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法娜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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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如果说每个人的心里都存在一个虚构的天平的话,那么对于诺顿来说摆在左边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而即将被拿来比对的则是代表着他人利益的砝码。有钱,就去做,没有钱,就不做。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特别在意道义和情感这种东西只会让诺顿觉得烦。 好巧不巧事情总在最不凑巧的时机发生。诺顿在23号这一天彻底断了粮食:口袋已经贫乏到拿不出一个子来偿付老鸨的午饭钱了。而这又触及到了诺顿的一个底线:他从来都不倚靠别人的施舍的食物,而且他欠下的账实在太多了。即使去犯下一些小小的盗窃罪他都不愿拉下颜面跪下乞讨。不劳而获是最为可耻的行为,诺顿想。至于“劳动”的种类——既然政治家和商人能心安理得地把人命当成虚荣的资本,那偶尔的小偷小摸能把诺顿打成什么大罪人呢? 不过第一步应该考虑的肯定还是正当的工作。诺顿扣上纽扣,准备裹着大衣去外面干点捡漏的运动——但门外厚厚的积雪马上就让他明白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鬼工厂会在这个天气开门”这个事实。 “找工作?”老鸨注意到青年沮丧的背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你可真是不想让自己偷懒哪怕一秒啊,坎贝尔。” “……你不是没有——”诺顿愣了约莫一秒,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确在这待了三天,在这期间出现一个新“主顾”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盯着老鸨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诺顿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难道是什么兴趣奇特的客人吗?”回想一下的话,诺顿觉得自己见过的最奇葩一夜床伴应该是那位和山羊共寝的埃里莫女士,这名年轻寡妇夸奖诺顿技术不错,和她的宠物有的一比。不过诺顿不敢相信这是在夸他就是了。 “倒不是。”老鸨摇摇头,“因为太过奇特,所以我也忘了问你这种情况了——坎贝尔你,在意和男人zuoai吗?” 诺顿手一抖,差点在椅子上摔下来。的确,男人来妓院找男人的确是件稀奇的事,就连在外面招揽的女孩都没有听过这种需求。那些有钱又性取向异常的绅士通常只会寻找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上流社会男性:他们应该是不屑于跟底层的垃圾同床共枕的。说实话在这方面女性贵族还真的挺宽容——只要能让她们充分感受到快乐就行了。有好几名女性夸过诺顿的肌rou,并把他和她们的贵族丈夫比较:他们或许很肥腻、或许很不持久、或许根本对自己的妻子不屑一顾,但他们总有这两个特质:有钱、尊贵。妇女们只期望找到缺少的那一部分,于是她们或偷偷地、或正大光明通过各种途径,也许是妓院,也许是咖啡厅,寻觅那些长得不错、精力十足,但却身份低微的男人。她们甚至只需要付属于夜晚生活的那一份钱,因为女人们招揽这些卑微的情夫,从来都不像她们的丈夫追求情妇一样花钱大手大脚。 诺顿在认真思考了一下处境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首先,我必须知道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之后,他还要保证,不能因为对我没有经验而感到失望所以毁约……我从来没有和男人交往,所以不懂。如果他在期望一个顺从的、甘于被人压在身下的床伴的话,那这场交易还是就此打住吧。” “不,即使没有经验,你应该也能胜任的。”