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我是鬼
沈听棠变成了阿飘。 二十岁的她在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被车撞飞后,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阿飘,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也能落地行走,沈听棠还是喜欢飘着,她身上仍然穿着被撞飞那天的打扮,除了没有鞋子,可穿着连衣裙飘在空中足够圆她小时候的仙女梦。 但就是她只能飘在一个人周围,一个少年,嗯,穿着古装的住在类似故宫房子里的那种。 好像是穿越了。 现代医学解释rou身死亡即是真正死亡,但是她还有意识,那就还是她自己,沈听棠对现状接受良好,况且没有rou体像是甩掉束缚,做阿飘的感觉很新鲜。 几次尝试后她发现最远只能离少年十步左右的距离,就算往天上飞也是一样,但对限制也并没放在心上。 沈听棠也有疑惑,怎么自己会在他身边出现,并且好像还不能离开他呢?可这个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 少年身量挺拔,穿着一身白色裘衣,比一米六的自己高两个头,长发如墨,鼻直唇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是很秀丽的长相,给人一种温柔的惊艳。 跟着人到大门口,一会儿后门打开,一个高壮的侍卫把一个碗放在地上然后关门,再无多余的话。 她也凑近想看清楚碗里黑乎乎的究竟是什么,无意碰到少年,竟然有触觉!吓了一跳,但看少年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试探性的戳他的手,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竟然可以碰到你,幸好你感受不到,不然要是被吓到就是我的罪过了。”沈听棠小声嘟囔,拍拍胸口。 看着他捧起那碗面色如常的吞下,不自觉皱紧了眉,因为那绝不像正常的食物,远看是黑色,其实是暗红色的浓稠汤药,反正她绝对没有食欲。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看着少年睡去,自己却完全不困,就放松身体自发闭上眼,竟也能入睡。 西南方向,引月阁最高层密室内,一名身穿暗紫色华丽朝服的中年人正看着桌上隐隐发出红色光亮的水晶石欣喜若狂。 …… 经沈听棠观察,整个宫殿里,只有少年一个人,宫门有人看守,只会一天三次送一碗“食物”。 除去必要的日常活动外,他就只是去书房不停的抄写,从早到晚,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少年从不开口说话,只是认真做他的事情,动作慢条斯理,一旦开始会十分专注。沈听棠飘到桌前,一个字认不得,但觉得挺好看的。 三天过去,沈听棠离他越来越近,只离他一步远,看着他每天做着重复的事也不知疲倦,想的是他这样不累吗,只有她一只鬼在看,可以偷偷懒的。 黄昏时分,少年像往常一样吃完,放下碗回到内室准备休息,没有预兆地,他抬手捂着胸口,嘴边流出大量污血,而后无力倒下。 沈听棠被吓到,下意识的动手扶他,竟也成功了,少年看上去痛的没有意识了,面色惨白,唇边血迹刺目,甚至耳朵和鼻子都见了血迹,沈听棠看着怀里虚弱的人,生出手足无措的慌乱。 “喂,你怎么了,你这是中毒吗?你有没有药啊?你,坚持一下,你醒过来去叫那个侍卫来帮你一下。”沈听棠抱不动他也喊不来人,胡乱说着,盼着他能听到清醒过来。 可是没有,少年意识不清的靠在沈月安怀中,眉头紧蹙,咬着牙,冒着冷汗,只有间断的血流出,双手抓着她的手蜷缩颤抖,像是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沈听棠一直半抱着他,念了千万遍也没有神兵天降,直到夜色笼罩一切,平常这个时候少年早就休息了,此刻才发觉往日看似枯燥的日常也算难得轻松的奢侈——至少没有病痛。 不知多久怀里的人有了变化,他终于不再流血,也放松下身体,停止颤抖,手里仍抓着她的手也慢慢放松力道,应该是没事了。