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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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心悠和林韶君坐在咖啡馆二楼,桌子上摊着许多本子文具,美其名曰‘写作业’,谢心悠却总忍不住开小差。 林韶君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哎哎你,别开小差了,专心点。明天还要去补习数学,老师说了会讲一些暑假题。” 想到今天要写完卷子,谢心悠搁下笔,苦着张脸哼哼:“啊啊啊我不想写作业呜呜呜呜——” 林韶君八风不动:“你这个吊车尾的成绩再不好好学,开学考可能要被踢出三班了。”谢心悠抱头:“呜呜心好痛”,还是打起精神把注意力移回解题上。 然而没过多久,谢心悠再次开小差,林韶君板着脸提醒:“大小姐,专心。” 只见谢心悠目光炯炯,转过脸看着她:“你猜我看见谁了?” 谢心悠使着眼色,隔着渐变色的玻璃指向一楼吧台:“看看看,是我们段二黄雨佳。” 林韶君扳过谢心悠的手指,用笔敲了敲试卷:“学习。”可是她自己的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一楼吧台那个在等咖啡的身影。 虽然不在一个班,林韶君却经常中午在图书馆看见黄雨佳,还有…那栋平时都没什么人的多功能楼。那栋楼的一楼有个大厅,中间摆着一架有些走音的钢琴。学校里的钢琴往往是摆设,哪里会想到去校音。大厅的天井式设计延伸到二楼三楼,从二楼的围栏往下看,其实视角挺好的,比学校其他地方方方正正的建筑有趣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跑去那里的二楼自习,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阵优美的钢琴声。林韶君学过钢琴,所以更是惊叹怎么有人能用那架有些走音,按键还不太好按的钢琴演奏出那样细腻,抑扬顿挫的旋律。 而那个人,还是平时一门心思学习,文文静静的段二黄雨佳。林韶君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这个人很私密的一面,让她莫名地在意。那一幕被她放她心中咀嚼了无数次。 谢心悠悻悻转过头,单手托腮:“我听晓晗说她要出国了,唉——段一段二的传奇不再”。 陈思远和黄雨佳,长年霸榜段一段二,把段三遥遥甩在后面。一般来讲陈思远是段一,不过偶尔黄雨佳也能超过他…反正不管怎么样,也只有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如入无人之境。老师们都说按他俩的成绩,考个重点985不在话下,发挥得好能清北复交。唉,可惜,学霸心中有更大的理想,大概是向着藤校去了。 大家口中的学霸接过店员递来的热卡布奇诺,在盛夏点热饮,不怕越喝越热?黄雨佳也不知道,她喝习惯的东西便懒得再换。 黄雨佳抿了一口奶泡,醇厚的奶香夹杂着些许咖啡香气。她应该感激这家店开在他家楼下,这样她便总有借口来这里,向上望去。她知道他家住几楼,那里是他家阳台,一如既往地整洁干净。他家装修得很有品味,中式仿古家具,客厅里摆着铜制的水月观音…可惜她现在要出国了,再也没机会用旧借口敲开他家的门。 不知道是咖啡因,还是自己内心的彷徨,黄雨佳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她踌躇了许久,还是转身回了家。 推开家门,黄mama便揶揄道:“哎呀,外面卖的咖啡就这么好喝?家里又不是没有。”黄雨佳懒懒地回应:“家里那台又不是义式浓缩。” “就你讲究!”黄mama看了眼女儿,又道,“你签证总算是下来了,记得去取护照。” “嗯嗯,还好来得及,不然还要改签。” “你说同学要给你办饯行会是什么时候?” “下周四。” “还好…你爸的朋友张叔叔有个儿子也是今年出国,想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他说是要去那什么…波士顿?是不是离你那挺近的?” “我要去的是纽约,倒是都在东海岸”黄雨佳回道。 “总之,”黄mama说,“定在这周五,可以吗?” “嗯好。妈我先回房间了。” 黄雨佳扑向柔软的床。出国…未知的,新奇的世界在等待着她,可她还是有些不舍呢,真是矛盾。 她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拿了便携毛笔,摊开字帖开始临帖。 她临的是明代才子唐寅的《落花诗册》。世人往往只知道唐寅的画和几首风流诗,却少有人知道他的字也写得好,有开有合,在古朴和纤逸灵动间流转自如。 黄雨佳曾经学过很多东西。钢琴,小提琴,水彩,水粉…她还有盒水粉颜料收在抽屉里,上次打开看时已经干成了一个个色块。