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饮食男女

    “下！班！”程温在工位上伸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又回去吃？”对面的同事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问道。

    “不是。”

    同事惊讶，“你不是嫌弃食堂晚上的都是剩菜吗？怎么突然要留下来吃啦？”

    “难道我就只有回去和留下两个选择吗？”程温笑道：“我出去吃。”

    “等下，不对劲。”另一个同事凑过来，“我怎么记得你大前天也是这么说的？”

    大家一发现有八卦全都不走了，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相亲也没这么频繁的吧，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是谁是谁？我们认识吗？”

    “不会是你之前的相亲对象吧？！”

    “怎么不可能呢？”程温冷不丁接话，“你们随意，我先走了哈。”

    她脚底抹油溜了，剩下办公室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女人真的要迎来第二春了？”

    程温直到坐进车里才松口气，心想自己刚才透露了点消息但没说全，这些八卦的家伙估计明天要抓着自己盘问个彻底了。不过没关系，齐明柳还在等着，今晚先跑再说。

    自从上次约会已经过了将近两周，两人的约饭模式也趋于稳定。虽然齐明柳本人似乎还挺乐意，但程温觉得让别人送饭过来也太得寸进尺了，所以两人最后还是商定，由程温去往齐明柳家。

    齐明柳打开门时还拿着筷子穿着围裙，油香扑面而来，程温嗅一嗅，“煎鱼？”

    “对。”齐明柳应一句，匆匆回厨房给他的鱼翻面。程温放下包洗了手，自觉到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碗筷摆好。

    坐在餐桌边上，看着厨房里忙活的男人，程温居然有种在家的即视感。她妈也是这样，在抽油烟机嗡嗡响的厨房里忙碌，变魔法一样端出一盘盘美味，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妈要下班回来才能开始准备，就像不倒翁，始终在工作和家务之间周转，而她爸呢，坐等就好。

    cao劳的母亲，缺位的父亲，算不上悲惨，但也只是一个典型的东亚家庭。但程温不喜欢这样。她厌恶女性就是应该承担家务的“传统”，更不想像她mama一样一辈子伺候男人。

    而现在，看着齐明柳的背影，程温第一次产生了些许动摇。他喜欢做饭，愿意分担家务，目前还没有出现大男子主义的倾向，甚至连性取向都能和她对的上——一切都和她曾经接触的男人不同，一切都太过符合她的择偶标准，程温甚至觉得齐明柳不像普通男性，倒像是纸片人成精来报恩的。

    如果是他……这一次，会不会不一样？

    “开饭啦！”齐明柳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端着热气腾腾的糖醋鱼，乐呵呵从厨房出来，坐到程温对面。

    “辛苦了。”程温说，夹起一块鱼放到嘴里。酱汁酸甜的恰到好处，煎完后鱼皮酥脆，再加上被粘稠汤汁包浆的鱼rou，一口下去，程温只觉得一天的辛苦都被治愈了。

    “天，太厉害了，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鱼？”虽然已经见识过齐明柳的手艺，但程温还是情不自禁要夸，“不愧是美食博主，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实在是太过奖了！”齐明柳连连摆手，但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小心思，他将糖醋鱼往程温的方向推，“喜欢就多吃点。”

    “放那里就好，我够得到。”程温赶紧阻止，但拗不过齐明柳的坚持，两人你来我往一番，程温还是看着那盘鱼被摆到自己面前。

    “谢啦，不过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轻松相处就好。”

    “嗯，好。”齐明柳点头，但是看起来有些低落。等到饭碗见底，程温起身收拾碗筷，男人才又开口道：“我刚才的做法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很抱歉。”

    程温深吸一口气，将碗筷“砰”一声放到桌面上，双手撑桌直视齐明柳，把对方吓了一跳。“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又不是上下级，可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的样子？跟我相处就这么有压力吗？”

    “不是！”齐明柳赶紧摆手，“你很好！只是因为我很少和人面对面说话，平时也是一个人独处，所以经常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把我和你的朋友一样对待就行啊，别觉得异性有多可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当朋友。”齐明柳说，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哀怨，“难道对你来说，我就只是普通朋友吗？”

    程温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程温将碗筷放到水池里，转身面对端正坐在椅子上的齐明柳。“我知道你喜欢我，我能感受到。”程温斟酌着措辞，她并不想伤害这个男人，“但是扪心自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心动的感觉。”

    “之后呢？现在呢？”齐明柳站起来，迫切地追问，“你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答应跟你来往，只是觉得可以让我妈别再唠叨我，后来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欢你，还是仅仅觉得你条件合适而已？”

    齐明柳走进厨房，在她面前站定，“你没看到我的时候会想我吗？你会在回复我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微笑吗？你会期待和我见面，就像我每晚期待门铃响起一样吗？”

    程温摇头，“你说的这些也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亲情。”

    “爱本来就是有共性的。我知道你很理性，但是感情不是解数学题，不是永远都能条理分明的。”

    “或许在你看来不能，但我不想在不确定自己感情的情况下对这段关系下定义……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程温说。

    齐明柳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了，“所以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饭搭子，仅此而已？还要多久才能更进一步，程温，我们还能更进一步吗？”

    看到齐明柳红着眼圈，委屈兮兮的模样，程温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火气来。他明明比她高，可是为什么总是喜欢低着头，像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可怜又失落，堪称卑微地乞求她的喜爱？

