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现实与理想 h
数月之前,他还是风暴岛的下任领主、厄尔铎海峡中叱咤风云的大船长。每当他的旗帜在海面招展,所有船只都会远让三分,宛如臣民对君主致以最高的敬意。 风暴岛与陆地隔绝,孤立于汪洋之中。领主拥有绝对的权柄,其位只能单传一人。因此当神树枯萎,使这片领土上的人口逐年凋零时,他曾暗自欣喜,毕竟到时便无人能与自己争夺家主之位。 老头子痴迷于绿地上古老的仪式与传统,竟在礁石环绕的贫瘠之地上凿凿有据地塑造出一座岩石王宫,甚至寻来古板的学者对他进行管教。他的孩提时代大部分是在海上度过,和那些放浪形骸的水手们厮混在一起,远离陆地的纷扰,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叛逆者。 他早在心中酝酿好了计划——等老头子传位于他,他就让弗德曼给自己扮演宫廷小丑,取笑这家伙的滑稽蠢钝,然后召集对他忠心耿耿的船员,让他们在宫中大吹大擂地彻夜欢庆。 无垠的大海是他的主场,暴风骤雨拿他束手无策,滔天巨浪也无法撼动他的权威。无坚不摧的战船之上,香醇的佳酿源源不绝,热辣妩媚的舞女摇曳生姿,掠得的金银财宝挂满了舱底,哪怕最彪悍威猛的水手见了他也要高举酒杯,口中尽是阿谀之词。任何一个不识相的家伙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都会被他的拳头打断狗牙。 那时的他声势烜赫,所向披靡。在荒漠上的篡夺者到来之前,他心中曾孕育着诸多不切实际的远大理想,比如远征东方的绿地,又或者拐一位高贵的公主为妻,不然的话,拐个贵族小姐也行。传闻东方人矜持又古板,他们所谓的浪漫,在海民们看来矫揉造作得与嬉闹无异。 东方女人对男欢女爱一窍不通,纯洁得好像终日无忧的羔羊。相比之下,乌拉斯女人放荡如野火,叫人不知是厌恶还是更觉腻味。何况她们大多打心底看不起未曾食用过神树根须的男人,视其为天底下最无用的蝼蚁。 若真能搞到一个清纯可怜的绿地妞儿来,他不介意陪她玩点过家家的角色游戏。他想象着将她囚于鸟笼,予取予求,供他娱乐,直到她再也无从逃脱。 然而掌管命运的轮回之神却向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不等他付诸行动,那个私生子便夺走了他的所有荣光,将他从王者的宝座上猛力掼落。他淹死了老头子,把他的左眼扎成了碎片。 “现在你像个真正的船长了。”他记得那私生子说话时不带表情,冰凉的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捉不到那个圣女,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巫师们用浸染了剧毒的弯刀在他身上勾勒出狰狞的图腾,刀尖深深没入肌理,黑色的魔咒如梦魇将他吞噬,他一度失去知觉。等清醒过来,rou体仿佛已与灵魂分离,血腥气在鼻腔里萦绕不散,视野里晦暗无光,唯有永夜般深沉的黑暗将他围绕,不见尽头。 “听着弗德曼,我们必须把那个女人绑来交给卢因,然后求他放过我的小命。”他嗓音嘶哑,在绝望中自暴自弃。 “是的,船长大人!”小胖子战战兢兢地应和,生怕惹恼了往日的暴君。这家伙是个没脑子的跟屁虫,他出身低微,胆小如鼠,即便自己沦落至此,依旧不敢违逆分毫。 “住口!别再叫我船长!”他怒火中烧,狠狠喝斥,令那小子跌倒在地。 “好、好的,雷冯少爷……”“也别叫我少爷!” 他的名讳已然失去任何意义,因为一切财富权势都不复存在。那卑鄙的私生子用邪术cao控,竟让他的船队凌空飞渡般横跨了陆地。眩晕感令他作呕不止,诅咒很快便在体内蔓延生效。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荆棘丛生的崎岖山路,把他撕裂得体无完肤。 在陌生而荒僻的土地上,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自己要拐走的女孩,暗无天日的险途似乎升起了微弱的曙光。女孩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王室公主,但出尘脱俗的身份地位足以与之相当。而天真无邪的性格,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就是他理想中的妻子该有的模样——温婉贤淑、甜美可人,有时善良得近乎愚蠢。但在那份纯真之下,又隐藏着难能可贵的勇气与坚韧。她具备了一名东方淑女所应有的全部特质,正如人们口中常常描绘的那般,举止端庄,谈吐得体。她明眸皓齿,肤白如雪,面颊恍若春日残红。她是苦难与伤痛之中唯一的救赎,就连见识短浅的村人都称其为空中岛上的天使。 