖训,留此人到秋后,再处置也不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皇帝冷声道:“谋逆之罪,如何能留?” “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便将他交与我。”李白面不改色。“臣自有办法,叫他生不如死,永不见天日。” 圣上本有三个哥哥、七个弟弟,如今只剩李白一人还留存世间。皇帝对这位仅存的同胞弟弟甚是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皇帝垂垂老矣,膝下无子,朝堂上有传闻,如此这般,皇位怕是要落在李白身上,唐国的气数便也走到尽头。 李白对流言充耳不闻,只管挥金享乐。这位生性风流的王爷,随他生前以才貌名扬天下的母妃,不喜权力,只对风花雪月感兴趣。他根本不关心韩信如何谋逆,也不在乎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因着那一点恻隐之心将韩信要过来,事后皇帝追问,只说:“近来有人送臣弟一只摩罗国老虎,听说嗜血的凶兽要用恶人的rou来养。臣弟打算将此人当饲料,一日削一块rou,喂给老虎吃。” 皇帝听了,道他是小孩心性,也还算满意。李白是欢喜的,本以为只是无聊的议事,结果自己竟然捡了个大宠物。回王府的路上,他与韩信同乘一车。韩信身上缚着锁链,在颠簸中虚弱地惊醒。李白好整以暇,悠哉开口:“韩将军,我救了你。” 韩信的力气只够抬头一次,将他纳入眼帘,还未回话,便再次不省人事了。 李白喜爱漂亮的事物。王府中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巧绝伦,无一不是美不胜收。下属官员献上的美姬,凡是能入眼,他便照单全收,养在偏院,如养一池玲琅的花,只是看着,也赏心悦目。众人知道他的喜好,送猫送狗送老虎,只管挑貌比天仙的送,总能讨他欢心,得到些好处。 韩将军的好看,落到王府里,不算出彩,略显逊色。行军之人,即便落魄了,也浑身肃杀之气,与满屋子娇生惯养的物什相冲。韩信醒时李白正在花园里同老虎玩耍,那传说里的凶兽在他面前变成大猫咪,讨巧地打滚,用尾巴卷着李白小腿不让他走。“乖乖,松开。”李白拍拍畜生的头,只一句话,便让老虎卸力,委屈地咕噜噜叫。 “别这么看我。”李白笑着说,揉揉那白色绵软的绒毛。“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李白挥退侍女,推开房门。韩信虚靠在床榻上,红发披散,脸色苍白。他见了李白,瞳孔轻颤,rou眼可见地愣住了。很快,他移开眼睛,垂着睫毛,偏开视线,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李白哑然,这是戴罪之人该有的态度?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他走上前,挑眉道:“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韩信这才起身,下地,跪在地上:“叩见王爷。” 他用的是军礼,膝盖跪在地上,脊背却是直的。李白觉得有趣,俯下身,柔声说:“若不是本王,你这谋逆之徒早已横尸乱葬岗,现在还敢以将军自处,谁给你的本事?还是说,跪本王折辱你了,所以不愿跪?” 韩信一双蓝眼睛有些松动,哑声道:“王爷在朝堂上救了信,信感激涕零,这条命是您的,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只是,我从未谋逆。”说罢,他弯下身,俯在地上,声音苦涩,也铿锵。“还请王爷明察。” 好啊,闹半天在想这事。李白叹惋。好硬的脊梁骨,好天真的将军,竟然还以为自己有翻身的余地。 “你反没反,我不关心。”李白说。“但你的命确实是我的。怎么处置,全凭我心情。” “是。”韩信埋着头,声音发闷。“臣全听王爷发落。臣问心无愧,虽死无惧。只求死后沉冤得雪,以告父老乡亲。” 李白颇为头疼:“我若想要你死,便不会救你。” “你抬头。”李白说。 韩信随着他的话,抬起头。李白捏住他下巴,左右端详,确实好看,尤其是那双眼,蓝莹莹的,干净,直率,配上卷曲的睫毛,少了些锐利,多了些缱绻。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将军还很年轻。李白惊觉。也许这也是皇帝要他死的原因。只是,这样好看的眼睛,死了就看不到了。 韩信气息不稳,红发垂落,由他把玩。“那日在梅园,我与你讲话,你不理我,真是让我惦念了很久。”李白说,说完他自己也惊讶,原来那晚的事他一直没忘记。 “韩信,你没有别的选择。若真想翻身,只能依附于我。”李白接着说。“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