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裴衫性格爽利刚刚那话几乎要挑明了,温怡卿心惊,虽早想好说辞但不曾料到他这般直来直往,还有些发愣,正巧周晏然递来了台阶。 她跟在后头悄悄抬眼看了眼男人高大的身形。 他似乎并无察觉,也是,要不是如裴衫胆大心细怎么会有人这样猜测。 原身接触的人并不多可到底名声在外,要想不留痕迹地转变众人心中竖起的傲慢形象还是不能cao之过急,陛下借题发挥对温家子弟发难是常有的事,也只有温相靠着恭敬谦卑的品行又善提拔后生,陛下才不敢多加为难。 太后的身份地位既是温家的枷锁也是温家的保障,若她能小心谨慎些对温金二家也有所裨益,其他……只能见招拆招,只是不知等骆烟归京又是何等光景,我得早做打算。 温怡卿不了解裴衫的脾性,周晏然却一清二楚,今日之举在裴衫眼里无疑就是在告诉他,太后是他这边的人,既然是自己人无论是什么身份,裴衫自然不会再避讳什么。只是没想到被拆穿的小太后倒意外得镇定如常,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 周晏然正这般想着,就见原本跟在身侧的人忽然转了弯。 “往哪走?” 身后吹来一阵冷冽的西风,裹挟着男子沉稳的声音,温怡卿抬起头看着通往外殿的长廊,有些疑惑地回身指了指前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这儿吗?” 周晏然立在岔路口捻动了一下扳指,他扬眉开口道:“盯着大殿门口的有多少人连我都数不清楚,若你现在大摇大摆地踏出摄政殿大门,传遍京都大概也就一个时辰。” 温怡卿脸色一变,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这茬,连忙小跑到他身旁满脸焦急地催促:“这个时辰洒扫的宫女们也要起了,还是赶紧走吧。” 周晏然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暗自好笑,正要抬脚耳房门口却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他下意识圈住温怡卿的手腕。 两人同时抬眼看去,正对的侍女也似吓坏了拿着笤帚呆站着。 温怡卿连忙要抬手用袖子遮脸,可她定睛一看,这身是周晏然寻来便于行走的女装,根本不是她往日里穿的常服。 太后的容貌底下人不一定瞧得真切,但若真的这般遮掩反而招人生疑,温怡卿抬起的手转而捋了过被风吹散的额发,侧身躲在周晏然的身后。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耳房也开了门,小侍女手里拿着修剪枝桠的大剪子有说有笑的,逗得领头的女官也弯起眉眼,迎面撞见廊下一对男女,嬉笑玩闹瞬时被风卷走,整条廊道鸦雀无声。 温怡卿僵直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庆幸身上没有一件能看出身份的物件,也不是人人都有裴衫那般见微知著的本事。 周晏然扫视一周,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他轻轻用力拉扯将温怡卿揽进怀里,快速地在她耳旁低语道:“就当你是琅沐。” 揽过肩背的臂弯微微一勾,温怡卿只觉得身上一沉便被一阵暖意包裹,她下意识伸手去抵却在触到周晏然温热的身体时卸去了力道,勾在耳后的碎发顺着力道垂落在脸侧。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沉静中多了一分清冷似是掺了些薄荷的气味,不自觉就叫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一夜压抑的睡意一瞬间翻涌上来。 “婢子请殿下万安,请姑娘安。” 有两个机灵年长的女官请了安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般哗哗跪倒了一片,温怡卿轻皱起脸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也在隐隐作痛。 “婢子正带新进宫的侍女洒扫院子,不慎冲撞了殿下与……姑娘,还请殿下降罪。” 西风扫过回廊气氛变得凝重,领头的女官将身子伏得更低。 温怡卿悄悄抬起脸来却只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紧收的下颌,地砖被一夜冬雨浸湿,此刻那些婢女的衣袍上也沾上污水了,若是再跪下去冰冷的雨水侵入又没有时间更衣,恐怕要得风湿。 衣襟被轻扯了一下,周晏然头也没低,伸手扣下她抬起的脑袋:“琅姬身子尚虚,现居于碧云阁内,众人无事不得叨扰。 