可惜这样的绝世佳人注定要成为卢因的囚徒。他只能默默看着,等待时机,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夺走她的一切。他确实做到了,被折去双翼的女孩却仍是顽强不屈,她没有憎恨他,即便他痛下决心,学着那私生子的冷酷模样,亲手打破她最后的希望。 若故事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它将凄美得有如悲剧收场的童话。但之后的情节就像甜点中突然掺入了石子和砂砾,过往的美好被彻底颠覆。 帷幕拉开,他发现,梦想破灭的其实是自己。 *** “好了,快点交代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哥放你出来!”小胖子双手叉腰,一眼不眨地瞪着她。 艾拉吃完最后一只牡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我用魔法治好了他的诅咒。” “骗人!”一筐牡蛎就换来这么一句回答,小胖子忿忿不平地大嚷,“我从没见你用过什么法术!而且我看到大哥哭了,他说过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那不是……”艾拉正要反驳,话却卡在了嗓子里。当时的情景犹在眼前——她把魔力的精华全部释放在了男人深邃凹陷的眼窝,盛不下的热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流淌滑落,那副样子确实像流泪一般赏心悦目。 她明明是一心一意地进行着治疗,却不可避免地在那一刻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满足。难以言说的糟糕念头在脑海中徘徊盘旋,最终让她选择了缄口不言。她拍拍裤子站起身,眼睛扫视着案上的牡蛎壳和那把开壳的小刀。 “啊!臭小子,那是我的!”小胖子气得直跺脚,他来不及阻拦,艾拉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小刀揣进了怀里,一个翻身便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如果说宫廷生活教会了她如何当个优雅的淑女,那么现在则是把一切统统还给教习修女的时候了。 治疗结束后,渡鸦半强迫地让她换上了一身男装,尚未发育的身材使得她看上去和相貌清秀的小男孩无异,对此艾拉颇为委屈。即便他身上的诅咒未能完全破除,伤势也多少得到了治愈,但渡鸦对她的态度反倒是降到了冰点。唯一的优待,是偶尔准许她去无人的甲板上透透气。 自打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她便感到体内的魔力循环通畅了许多。直觉告诉她,只要进行仪式,很快就能突破封印,恢复到魔力鼎盛的状态。到那时,毫不夸张地说,让整艘船沉没到海底都是轻而易举。 如果奥伦老师还在身边,一定会煽动她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但那终非上策,万一真把事情搞砸了,她一个从未离开过陆地的旱鸭子怕是连浮起来都做不到,更别提找到回去的路了。 无论如何,先取回自身的力量才是最要紧的事。 艾拉一边盘算着脱身的计划,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船尾逡巡,直到脑袋撞上了一处稍软的物体。 “我警告过你不要到处乱跑。”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身形高大的男人像捉到偷食的野猫一样提起了她的后领。 他还是戴着眼罩,鬈曲的长发凌乱地遮挡住大半边脸,领口敞得略深,裸露的皮肤被风吹打成深红色,带着少许海水的潮湿。 “渡鸦先生……”艾拉的脸红了红,眼睛不知道往哪放,“我不是故意……” “别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渡鸦拧着眉,语气坚硬得如同磐石,“你是男的,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没有……我不是!”她在空中拼命扑腾着表达抗拒。在魔力之源的秘密被揭开后,渡鸦便固执地将她当成了一个男孩,不说对待女性该有的温柔体贴,就连最后的一点礼貌也荡然无存。 渡鸦置若罔闻,就这么拎着她走进船舱,随手将她摔在冰凉坚硬的木板上。正当他转身欲走,艾拉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还想怎样?”