终于,终于,沈听棠真想拜拜菩萨,她真的怕他失血过多挺不下去。 借着月光,她看着几步之遥的床,把他一只手臂放在肩头,费尽力气把他放上了床。看着少年平和的睡相,在想起他刚才痛苦到极致的样子,沈听棠还是中意前者。 “我怎么觉得有点累。”打了个哈欠,沈听棠奇怪了。 她正想在心里问老天爷要一个解释的时候,倦意如潮袭来,遵循着做人时的习惯,走向贵妃榻,一躺下便马上睡了过去。 而正对面床上本该早已熟睡的人,却下了床走到她面前,神色清明,审视着这个自三天前突然出现的存在。 沈听棠觉得最合她审美的那双桃花眼,因瞳色极浅面无表情时注视着人时是冷厉而极具压迫感的,幸好她现在看不到,否则应该会被吓到。 身上穿着未曾见过样式的黄色衣物,没有鞋袜,头发被黑色细绳绑起,无人能看见她的存在,没有生理需求,能浮在空中,却始终不能离开太远,只触碰自己,而她自称是鬼。 许霁临假装无知放任她在身边三天,以为已经快掌握她所有信息,但刚才的意外却好似在告诉他远远不止。 以为第一天被触碰到时一闪而过难以言明的舒适是错觉,却没想到持续触碰竟可以镇压自己体内号称绝无解药的蛊毒,以往从黄昏发作到第二天日出今天却只有三个时辰,且痛苦程度远没有往常高,影六调理了七年比不过她的随手触碰。 那么,她是能被掌控的存在吗? ……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沈听棠不再觉得疲倦,见床榻上没有人影,正想再次飘起来时却发现不能成功,只能走路,纳闷了一会,也没放在心上。 人不在书房,而是在花园洗昨天沾血的衣服,观察他面色,昨天流了那么多血他真的没事吗?看到他面色红润一点贫血的症状都没有,沈听棠忍不住了“你这也太强了吧!” 作为一个经期失血到贫血生病的人,她真的表示理解无能啊。 “姑娘在同我说话吗?”许霁临停下手中动作,声音清透。 猝不及防,突然惊喜,“是是是,我在跟你讲,你能听到我说话?” “实不相瞒,在下昨日听到一模糊女声,且记得是有人将我扶上床,醒来却发现无人,还以为是大梦一场,方才听见姑娘声音这才开口。”少年声线温润,缓缓说道。 “你听到的声音是我,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能同我说话了。” “昨日多谢姑娘相救。”少年往她的方向就要拱手行礼。 “别别别,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扶你上床而已,昨天你很痛我也没有帮你什么。”沈听棠可不想受这一礼,伸手止住他要行的动作。 像是被突然的触碰吓到,少年愣神片刻。 “那个,就是这样的,我也能碰到你。”沈听棠看他好像还是不能看见自己,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别害怕,虽然我是鬼,但我没有恶意的。”放开了手。 她也觉得这样挺吓人的,拜托,一只鬼在和你说话还能摸你,是她已经开始求饶,少年可能是顾量昨日的“扶床之恩”没有表现的很排斥,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惧怕,反而是喜悦,独在宫中许久,有人相伴,求之不得。”少年神情真挚。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想有个能陪我说话的伴。”沈听棠听到这样说厚脸皮的把自己还当半个人,赶紧接嘴。 “我们做个朋友,我叫沈听棠,已经二十岁了,你呢?” “在下许霁临,今年十七周岁。” “那我便唤你阿临可以吗?”沈听棠听到他的年纪想起个十七岁就长的老高的堂弟,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定位,把许霁临当半个弟弟看。 “沈姑娘随意就好。”许霁临温柔回应。 “对了,既然你看不见我,我下次出声前会先碰碰你,不会突然吓你的,还有,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不能离你太远,所以你什么时候想说话都不用问我在不在的。” 沈听棠和他说的仔细,这人和人之间的友谊都需要细心呵护,更何况人和鬼呢,她啥都懂。 她告诉许霁临如何更好的处理那些衣物,许霁临听了她的建议。 午后,他照常往宫门口走去。 “阿临,你昨天吐了血你记得吧,是不是因为吃了这个东西啊?”