老鸨翻开笔记本,表情略有些迷茫,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之,她还是拼出了那个对于诺顿来说并不陌生的名字:“因为这位伊索·卡尔先生付重金点名要求的是……你在上面。” 4 “是吗,是这样啊。” 诺顿草草望了一眼门外,发现外面只站了一名黑衣神父之后,马上就察觉到了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两分钟后他就上楼告诉入殓师:因为路面积雪太厚,教堂没有派马车过来。 真是又鬼扯又刁难人的理由。教会只是不想让一名妓女就这样简单地葬到基督的土地上而已。诺顿从入殓师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份对现实的叹惋。但银发的青年只是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情况,语气中并没有坦然的成分。 “你在做什么?”诺顿发现入殓师还在试图一个人拖行尸体,“达芙妮的钱只够雇你来……所以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教堂那边你也干涉不了什么。” “……不能随随便便。”入殓师这样碎碎念着,然后抬起头询问诺顿,“请问你们这里,有闲置的坚固梯子吗?” “应该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用梯子把达芙妮小姐送到教堂。” “用人工的力量把她抬过去?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所以,我要雇你——先生,”入殓师把一枚金币塞进诺顿的手心里,而前矿工则慢慢抬起头,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态度感到迷惑。 “因为你看起来很闲啊。” 他如是这样解释诺顿刚刚的偷窥行为。 他们拆了个装苹果的箱子,拿起工具敲敲打打,总算在梯子上改装出了个“棺材”——入殓师把达芙妮小姐抱起来,然后用黑布裹住了她会显露在雪天中的部分。 本来诺顿还以为入殓师会叫第三个人过来,因为他觉得这名银发青年没有那种能提起并稳住的力量。不过当他看到入殓师穿上大衣、跟个没事人一样地走到前面,蹲下、把手放在木架上方,然后悄悄地回头问诺顿他们能不能出发的时候,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暴雪过后的街道了无人烟,所以诺顿终于可以放下那颗略微有些提心吊胆的心。要是有人认出达芙妮,然后嘲笑妓女的归宿应该是猪圈……我说不定会一拳揍上去呢。 “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诺顿过了三秒才发现是入殓师在朝自己搭话,对方的声音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简直就像是雪的精灵一样,微小而清澈。 “老板娘是我的中介人。” 诺顿简短回答了这个问题,并没有说出到底是什么的中介。听到入殓师的沉默,诺顿突然有点开心:因为这代表着对方觉得他肮脏,不想和他讲话了。说实话,如果不是硬要产生业务上的来往,诺顿懒得和陌生人讲话。就连达芙妮——可爱的小达芙妮,诺顿和她交谈,也只是想凭借她的人际圈,去借到那些代写论文需要用到的书而已。 然而那些书现在已经毫无用处,怎么还、要不要还成为了让诺顿忧虑的问题。那些顾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他们躺在自己美丽贤惠的妻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中间,吃着点心,等待着晚上餐桌上的烤鸡和葡萄酒。或许他们在开春才能知道达芙妮的死讯,他们会叹惋,有的想念她的rou体,有的想念她的活泼。但更多的人会在感叹一句“天真的小达芙妮啊!”之后,彻底地把这名妓女从他们的生活中赶跑。对,所有人都…… “不要提太高了,还有速度,你这样握是会顶到前面的人的,”入殓师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愤怒?” “……抱歉,”察觉到自己的确用力过猛,诺顿低下头,长叹一口气,“大概就是觉得达芙妮这个样……太过卑微了。