渡鸦不悦地回过头,“你该睡觉了,烦人的小鬼。” “这里……太黑了,我睡不着。”艾拉抬起眼,通红的双颊暴露了她在说谎的事实,“渡鸦先生,能……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 “你在打什么主意?”渡鸦不为所动地从她手中抽出衣料,“继续跟我套近乎也是白费力气,你早该看出来了,这艘船上的人对我没有多少敬意,他们不会因我的命令改变航线。” 他说的没错。除了弗德曼以外,所有船员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落魄的笑柄。这是解除诅咒也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 “我……”艾拉张了张口,感觉脸上越来越烫。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像阿瑞利亚人那样对仪式一无所知,从那天的行为来看,他大抵早就和女性有过亲密的接触。没准在乌拉斯人看来,创生仪式只是寻常举止,并非什么禁忌。 这未尝不是一个方便的契机,毕竟在这片汪洋之上,除他以外,她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对象。 “我只是觉得,如果诅咒还没有彻底解开的话,或许……”她捏着衣摆,忸怩地望向神情冷淡的男人,“我可以……继续为你进行治疗。” “治疗?”一阵酸涩自眼罩下骤然泛起,渡鸦猛地扯住了她的领口,将她的脸逼近到自己面前,“你这个疯子……休想再把那根该死的东西捅进我的脑袋!” 疼痛对于他而言原本是最熟悉不过的事。自从那个诅咒在身上紧紧扎根以来,他每天的生活就像是行走在无数把锐利的刀尖之上。可就在她使用光明的力量强行介入后,本该撕裂躯体的疼痛居然变作一种奇异的酥麻和酸软,甚至让人觉得……舒适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宛如一根钢针正穿过他的眼珠,在脑浆中旋转搅动,一点一点将他习以为常的感知方式扭曲破坏。温柔可人的圣女是个带把的小孩,而唤醒万物生机的圣水,也不过是污浊不堪的体液罢了。荒诞不经的现实狠狠打碎了他对东方女子的所有幻想。男人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对不起,我、我不会再那样冒险了。”艾拉羞愧地瑟缩着,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燥热难耐,“请放心,治疗还有别的方法……” 灼热的硬物不安分地抵上了男人的小腹。渡鸦的太阳xue突突直跳,大脑瞬间像崩紧了的丝弦般颤栗不已。那物件当中蕴含的力量不仅能够缓和伤痛,更能消减诅咒的支配,光是感受到那股热度,全身的神经就仿佛通上了电流,再也不受自己掌控。 “你想干什么。”他紧咬着牙关,双腿僵立在原地,像被下了无法动弹的魔咒。狭小的船舱里,空气变得闷热而粘稠,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艾拉垂下眼帘,牵着男人的手掌,将其缓缓覆于热源之上。她的声音细若蚊吟:“那个……渡鸦先生,你大概知道……要怎么做吧?” 直白露骨的示意令渡鸦气血上涌,怒意在胸中沸腾。她不该懂得这些,在他原本的想象中,牵手、拥抱,或许再加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那就是东方人对情爱的全部理解。 然而那根东西越发粗硬,很快便挣脱了布料,变本加厉地灼烧着他的掌心。他头疼欲裂,终于意识到执迷于浪漫情调的只有他自己,一直以来憧憬的那个纯洁无瑕、含蓄内敛的天使形象,仅仅是他一厢情愿的梦幻泡影。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渡鸦恨恨地别过脸,艰难生涩地移动着手掌。那是服用过神树根须的人会做的事,他并非没有见过,甚至曾经试图模仿,但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服务于他人。 他倏地回想起那些在船上纵情声色的日子,酒足饭饱之后,船员们常常会吹嘘自己玩弄了几个女人,又或是比拼一番那玩意的大小。可那些粗鄙的言谈,在这庞然巨物的面前却显得有如儿戏。 热度在不断传递,那令人生畏的尺寸和膨胀率,就连酒醉之际的自我卖弄也望尘莫及。他的手指麻木而僵硬,即便避免了与之对视,仍旧被迫感受到她的粗硬。那狰狞的存在仿佛将他生生掷入了荒蛮的原始社会,像牝兽一样卑微地匍匐于牡兽的跟前。 一个声音叫嚣着,命令他放下一切倨傲,向其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