沈听棠能和他交谈了总算有机会把怀疑说出来了。看他吃一次自己就小心疼一下,这是人吃的吗?鬼都不吃啊! “应该不是,平常都无碍,昨天是个意外吧。”许霁临云淡风轻。 沈听棠也只能作罢,她也知道,那是唯一的食物,但是她还是对那东西有直觉般的抵触。 “沈姑娘需要进食吗?”在端起碗时许霁临先问她。 “不用的,我没有生理需求。阿临你不用考虑我。”沈听棠还是有点小感动,那是唯一的食物,份量也挺少的,才认识一天就想分给我,这人难道是个实心肠?不管怎么,好意记在心里。 得到这样的回复,许霁临才吃光了碗里的东西,放下碗,然后去看那些衣物,果真桶里水变成血水,衣服干净了不少,换了新的一桶水,然后再稍微过水,再换水,两遍就解决了,挂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沈听棠看他做完,然后去了书房。 沈听棠走到书架前,手透过那些书。 “阿临,我想问问你,现在是哪个朝代啊,为什么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呢?”她突然变成文盲,接受不能,她记得咱们秦朝有位大人物啊,统一了文字的那个。 “如今是晟朝。至于沈姑娘不认得晟朝文字请恕在下无法解答。”许霁临没有抬头。 沈听棠回到他身旁坐下,靠在桌子上,有了想睡午觉的冲动。 但是新种下的友谊种子等着她去浇水。必须要多一点了解。 “晟朝?没听过?阿临你知道秦朝吗?” “未曾听说过。” “啊,那唐宋元明清呢?有没有一点耳熟?” “不曾听闻。” “这样啊,好吧,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其实还想问别的来着,比如为啥他一个人住,为啥不能出门,这明显是皇宫,他又是什么身份,可是这些很私人,才认识一天的朋友很明显不该探讨这些。 于是她决定先睡一会。 许霁临停笔,看向左手边睡着的人,“秦朝?从哪来并不重要,留在哪才是要思索的问题。” …… 醒过来已经黄昏了,看着书桌上厚厚一叠纸张,再次感叹这个老实人,没有娱乐也不懂偷懒,那就让她来教教他好了。 等许霁临上床休息,沈悦安在床边坐下,碰碰他的手背,慢悠悠的开口,“阿临,现在睡觉太早了,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聊天?好,沈姑娘想聊什么。” “阿临你每天都是在抄写,时间还很长,没有娱乐活动,这样不益于身心健康,不如玩个我们那边的娱乐项目好吗?” “娱乐项目?”许霁临没有直接拒绝。 “对啊,很简单的,叫做睡前故事,试一试吧阿临。”沈听棠虽然觉得睡前故事在朋友之间有一丝奇怪,但是不是一个人和鬼都做朋友了,别的自然就并不奇怪了。 再说她真的想不出别的联系感情的方法了,聊天也要有话题啊,你一句我一句,还不能冒犯隐私,睡前故事很好,而且由她制定规则,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 “好。”许霁临答应了。 “是这样玩的,一个人讲一个故事,听的人可以随时提问。”沈听棠计划得逞。 “从前,在深海里有一个人鱼王国,他有六个人鱼公主,其中最小的公主很向往陆地上的生活,于是她向女巫求了一种能把尾巴变为双腿的魔药……”她边说边看着许霁临,期待着他问个问题来点互动。 但是许霁临只是认真的听着,很感兴趣的样子。 失策了,沈听棠应该让他讲的,她是个不会让整段垮掉的热心观众。 只好继续独角戏,故事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到和昨天一样的困倦,竟然打起了瞌睡,靠在床头声音越来越小到完全熟睡。 许霁临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微微转过头。 女孩没有防备的睡颜近在眼前,能碰到,就意味着能伤害。 未知有时是危险的代名词,最稳妥的办法是把一切于萌芽时掐灭,但他似乎让她觉得自己完全无害,而她身上的秘密还有很多。 这样想着,把人放平调整成舒服的睡姿,而后开口,“影一。” 床前不远处出现一个体型精壮,其貌不扬的黑衣人,单膝跪地:“主子。” “吩咐下去,一切照旧,”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