但妓女的结局就是如此,没有办法。” “她是自杀。” “……所以呢?你是觉得她的死和我有什么干系吗?” “不一定。但有件事我必须说明白:她的肚子里有孩子。” “什么?——不,不,这不重要,入殓师先生。这虽然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但却一点都不重要。” 诺顿感觉到自己的脸红扑扑的,一种异样的无奈和羞耻感充斥了大脑。他当然知道达芙妮为什么自杀:前几天和她告别的时候,她十分高兴,诺顿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她这么开心,没想到那个天真的女孩就悄悄地和诺顿分享了自己的秘密——她将在圣诞前夕和那位年少有为的年轻贵族私奔。 而来时诺顿的确看见了那名贵族挽着女人,却不是达芙妮。“我说吧,肯定是在唬人。”诺顿这样想着,踏进妓院,然后在阁楼发现了达芙妮的尸体。 自杀的原因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诺顿在搬运尸体还有呕吐的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该怪贵族背信弃义吗?但明眼人哪会选择妓女、然后放弃高贵的妻子,也只有可怜的达芙妮会相信这虚伪的约定。他该痛恨达芙妮心太脆弱吗?但那个女孩除了天真可爱,就一无所有了。 在老鸨问他自己知不知道什么的时候,诺顿选择了隐瞒。因为即使说了也没有什么用,达芙妮是自杀的,比起花费口舌害得她死了都要被人非议,倒不如让事情过去。 即使知道她甚至怀有身孕,诺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什么也干涉不了。 “……总之,大概什么情况我也了解。我不会向他人告密,并且也会认真地把安葬她的工作继续下去。”入殓师向后瞟了眼诺顿的表情,然后转了回去,“抱歉,让你不快了。” 诺顿没有回答他。 保持着还算平静的气氛,两个人把达芙妮带到了教堂。入殓师提交了老鸨做证的死亡证明,而牧师却看都不看一眼,就向他们索要安葬费。想着反正横竖这个钱老板娘都不会要,诺顿就摸出达芙妮遗产里剩下的最后一点英镑,并且还被牧师的白眼注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这刻薄的男人领着他们来到了教会的墓园,指了指一个大坑。 诺顿一开始还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牧师眼神变得更加怪异的时候,他才想明白达芙妮的遗产已经不足以支付墓地的价格了,而教会有没有理由给予妓女慈悲——她将像一个无亲无故的犯罪者一样被埋入万人冢……诺顿长叹一口气,抬起头,准备开口说“那就开始吧”。 他没有想到的是,入殓师居然会在这种时机推开他,在诺顿已经做好了看达芙妮最后一眼的时候,冲上前去,径直从口袋里摸出有些分量的钱币,递给牧师看。 一开始诺顿还没有反应过来入殓师在干什么:他完全想不通他要给达芙妮一个体面的墓碑的理由。并且在牧师以非常难看的脸色质问入殓师“你又要多管闲事了?”的时候,诺顿才想明白这一点。 银发青年表情丝毫不慌:“想让谁被埋在十字架和鲜花下是我的自由吧。” “哼,神圣的教堂才不会允许妓女和婊子下葬——” “那就再加点数目。”入殓师毫不犹豫地又摸了些钱币出来。诺顿盯着那显露出的微小反射光 ,爆发式的不满与莫名其妙的郁闷突然席卷了他的大脑。 “……!啧……!” 牧师斜眼看着入殓师,却还是答应了。他甚至在收下钱币之后全部倒出来清点了一遍。真是丑陋的姿态。诺顿本来想偷偷地鄙视一下牧师的,但手抬了起来,然后马上被入殓师的平静眼神逼退。 那双银色的眼睛有着魔力。诺顿迷迷糊糊地想道。 最后一铲土落下,然后就是加工加点赶出的墓碑被立在上面。诺顿没有跟着入殓师和牧师以及守墓人一起讨论,只是无所事事地站了好一会儿。 下葬的仪式完成之后其他人走得非常快,只有入殓师和诺顿待着原地。 “基督会拯救她的。”诺顿听见入殓师在这样喃喃自语。他觉得有些新奇,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看来你觉得你做得很对。” “我只是不想辜负我的职业。而且,”入殓师注视着目标上的年份,“她是一个应该配上鲜花的美丽姑娘。” “哈?