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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也甩不开这紧握的手腕,不等“瞎和尚”再伸手,宿傩张嘴就往手臂上狠狠咬下。长期的吃素并没有改变他食rou的身体,尖锐的虎牙在发狠下刺破白嫩的皮肤,血管和肌rou瞬间断裂,口腔内的白牙被染成血红。 全身绷紧,宿傩眼神愈发凶狠,只要男人一收手,他就会全力逃跑。可哪怕钻入骨髓的疼痛从伤口一阵阵袭来,男人没想到会吃痛,却也没松开握住的手。 “艹艹艹,好痛啊啊!喂臭小鬼,为什么要突然咬我,我又不抓你,不会把你给那些人的。” “啊,好痛,牙齿咬的都流血了,好深的印子,回去怎么和方丈交代啊!” 宿傩看着男人的手盖住被咬的伤口,嘴里说个不停,手却把他攥的疼痛。明白现在逃不掉,只好放松了挣扎的力气,养精蓄锐,等待男人一懈怠再逃跑,反正他是个瞎的。 “嘶,你也不说话!过来,给你的吃的,然后你要跑要留,随你便!”男人一拽手,见刚刚死命要逃跑还不惜咬了自己的小孩现在居然放松了力度,肯慢慢的跟着,心情顿时大好。 “你放心,我只是想给你点吃的,这个地方的冬天没有食物,你会冻死在外面的。方丈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现在是在救你积功德。对了,你叫什么?我叫禅院惠。”伏黑惠自顾自的牵着小孩走到了一处围建起来的木屋里,才后知后觉到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哑巴聋子,听不见他刚刚苦口婆心说的一大堆。 禅院惠转过身,拉过他的手掌,一边没管他听没听见,一边用手掌在小孩的掌心上一字一划的写着说的内容。掌心不大,指尖划过渗血的裂痕和溃烂的冻疮,禅院惠知道这是被长期的寒风和雪所冻伤开裂的伤口。 他在寺庙中不是没摸过这样的伤口,师兄师姐们常常外出砍柴,打水洗衣,冬天里的水也会让他们的手出现这样的伤口。每次给师兄师姐上药,禅院惠都心疼的不得了,说等自己长大点也去帮忙。但师兄师姐只是捏了一下他长一个冻疮的耳朵,就让他哭的哇哇叫,笑着说让他乖乖在庙里打扫卫生,扫扫积雪就好。 想到那个冻疮,还是他小时候贪玩,扫雪的时候不戴师姐织的帽子才有的。心中又不免怜悯这个聋哑的小孩,是要被如何对待才会在稚嫩的手掌上留下陈年的伤疤。 屋内没有点灯,宿傩看着禅院惠在黑暗里一笔一划写,嘴上还要再说一遍,并没想告诉他自己看得懂唇语,哪怕看不懂,也看不清他写的字。天生的双瞳对他既是命运的诅咒,让天生聋哑的他从被发现的那一天起就过上了祭品的生活;也是神明的馈赠,只需目之所见,即可看透表象。这是他不可言说的秘密。 自己没有回应,禅院惠也没有生气,摸了摸自己身上其他露出的部位,就转身在角落的柜子里摸索着什么。粗心的男人没有再抓着自己,明明可以逃跑,但眼下雪还会继续,和男人说的一样,没有食物和衣物,自己只会冻死在雪地里。人总是在面对死亡时,眷恋生的希望。 “男人没有恶意,还会给自己吃的,木屋能挡风,先撑过这段雪期再离开吧,”宿傩想,“等雪停了,就往山外跑,村里人说山外有城镇,比村里还大,总有一处容得下我。” 男人翻找了很久,瓶瓶罐罐的在常人眼中很容易分辨,对盲人却只能挨个打开嗅闻,回忆记忆中的药味。 等找到一瓶气味芬芳的油膏,禅院惠才估算好份量,用手指挖出一坨放在掌心。冬天的气温足以油膏凝固,哪怕在掌心也不怕融化了从指缝间流出。 摸索着走到宿傩面前,挨个确认起伤口的位置,用手指一点点抹上油膏,禅院惠抹的很轻很柔。第一次得冻疮,师兄没轻没重给他把疮口擦破了,一下流出好多血水,把两人都吓得不轻。师姐听闻才笑骂了师兄,用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点涂伤口,点的禅院惠心痒痒的。 等所有伤口抹尽,禅院惠又取下屋头挂着的旧衣裳,套在少年只有一件薄纱的身子上。“这是师兄的旧衣服,对我都太大了,但刚好给你既当衣服又当被子。屋内没有床,但那垛干草也很舒服,我经常累了一躺就是一下午。” 许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开开心心的介绍着屋内的物件,有食物,有水,有衣服,有睡觉的地方。屋外白茫茫,雪还在呼啸着,屋内黑漆漆,却温暖舒适。 宿傩没有多说,只是接过禅院惠递给的食物,没有过多咀嚼,大口吞咽着。饥饿的人,对食物是有着病态的渴求,总是担心食物被人夺走,担心下一口就是最后一口,担心再咽下去的只剩最后一口气。 禅院惠听到这种咀嚼吞咽,本想帮他放慢速度,但想到寺庙门前的猫被人碰食物就咬人,想到刚刚被咬出血的伤口,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拿了更多的食物和水给瘦骨嶙峋的少年,坐在一旁给自己上药包扎,是不是传来咬牙吸气的声音。 宿傩吃的很快,舌尖感受着每一口食物带来的能量。萝卜的辛辣多汁、白菜的脆爽,冬季里并没有多少耐寒的蔬菜,使得往常的时间里,自己能得到只有一碗米饭和一点咸菜。直到所有食物都塞满了胃,传来一点胀痛,宿傩才不舍的停下来进食,悄悄地拿了几根萝卜藏在了稻草下面。 禅院惠摸索了一下地面,才惊讶到:“天啊,你居然吃下了这么多吗?这里可是我平常两三天的菜诶。不过这些都不顶饱。你一定是很久没吃了吧?放心,寺庙里还有许多土豆,那个两三个我就饱了,明天给你带一些。” 禅院惠笑着,就起身收拾房屋,找到一旁的拐杖,对着宿傩的写到:“你一个人别乱跑,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你在这里等我,我明天就来找你。” 吃饱后,人总是会晕乎乎的,宿傩看着面前微笑的男人,明明被自己咬了,冷漠对待,为什么还能这样对自己,难道眼睛瞎了,人也傻了吗?但手总是快思考一步,在男人起身要走时,宿傩抓住了他的手。 掌心的油膏因为二人的体温又融化流淌,宿傩写下来他本不相信的字,哪怕错付,都是偿还了今天对他的施舍。 “好,我等你,别骗我。” 蓬松的稻草堆上,少年盖着旧衣,像一只幼兽蜷缩着身子。木屋雪地外,青年拄着拐杖,一坑一步,轻快的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