温怡卿被按得一头撞了上去,口鼻处充盈着周晏然身上陌生的气息,胸腔低震连沉重有力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快要头晕目眩周晏然才松开了手。 “是,婢子给琅夫人请安。”女官乍然听到琅姓,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都退下吧。” 众人如劫后余生暗自把手上的冷汗往衣袍上蹭,连连告退。 我还妄图扭转别人的眼光,若是一早出现在摄政殿的事传出去,这祸国殃民的帽子可不就戴牢了。温怡卿心有余悸般长舒了口气。 “先去碧云阁,”周晏然见人走远才松了手退开身子,“那里离主殿近,不会有人撞见。” “也好,”温怡卿点点头抬脚跟了上去,她扬起脸看向周晏然侧脸佯装不经意地轻声说道,“那……琅沐来时也得避着些人才好。” 待对上温怡卿投来的视线,她却立刻偏头躲了开来。 “人,不是你要了吗?”周晏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收回视线唇角轻扬。 温怡卿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一脸惊喜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放了她?”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偏头静静地凝视着她,温怡卿一愣,脸上惊喜的笑意逐渐褪去。 周晏然的双眼里从不会展露一点愤怒抑或是欣喜,没有阴晴不定的阴骘,没有嫉恶如仇的狠辣,恰恰是这样令人看不穿摸不透的凝望让温怡卿汗毛倒竖,无论相处多久她永远猜不透周晏然的心思。 “如果不是你,这件事我不会插手。“ 温怡卿这才冷静下来,她看向垂在腕上的镯子伸手要摘。 “先留着吧,”周晏然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臂,见温怡卿惊诧抬头的样子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答应你的事尚未完成,本王不是不守承诺之人。”他收回手大步走远,只淡淡留下这样一句话。 温怡卿不明就里,见周晏然渐渐走远连忙追了上去,她不敢再开口挑起话头,闭上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摄政殿偏门是一处水榭,温怡卿环顾四周心中不免忐忑,若是再有宫人撞见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她抿了抿唇委婉说道:“多谢殿下相送。” “不必客气,”周晏然缓缓转身朝她颔首,“闭眼。” “啊?”温怡卿喜上眉梢正要跟他道别,突然听到这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闭眼。”周晏然难得耐心。 听出男人语气微沉温怡卿撇了撇嘴,周晏然必定不会现在要自己的命,不杀人那有什么可怕的,她这般想着顺从地闭了眼睛。 腰际被大手紧紧扣住,身体忽然腾空,腰腹被压得难以呼吸,温怡卿顺着本能伸手搂住周晏然的腰身。 一阵风呼啸而过,腾空飞跃的失重感袭来。 察觉到她呼吸急促不畅,周晏然稳住心神足尖轻触檐顶瓦片,朝另一座宫宇快速移动:“若是疼便搂紧些,忍忍,马上便到了。” 风声很大没多久就冻得耳廓没了知觉,可周晏然在耳边的低语却格外清晰,温怡卿点头收拢手臂,极力将自己无处可落的腿并在一起。 刚落地的腿还有些发软,温怡卿搓搓冻僵的耳朵忍不住向偏殿的方向看去,她再次匆忙道谢:“谢殿下。” 周晏然的目光被她的动作引去,看着看着竟不自觉伸手揉过她红得不正常的耳尖,指尖柔软的触感传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缩回手:”去吧。“ 耳垂还残留着余温,只是被轻揉一下半边身子便酥软下来,温怡卿惊慌地捂住耳朵胡乱应了些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转身立即跑开了。 周晏然转过手腕垂眼看向指尖,轻捻过指腹,他眉心轻动,迅速握住手心将手背过身去大步往正殿的内寝走去, 想起子逸曾说,太后的身子被药物损过许久虽难以致孕却也不无可能,但避子汤药又是寒凉之物轻易喝不得,因此他才匆匆带着温怡卿回了摄政殿仔细清理,一片狼藉的床铺都顾及不上。 她脸皮薄,若是叫底下人瞧见不知道又要如何嚼舌根子。 周晏然轻推门扉,还没迈入一阵掌风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