美丽?”诺顿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会对入殓师的插手行为感到不满了,“漂亮话说的不错啊,入殓师——但达芙妮已经死了,你就算对她的坟墓做再多的修葺,就算献上再甜美的绿叶上的甘露,就算在墓志铭上把她描述成多虔诚的女性。事实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她也还是死了,以一个妓女的身份,死于男人的背叛。就算你挥霍再多的钱,假惺惺地念再多的经文,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了。把慈悲和钱财奉献给死人一点意义都没有。” “……?原来如此。”面对诺顿突然的诋毁,入殓师皱了皱眉,“你是那种不计较「死」的人啊——现实主义到了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后事的地步了吗?” “对,我是不计较,因为我觉得计较这个没有用。”诺顿硬生生地把入殓师困在了墙角,“你们这些人不就是喜欢计较死人的事情,然后对生者的一切都置之不顾吗?” “所以我也承认,我没有你期望中的那样完美,我的确只是在意「让人好好地走完最后一程」这件事。”入殓师依旧神色平静,“所以,你与我有何关联?既然两个人的思维方向都不一样,那为何我们还要争论呢?” “……” “如果你是误以为我是那种通过财富收买人心来达成虚荣心的人的话,那我只能为自己辩解说不是了。”入殓师稍稍偏过头,好像是在观察诺顿的疤痕,“先生,你应该不是在简简单单地讨厌富人吧?” 诺顿慢慢闭上眼,本来想招呼上去的拳头悄然展开。粗重的呼吸打在入殓师脸上,诺顿也趁此机会向后退了一步,不再阻止入殓师的去路了。 他说得对。诺顿悄悄地想。我可能只是单纯地厌烦他有能挥霍钱财的资本。 意识到再继续自己可能会变得面红耳赤,于是诺顿有些狼狈地决定逃走。然而在脸转过去的那一刻,入殓师清澈的嗓音跳进了诺顿的耳朵里。 “一路顺风,先生。希望你能马上找到好工作。” “……别装腔作势地喊我先生了。我是诺顿·坎贝尔——不想记住的可以不记,入殓师。” “我才要说呢……”灰发青年的声音渐行渐远,“我不叫入殓师……” “我的名字是,伊索·卡尔。” 5 怀揣着疑惑和猜忌、以及某种别扭的不情不愿之情,诺顿花了一个23日白天的时间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下入殓师伊索·卡尔留给老鸨的住址有没有什么问题。在了解到那串字母组合的确指向一家殡仪馆之后,新的一组疑问和猜想便跑进了诺顿的思绪中:他该不会想耍我吧?万一我跑过去,人家却一整天都不在,那我岂不是被耍了? 但诺顿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钱币和钥匙——这个世界上总不会有付了定金、交了钥匙却爽约的人吧?居然还主动把自己家的钥匙交出来……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表达诚意值得做到这种程度吗……就算是再天真的女人,也明白「不能放陌生人进屋」这个道理吧……守财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抬头确认着面前的名牌。 虽然自己已经事先把钥匙拿在了手里,但诺顿思索了一秒,还是决定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大门前的台阶上,脚轻轻踩过几粒鹅卵石,手碰上连接着铃铛的线。 但没有人应门。 那就不怪我了……是你不给我开门的。诺顿面无表情地盯着门上的玫瑰浮雕看了约莫三分钟,在发觉到自己刚刚谨慎到犯傻之后,十分坦荡地用钥匙开了这位陌生人(应该算是陌生人吧?)的家门。 进门就能看到两列精致的楼梯,和墙壁上的一幅看起来颇有年代的风景油画,还有划过脸颊的冷风。诺顿下意识地拉紧外套。黑发的青年人稍微环视了一下一楼大厅的布局,发现似乎并没有能让他坐下歇息的座椅。因为节省了马车费,所以诺顿的双腿意外地干劲十足:虽然有点劳累,但站在原地不动更让他别扭。 于是这位似乎有点自来熟的客人迈开步子,尝试性地推开连接着其他房间和一楼大厅的那些门,不过一旦没有能被推开的迹象,诺顿就会放弃去打开——毕竟他只给了他大门的钥匙。