    “如果我说不能，你是不是要哭给我看？”程温抓住齐明柳的衣领，脑中像是有个将要爆炸的气球，“为什么你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因为我是你第一次约会的异性？如果来的不是我是别人，你是不是也会对她一见钟情，也会这样求她？”

    “你怎么会这样想？”齐明柳呆呆看着她，居然真的滑下泪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会随便对她人心动示好的轻浮男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明柳的眼泪让她冷静了些许，程温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她捏捏眉心，叹气道：“我不该对你撒气，抱歉。”

    “反而变成你在一直道歉了呢。”齐明柳擦掉眼泪，苦笑，“好吧，我也不该逼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但是你刚才问的问题，我能理解成，你是在吃醋吗？”

    程温一愣。吃醋？这个词太久没和她扯上关系，她甚至都快忘记它的含义。齐明柳的意思是她在吃其她女人的醋，甚至还是吃她自己假想出来的、莫须有的女人的醋？

    程温很想否认，但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语能解释自己刚才为何如此失态。自己是在演什么琼瑶剧吗？程温捂住额头，不愿再去回想。

    “我只是……一时生气上头。”她说。

    但齐明柳似乎打定了主意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还没确定我的感情。”

    “……所以又回到了原点。”齐明柳懊丧地说，而程温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故意的。

    “是的。出去坐着吧，我得洗碗了。”程温说，用小臂轻轻挡开他，准备对付已经干掉的锅碗瓢盆。

    齐明柳确实乖乖走了出去，但没过三秒又转身叫她，“你——”他不安地将手背在身后，前后踮几下脚，飞快说道：“你愿意和我接吻吗？”

    程温抱臂看他，“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这是确认感情最简单的方式，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和亲人朋友接吻，对吧？”

    “你还不肯放弃啊，”程温说，“你明明说过今天不逼我给出答复的？”

    “我只是想、想加快你给出答复的进程。”齐明柳的双手像是刚长出来还不适应一样晃来晃去，最后互相绞在一起，“我听说亲吻可以判断对彼此的感觉，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试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提议，你愿意采纳就——”

    齐明柳的话被程温堵回肚中，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子，程温估摸着她要是不打断，这男人该自言自语一篇小作文了。

    不愧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齐明柳的吻可以说毫无章法一塌糊涂，除了用嘴唇磨蹭之外什么都不会。程温只能带动着齐明柳，实战教导他应该如何接吻。

    幸好齐明柳是个聪明的学生，他很快就在这场无声的教学中掌握了技巧，略带笨拙地配合起程温的行动。蜻蜓点水似的双唇相触已然不够，程温在下一次靠近时将舌头伸进了面前男人嘴里。

    齐明柳显然受不了程温的攻势，他连连后仰却被扣住了后脑勺，程温强势地追逐、卷起他的舌头，舔弄，吮吸，带出阵阵水声。

    程温有一米七，但齐明柳起码要比她高十五公分，不容忽视的身高差很快让这个吻成为一种负担，于是程温引导着齐明柳一路后退，将人按倒在沙发里，展开新一轮进攻。

    程温虚坐在齐明柳身上，俯身抓着他的衣领与他唇舌纠缠，而齐明柳的手在她背后浮空逡巡一阵，最后还是落在了沙发边沿。两人的体型差从上向下看更为明显，但就是看似更为娇小的程温却掌握全局，训练大型犬一般控制着身下比自己大了一圈的男人的每一次呼吸，双唇的每一次碰触与分离。

    程温满意地倾听齐明柳急促的呼吸，他紧闭的双眼和guntang的脸颊都是她的杰作。程温兴奋地将唾液传递给男人，她的手伸进了齐明柳的衬衫，一路往上——

    齐明柳抓住了她的手。

    “程温？”男人低头看自己衣服里的隆起，“你这是……要做什么？”

    程温眨巴两下眼睛，从被突然打断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双眸对焦到距离过近的男人脸上，“做正事啊？”

    “你是说，你真的要、要、要……”齐明柳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口吃，程温好心接上，“上床？性交？媾和？”

    “……zuoai！”齐明柳终于补完后半句，“可是我们说好只是接吻……？”

    “这不是气氛到位了嘛！”这话一出口，程温顿时有种在说“我不进去就蹭蹭”　这种鬼话的即视感，她有点心虚地将手缩回来，坐到沙发边上，扭头看齐明柳，“是我冒犯了。”

    齐明柳摇头，“不，我很开心，这说明我在你心中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不是吗？”

    “那倒是啦，但是——”

    “别说。先让我开心一会儿吧。”齐明柳破天荒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继续，前提是你真的想和我……zuoai。”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程温将一只手撑在齐明柳耳侧，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齐明柳，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真的　想被　一个　女人，cao到高潮吗？”

    她在“女人”和“高潮”两词上加足了重音，也给齐明柳足够的思考时间。

    她不是没约过临阵脱逃的男人，初次尝试四爱的男性网聊时都说得很满，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挨cao，可当真的被女人按在床上，被居高临下时，他们的变脸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

    这种人约过几次，程温也长了记性，干脆只约有四爱经验的异性。可如今似曾相识的场面再一次出现，程温心中又打起了鼓，她还会再重蹈覆辙吗？

    她的眼珠紧紧锁定齐明柳的脸，企图从他有些红肿的双唇，或者望着自己的湿漉漉的眼睛之中找寻任何细微的线索。

    而最终给她答案的另有其他——齐明柳抓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