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车卞

    ooc

    01

    莺飞草长的4月，女仆领着车宇靖来到后院，花园的正中央榕树下站着卞闵浩，那一天的阳光很好，鲜花开得灿烂，车宇靖看着从榕树罅隙投下的金色光斑在卞闵浩面无表情的脸上摇晃。

    “少爷，夫人给你的礼物。”

    卞闵浩说自己是书童，负责陪车宇靖读书的，于是晚上9点卞闵浩来到车宇靖的房间，捧着比他脑袋还大的书，用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毫无情感地把书念给车宇靖听，说念半个小时就离开。

    “你是我妈买下来的吗？”车宇靖不喜欢读书，听卞闵浩念书只会让他昏昏欲睡。

    “不是，她领养了我。”

    “领养？你是孤儿。”

    “算是吧。”

    “你多大啊？”

    “十二岁。”

    “哦！那比我还大两岁！我该叫你哥了。”车宇靖自来熟地揽过卞闵浩的肩膀，想把人带到床边坐下，卞闵浩摇摇头，抱着书腰挺得板直。

    “我该走了。”卞闵浩指指钟表。

    “有什么关系？再待一会嘛哥～”车宇靖坐在床上拉扯卞闵浩的手臂。

    卞闵浩皱起眉头，表情隐忍，“不要这样叫我，放手，我还要去打扫卫生。”

    “我可以叫女仆去打扫，待在这吧。”车宇靖瞅准时机一把夺过卞闵浩怀里的书，卞闵浩要去抢，车宇靖顺势一拉，卞闵浩就倒在了车宇靖的身上。

    “还给我，你什么毛病？”卞闵浩没忍住骂出了声，想离开又发现车宇靖环住了他的腰，像考拉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你身上好香啊，用了什么牌子的洗衣粉？”车宇靖贴着嗅了嗅，他不知道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卞闵浩被他灼热的呼吸弄得一阵瑟缩。

    “放开我！”卞闵浩挣扎起来，推车宇靖推不开，打他又不敢下重手，反反复复了几次把他累得额头冒汗，微微喘气，力竭地沉默了。

    车宇靖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大号娃娃了，抱着不肯撒手，头贴在他胸前，眼睛闭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困了。”车宇靖仰起头，表情单纯，语调无辜，动作迅速地把卞闵浩压到了床上，从侧面紧紧抱住。

    “？”卞闵浩猝不及防地换了视角，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秒，两秒……然后低头使劲掰车宇靖的手。

    “我是书童，不是陪睡的！”卞闵浩咬牙切齿，真真切切地怒了，下了狠劲连踢腿都用上了，结果只把书蹬下了床，车宇靖手脚并用，八爪鱼似地缠着不放。

    “你让我抱着睡会怎么了？”他不满地说，手伸到卞闵浩衣服里掐了一把，卞闵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浑身颤抖，如遭雷劈，难以置信地看着脸比城墙还厚的车宇靖。

    “听话，不然我告mama你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谁欺负谁啊，卞闵浩后悔极了，早知道就待在孤儿院烂死了，伺候这个神经病少爷。

    “掐我，踢我，还骂我。”车宇靖越说越委屈，声音还装起了哭腔。

    “谁骂你了？！”

    “你绝对在心里骂我了！”车宇靖大喊，眼里还真挤出了点点泪光。

    卞闵浩觉得车宇靖简直不可理喻，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天花板，车宇靖的床太大太软，跟自己睡的木板床完全不一样，身心俱疲的卞闵浩很快就感受到了困意，但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在这里睡着。

    “放开我……不要这样……”他迷迷糊糊地抗议，但声音小了很多，车宇靖凑近耳朵才听得见，他觉得卞闵浩的声音像嘴里含了一块奶糖，不然为什么他听了感觉那么甜。

    “你是不是吃糖了？”车宇靖轻轻戳了一下卞闵浩的脸。

    “什么？”卞闵浩眼皮开始上下打架，意识已经涣散了。

    “晚安吧，哥。”车宇靖重新把手扣好，感受怀里卞闵浩的体温与重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02

    卞闵浩睁开眼，陌生中又有一些熟悉的天花板与耳边的呼吸声令他呆愣片刻。

    自己真的在少爷的床上睡了一晚？卞闵浩慌张地张大了嘴巴，他瞥了眼钟表，还好还早，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车宇靖的手，飞速地下床拿起书离开了。

    “唔……”车宇靖后知后觉地醒了，发现怀里空了脸色一变，他马上拨通了女仆的电话，叫女仆让卞闵浩立即马上地过来见他。

    他大力地挂断电话，有点烦躁还带点委屈，随着钟表的走动，他脸上的怨气变得越来越大，连早餐都不想吃了，直接冲出房间，在走廊和楼梯，每个房间的门前大声喊着卞闵浩的名字。

    卞闵浩躲在一个废弃的工具间，嘴里嚼着干涩的面包，在思考退路和离开这里谋生的可能，想起在孤儿院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卞闵浩叹了一口气，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打算还是去找车宇靖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他什么错都没有。

    “卞闵浩！可算找到你了！快快快！少爷在到处找你呢！都要发疯了！”女仆焦急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卞闵浩就要拽他去见少爷。

    “什么？”找我？发疯？想起车宇靖那个无赖模样，卞闵浩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我……我……去上个厕所。”

    卞闵浩冲进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噼地关上了门，他承认他害怕了，他不知道车宇靖为什么发疯，但车宇靖有一百种方式折磨他。

    “闵浩哥呢？”车宇靖愤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还带着喘息。

    “他去上厕所了……”