在此期间他也稍微观察了一下伊索·卡尔家中的布置:虽然说不上有多奢侈,但还是能够看出宅邸年轻主人的淡然、闲适的情调。诺顿捏了朵花瓶里的纸花,想象着那个灰色的男人的手指放在剪刀和彩色纸上的样子。 推这扇门所引起的反作用力太过微小了……诺顿轻轻推开面前大厅里唯一一扇虚掩着的门,并且这个缺口也是让他感受到寒意的关键。 当然,前矿工也毫不意外脚踏出去之后踩到的是低矮的台阶。门后、乃至整个楼梯的空间都非常宽广,可以由此估计到下面的地下室是起到储物的作用……但却不止如此。诺顿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腐烂味道。 于是他马上忘记了“如果被伊索·卡尔发现自己随随便便进房间”的可能后果——倒不如说诺顿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个。堆积在脑子的重重疑惑与猜忌迫使这个为钱犯险的(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男人探寻伊索·卡尔的信息,第一步也是唯一可行的一步就是观察他的……房子。 当终于意识到地下室的光源过于充足的时候,诺顿已经走到了台阶的最后一级了。空气和环境都寂静无声,一件大而宽长的储物柜挡住了诺顿的视线。于是勘探员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压住脚步声,试图边藏起自己的影子,边移动到柜子后面的区域。 非常明显的化学品味道。诺顿悄悄地探出头,发现柜子之后就是一个颇为宽广的空间:几张废弃的医疗用床被放置在地下室的小角落,整齐划一地被排成一列,可以依稀看出有什么长形的物体被搁置在上面,用黑布盖住。正中间的那张床最为完好,也能从旁边开着抽屉的矮柜和药品架看出来,这张床是被经常使用的那一个,同样,上面也被安置了裹着黑布的,人形物体…… 诺顿走到这迷之物体前,正准备揭开黑布的时候,一种不属于现职无业勘探员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了诺顿的身后,和呼吸声同时显现在后颈处的,是尖锐物件触碰到皮肤的寒意。 “……?” 伊索·卡尔面对着在那一秒同时回头并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的诺顿·坎贝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的?” “在你装作你不在这的时候。” “唔。” 伊索·卡尔看起来有点尴尬,大概是因为他本来想抓诺顿现行的,没想到结果他自己居然成了被抓包的那一个,姣好的眉毛微微弯折下来。诺顿趁机多抓了入殓师的脖颈一会儿,感受着对方呼吸的动静。也是奇怪,本来诺顿没有想着动手动脚的,甚至他以为自己遇到入殓师——这个要求男人来侵犯自己的怪人——时会手足无措。但从结果上来说的话,现状倒像是某种情趣游戏的开场……果然是因为伊索·卡尔看起来破绽太多了吗。 ……纤细得要死。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诺顿甚至感受到了对方固执的表情下淡淡的期待——经验告诉他“工作”已经开始了。 于是诺顿顺水推舟地握住伊索·卡尔的手腕,逼他扔下针筒,卸下所有防备,包括那碍事的口罩——一张标质的中性化的青年脸庞出现在诺顿眼前,不能说是漂亮,因为很明显地,入殓师的僵硬表情使这张脸大打折扣。诺顿没停多久:他觉得自己有办法能让这张脸变得稍微讨喜一点。然后就移动脚步,把伊索挤到了墙角,使其后背撞在大柜子上,又抬起膝盖顶上入殓师的胯间。十分强硬的单方面调情行为——诺顿知道那些外表内向的贵妇最喜欢这种,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伊索·卡尔居然会被这种伎俩给迷惑住,时间间隔还挺快。黑发青年看着入殓师发烫的脸颊和渐渐贴近诺顿的身体,下意识地加重了手部的力气。 “唔……!” 伊索干呕了几秒,嘴角的被分泌液划过下巴,然后慢慢合上眼睛,右手腕因为被掐出红痕而疼到发颤。窒息的快感是会瞬间折服一个人的。诺顿如是感受着对方rou体不同寻常的热度,在发现伊索开始翻起白眼之后就马上松开了脖颈的束缚——他可不想故意折腾死自己的金主。 诺顿趁伊索在原地通过咳嗦来获取空气的时候马上抱住了入殓师的腰,并探指隔着衣服去摸对方的敏感部位。