初中的某天,父母很认真地和她促膝长谈,这些等她之后可以继续,作为爱好就好,他们是不赞成她学艺术的,他们家也没有那个人脉。 黄雨佳的父母想让她学商,以后进自家公司帮忙;黄雨佳想学纯艺,一门心思搞创作。这么两相碰撞下,黄雨佳的未来走向变成了学医,一条让父母能接受,自己也不算讨厌的路。 从那之后黄雨佳便收起了她的画具,唯独时常还练练字,看看闲书。练字看书是无害的,毕竟语文考试,字写的漂亮,有文采,也是加分项不是? 不过出国之后她就不需要给自己找借口了。她会有更多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在做什么之前都猜测一遍父母的态度。只是…希望课业不要太繁重啊…应该比现在好多了吧? ... 林佳穎家。 荧幕反射在林佳颖的镜片上,就算是白天,她也拉着窗帘只开着灯,真真是见不得光的宅女。林佳颖在写新一章节的小说,不过写到现在她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了。好像所有的套路桥段都已经被前人写过一遍,再写也没什么意思吧…想着想着,她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何方挑起她几缕发丝,想给她编辫子。可惜鬼魂没有力气,编出来的辫子松松散散完全不成形。他离远看了看,似乎也不太满意,呼了口气想吹散发辫。 凉凉的气流经过林佳颖的耳后,痒痒的,她下意识去摸。 “你好像只猫猫啊。” “是吗?”少年挑眉。 “对啊,会在铲屎官工作的时候撒娇卖萌让人没法集中注意力的那种。”她陶醉地看着少年漂亮的眼睛,抚摸手上的珠串。何方感同身受,舒服地眯起眼,在林佳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一个微凉,近乎于无物的吻。 鬼魂的身体,大概只能拿起极轻的东西,被人若有若无地感知到,这便是极限了。除了发丝,他还能拿起别的东西,比如——一张试卷飘到林佳颖面前:“来,写功课,我不烦你。” 林佳颖竖眉,向何方扔了个枕头。 准确地说,何方不是鬼魂,而是生魂,或者说,曾经是生魂。 按那老婆婆的话讲,就是他本身阳寿未尽,却莫名奇妙地魂魄离体了,所以何方才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林佳颖记得自己走进那家诡异的古玩店,听老婆婆娓娓道来,说何方‘活’了那么久终于到他阳寿的尽头,之后便会消散重新转世投胎。 林佳颖不禁开小差地想,外国人死在中国的地界不知道算哪路神仙的业务范围? “你既然能走进这家店,是心怀执念,也是和我有缘。看这位小友身形,魂魄已经开始变淡了,想留住就只有靠‘分命’。” 于是林佳颖很上道地问‘分命’是什么。 “顾名思义,你要分自己一半的寿数给他。” “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我无法告诉你你还剩多久的阳寿,可能是六七十年,也可能是十个月。如果本来是十个月的话那你现在可只有五个月可活了,你可想好。” 林佳颖倒是无所谓,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既然不知道,何必多想,便问阿婆需要多少钱。 “十蚊仔,十蚊钱。”阿婆笑笑,眼角皱纹堆叠,拿出一串沉香手串。 林佳颖便要接,阿婆又收回手:“等下,先让阿婆给你算一卦。”便推过来一竹筒的棍子。 “欸?还附赠算命的吗?” 阿婆笑了笑:“不,天机不可泄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而已,结果不会告诉你。”看在只收十块钱的份上,林佳颖听话地听阿婆的指示一根根摆着木棍,直到那一捆木棍都摆在桌子上,占据走本就堆了很多东西的桌子上最后一点空间。阿婆拢回木棍,收进了竹筒,把手串递到林佳颖手上。 108珠,每一颗上都有圈细小的咒文,像是刻上去的,但有不像人手刻可以达到的精度。 “树木为材,可以寄生。牙香树得虫蚁侵蚀结香,百年乃成材,木中最适附魂者。其中又以山阴木为上。”阿婆絮絮着林佳颖听不明白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古董店里陈旧的味道,凝固的空气,让她开始走神。 林佳颖总觉得这有些邪气的术法却做成佛珠的样式,是不是有点…亵渎? 更亵渎的是,她后来发现佛珠承载了何方的灵魂之后,她竟可以通过珠串触摸到何方。 也就是说,念108遍佛号,她便可以把何方从上到下从里到内摸一遍…所以确实是不能当佛珠用的。她试验过半圈,之后就不敢再这么依次去碰那些珠子,只是安安分分地把它缠在她手腕上做个装饰。 林佳颖被何方押着写作业。外面炎热得像蒸笼,室内冷气开到23度,林佳颖手指冰冷,腿上盖着衣服,很是惬意。这时候再来一罐Dr.Pepper或者苹果西打就更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