    脚步声迅速地由远及近，砰砰砰砰，车宇靖暴力地拍开了每一扇门，砰！眼前的门震颤了一下，卞闵浩心脏狂跳，用身体抵住了门。

    “哥！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车宇靖大声吼到，可怖地捶门，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可怜的门摇摇欲坠。

    “你干嘛啊！想杀了我吗？就因为我睡了你床？那是你不让我走的！”卞闵浩终于受不了了。

    “谁让你走的！”车宇靖声音一顿，很委屈似的小声说：“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连个早安都不说，亏我还想着跟哥吃早餐……”他声音又变得大起来，怨气冲天，“我早餐都没吃就来找你！你到好！还躲我！！”

    “我没要求你找我！回去吃你的早餐吧！”卞闵浩揉起眉心，头痛起来。

    “你出来！”

    “你走吧！”

    “好！哥！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车宇靖在外面跺脚，终于，卞闵浩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他无力地蹲下，一直蹲到腿麻，外面再无一丝声音，过去多久了？车宇靖应该去干别的事了吧。卞闵浩谨慎地从门缝朝外观察，确认无人才打开了门，他走到洗手池前，掬了一捧清水洗脸，望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要不还是回孤儿院去吧。

    走出厕所，一道如毒蛇般的目光紧紧缠上了自己，“呦，哥，舍得出来啦！”卞闵浩认命地抬头，车宇靖这个疯子，一直站在厕所门口等着自己吗？

    车宇靖等得腿都有点发抖，但是他嘴硬，他强撑起胜利者的微笑，打算说更多嘲讽的话，“还以为你……”

    “走吧。”卞闵浩掠过他，走了出去。

    “什么？”车宇靖一愣，急忙追上去，但腿又酸又痛，他走得面容扭曲，卞闵浩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假装不经意地把步调放慢。

    车宇靖顺利跟上了卞闵浩，牵上了卞闵浩的手，卞闵浩瞥了一眼没说什么，车宇靖的心情大好，之前的愤怒与委屈烟消云散。

    “我们去哪呀？哥。”车宇靖摇晃着卞闵浩的手，像出去郊游的小朋友，眼睛里都是闪着期待的星星。

    卞闵浩无奈地说：“吃早餐啊。”

    车宇靖：“……吃午餐吧哥。”

    03

    卞闵浩从来都不知道十岁小孩那么黏人，书要人念，睡要人陪，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而且在照顾自己这方面有着诡异的执着。

    “……放下，我自己会吃。”卞闵浩摆摆手侧过头，正当拒绝来自十岁小孩的喂食。

    “哥不喜欢吃牛扒吗？”车宇靖一手撑着圆圆的脸蛋，一手伸着叉子，叉子上的牛扒几乎要怼进卞闵浩的嘴里，把卞闵浩的嘴唇蹭得油油亮亮的。

    “不是……呜……”牛扒见缝插针得逞入口，卞闵浩皱着眉头嚼起来，车宇靖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好吃吗？”车宇靖撑着下巴笑着问。

    “唔……还行。”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汁水充足，肥而不腻，很香，让人吃了一口就会还想再吃一口，卞闵浩偷偷看了一眼牛扒，车宇靖马上又叉了一块，怼到了他的嘴边。

    ……卞闵浩张嘴吃掉了，车宇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哥要多吃点rou，光吃面包和菜怎么行？”他喜滋滋地扒饭，突然发现碗里多了他不喜欢吃的桔梗菜和菠菜，登时惨叫了起来。

    “吃，光吃rou很油腻。”卞闵浩眉也不抬，大口往嘴里炫饭，吃得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像努力干饭的仓鼠。

    “那哥喂我～”车宇靖张开嘴巴，指指那些令他讨厌的菜。

    “你没断奶啊？”卞闵浩还格外看了一下车宇靖的牙齿，确认他不是发育迟缓，想到车宇靖刚刚很自然地喂他卞闵浩就没那么抵触了，虽然是被迫。

    他夹起一大团菜就往车宇靖嘴里塞——

    “等等哥！太多了……啊呜……”车宇靖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只能费劲巴拉地嚼嚼嚼，满口都是蔬菜的汁水，他看向卞闵浩，目光幽怨。

    “是你叫我喂你的，而且没想到你嘴巴那么小。”卞闵浩耸耸肩膀，夹了一大团菜进嘴巴，嚼得很香，还点评到，“还是菜好吃。”

    车宇靖：“……女仆，叫厨师再做一盘菜，不要有桔梗菜和菠菜。”

    04

    “你是有什么怪癖吗？一定要抱着人睡觉？”卞闵浩转过头去，车宇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卞闵浩的声音，脑袋就往人家肩膀钻。

    “我想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车宇靖呢喃着说。

    “什么？”回应他的只有车宇靖平稳的呼吸声，卞闵浩动了动，车宇靖的头发搁着他的下巴，令他觉得很痒。

    他觉得车宇靖对他的依赖不正常，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联想到鸟类破壳，跌跌撞撞，懵懵懂懂，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地依赖和无条件地喜欢。

    难道是因为mama经常不回来，把我当成妈了？但我是男的啊。

    无意识地，卞闵浩摸上车宇靖的头发，车宇靖是卷毛，不打理就翘，摸起来很软，让卞闵浩想起他在孤儿院摸过的一只金毛犬。

    摸着摸着，卞闵浩也困了。

    看我长得顺眼就把我领养了给儿子当书童，看我是个新奇玩意就对我为所欲为黏着不放，算了，应该玩几天就腻了，有钱人家都这样的。

    “对不起，闵浩，但是我们真的养不起你了……”

    头又痛起来，今晚又要做噩梦了吗？

    啊，有钱真好啊，我以后也要当有钱人。

    卞闵浩把手放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