伊索·卡尔似乎是刚刚结束了一件入殓工作,上半身只套了一件白衬衫和棕黄色马甲,远比在雪天看见的要更亲近人……虽然他们现在的确紧紧贴在一起就对了,入殓师甚至在悄悄地蹭诺顿的大腿。 “……我记得还没有到我们约的时间。”伊索·卡尔的语言化成白雾打在诺顿的脸上。 “我不喜欢干等。”其实诺顿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准时到,也许是对方的表慢了说不定?黑发青年抬头望了眼时钟的位置,下巴却被入殓师伸手扳了回来。 “笨蛋。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诺顿明白是自己理亏,虽然他本来就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欲望。于是他闭上眼睛,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低头去埋伊索的脖颈。 “那么,既然卡尔先生都热切到主动交出钥匙、并且亲自贴到别人身体前了,想必是很希望正事能马上开始了吧?嗯,就在这里吗?” “等等……都说了,时间还没有到……唔!” 伊索·卡尔本来想边回绝边甩开诺顿的,没有想到对方说完话居然马上就解开了自己的马甲纽扣,并用手把衬衫卷了上去,一时间入殓师白净的腹部肌肤直接暴露在地下室微冷的空气。伊索一哆嗦,自己就彻底被诺顿抱进了怀里。最为危险的是,自己的身体早已经起了些反应。 “不能在这里。”对死者不尊重,而且也一点都不舒服。伊索这样解释道。看到诺顿点头,入殓师还没欣慰几秒,自己的大脑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诺顿直接把伊索扛到了肩上,像抗麻袋一样放置这名衣衫不整的青年。 “……我是没要求你抱我,但你也用不着这样抗我上楼吧!” 伊索面朝诺顿的后背,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回应,还是保持着这个状态在走的时候,无奈之下只能用拳头敲打起诺顿的后背,膝盖也朝着对方的前胸胡乱蹬。诺顿皱了皱眉,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在伊索的臀rou上,使劲一掐,然后他就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入殓师的突然沉默、以及随后几秒断断续续发出的闷哼声。 直觉告诉他伊索·卡尔的小表情肯定很有趣,只可惜他现在看不见。这样想着,诺顿又故意捏了下肩上人的腰rou,结果头发差点被对方的手抓痛。 “几天前可没见你那么活泼啊。” 回到一楼之后,诺顿没有选择问伊索卧室在哪,而是选了个靠里的上锁房门,再把人放了下来,自己立马把身体靠了上去,又让自己和伊索处于一种压制者和被压制者的暧昧体位中。 “……是你太乱来了。”伊索小声地嘟囔着什么,想扣好纽扣的手刚抬起来就被诺顿扣住,按在墙上,一时间有点难堪。 “明明是那个付钱让陌生男人来cao自己,并且还给了家门钥匙的那个人更加乱来吧?”想到这个前几天还那么安静淡漠的青年现在居然脸颊红扑扑、被自己控制着,一种恶作剧的想法从诺顿的大脑皮层蔓延开来,这个日常被人看低的男人先是解开伊索脖子上的领结,张嘴就咬上了对方的脖颈,同时左手又开始悄悄地在入殓师腰上乱摸,并慢慢向下,似乎有探进那个私密的地方的趋势。 至于伊索……则是边闭着眼发出压抑的呻吟声,边尝试着挣脱诺顿的控制,当然,结果是徒劳无功的。 “……你真的,完全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沉稳啊,坎贝尔。” 本来诺顿以为伊索已经被前戏折腾到神志不清了,正想着要不干脆就在一楼把所有事情干完拍拍屁股拿钱走人一气呵成了吧,就听见了入殓师那淡漠的声音。 “你也不赖啊,”诺顿拍了拍伊索渐渐抬起的下身,想了想又补上几句,“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沉稳的呢?是因为我干瞪着眼默许别人被草草下葬吗?这样的话,岂不是卡尔先生你不仅为人处事随心所欲,甚至在性事上也如此冲动呢?” “都说了,关于那件事的话我没有故意讥讽你的意思……”伊索偏下头,不知道是在低喘还是在叹气,“只是单纯好奇,你对待那些贵妇也是那么……急的吗?” “那你可放心好了,我做什么短期工都是速战速决的,没有因为你是男的就区别对待。早点结束早拿钱,你我都开心。你可别扯什么不满意——我看你的小家伙不是挺得意的吗?”诺顿扯了扯嘴角,再一次用膝盖蹭了蹭伊索微微勃起的下身,又用嘴唇擦过对方的脸颊,没有侵占入殓师泛水露的嘴唇的意思,“或者你自己说说,你觉得rou体交易的前奏应该是什么样的?” 发现伊索真的在前戏最嗨的时间点皱眉开始思考的时候,诺顿又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银灰发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前一位……是个喜欢文学的四十二岁贵族男性。他一进我的房间,就摸着房里的书架,问我喜欢看什么……我正常回答了一些医学书籍,他就开始列出好多我不知道的人名……纠缠之下我终于想起来我还读过拉封丹的寓言诗,就赶紧交代了……想着他大概只是想加深了解吧,结果没有想到他居然又继续看我的书柜……我拉拉他的袖子,对方才勉强让他跟我一起坐在床铺上。然后他就开始吹嘘自己见过什么波德莱尔……因为我不认识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他给我念了一些波德莱尔的选段,嗯,一些,很背德……很反基督的诗歌。他哼啊哼啊,又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另外的法国文学家……那我当然就奇怪啊,是不是因为我说的拉封丹是法国的,他就想着继续考考我呢?如果我答不好,是不是他又要啰嗦了?总之几秒后我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始,他才讥笑着从大衣下面摸出一截长鞭,问我喜不喜欢「萨德」。” “你觉得这很好?这明明就是「我能用鞭子抽你吗」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啊?”这位入殓师似乎比自己设想的还要yin乱——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诺顿也没多想,只是就事论事地继续回复道。 “倒也不是……怎么讲,我也能理解吧,毕竟作为第一次见面的人,互相介绍一下让对方彼此了解是应该的……正常人都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只感觉到那明显就是一个神经病和一个不善社交的人的对话——那然后呢?他想用鞭子抽你,你是怎么拒绝的?” 伊索·卡尔有点惊讶地看了诺顿一眼。 “不,我没有拒绝——我记得我好像在给老鸨的委托书里写了,你可以在设定安全词之后对我进行恰当的虐待性爱……你没有看吗?额,你要不要……再看一遍?” ……好像的确没有。 “不用了。” 诺顿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彻底地对伊索·卡尔估计错误——叫他来房子的是伊索,配合他在地下室暧昧的是伊索,被架住了还淡定地享受的也是伊索……仔细想想,既然对方都抛弃了道德观,愿意和低贱的陌生人媾和了,再拿普通的价值观去度量伊索·卡尔,那可是大错特错。 当然,自己的价值观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对了。想到这,诺顿低声骂道: “臭婊子。” “……随便您怎么说,毕竟我经常和不同男人产生rou体关系,的确是事实。你只要按我说的那样,和我上床,就好……” 诺顿骂骂咧咧地覆上伊索的嘴唇,然后开始解对方的腰带。入殓师缩了缩身体,没有去阻止对方露骨的性暗示行为。 “你不怕我就这么把你出卖了?”诺顿草草结束了这个试探性的吻,冷笑着抓起伊索的手腕,拽着他走到楼梯口,“说吧,卧室在哪里?” “上楼,然后走到尽头,门开着。”伊索悄悄地走着,怕被自己的裤子绊倒。诺顿完全没有去扶的欲望,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伊索凌乱的体态,掐红了手腕而已。 “你能把我出卖给谁呢?”诺顿听到伊索在后面这样小声说道,“明明你只是一个得靠rou体交易才能维持生活的、无可救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