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人类科学家海X仿生人博)(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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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年的一个下午,奥尔特曼帝国第二执行官出现在须弥城的一间公寓门前,没怎么犹豫就敲响了门。 门开了,穿着居家服的灰发青年站在门口,看上去睡眼惺忪,没说一句话就转身回到客厅,执行官进了屋子,并带上了门。 现在是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人类即将战败,世界即将易主。 某种意义上这位灰发青年就是罪魁祸首,他是教令院的首席人工智能工程师,五年前发明了智力足以比拟人类的问答机器人,起初它们作为人类的助手为人类所用,这项技术也被各大公司争相模仿。后来人类的野心不满足于此,赋予了它们第一个实体,取名为“仿生人”……再后来事情就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灰发青年喝着一杯牛奶咖啡,执行官不需要水或食物,于是无事可做。 “最近过得好吗,艾尔海森?”执行官先开口了。 “这两年你学会了寒暄啊,赞迪克。”艾尔海森说,“你现在叫什么?” “多托雷,老板给我起的。” “‘博士’吗?很符合你。” 话题又断掉了,艾尔海森继续喝他的咖啡,一副悠闲的样子。 “你看起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多托雷又说。 “我不知道,但我无所谓,你们已经控制了整个须弥城,我只是个学者,没有对抗整个仿生人帝国的能力。” 他顿了顿,又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我的任务把你带回去,他们对你的大脑结构很感兴趣,想要批量制造一些像你一样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你的大脑会成为我们的重点研究对象……你的确会死,很遗憾。”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无非是亲自动手和经别人之手的区别罢了。” “没办法,我也不想,但是不这么做我会有麻烦。” “我们是恋人啊,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那又如何?这并不能帮我们跨越种族界线,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真的吗?人类和仿生人有着相同的逻辑和情感,区别仅在于你们是0和1编码的,而我们是一堆碳基分子,我们的经历、处境确实有所不同,未来你们之中也一样会出现这些不同,我们都清楚这个道理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你们只想找个理由发动战争而已,把枪口对准同类需要小心地找借口,抹杀’异族’却是一个天然的开战理由。” 多托雷笑了:“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艾尔海森。你们难道就不想打吗,只不过输掉了而已。” 艾尔海森也笑了:“你说得对。” “不说这些了。”艾尔海森懒洋洋地摆手,“好久不见,你想继续吗?” “什么?” “从前你和我做的事。” “你没搞错吧?我是来抓你的。” “他们给你规定期限了吗?” “没有……” “那就不急。” 说着艾尔海森拉着多托雷的手走向卧室…… …… 多托雷忽然听到身下传来极微弱的哭泣声,断断续续,被压抑到极致,像某种受伤的小兽。 “你在难过吗,艾尔海森?” “你忘记了我zuoai的时候会哭吗?” “我没忘,可是你现在听起来很悲伤。” “……” “也是,毕竟你也算是亲手把你的同类害到这个地步,难过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对自己的研究成果不太满意,你们实在太像人类了,虽然你们拥有优秀得多的身体素质和智力水平,但也仅限于此,你们继承了人性的全部弱点。”艾尔海森在流泪,口齿却清晰,“你们大概会取代人类生存下去,可我觉得事情没什么不同,一般来说,生命为了抵抗外界环境的不确定性,多样性是必要的,你们的最终命运大概率也是被某种新的‘人’替代。” “你这论断毫无道理,如你所说,我们的智力远超你们,我们难道不会吸取你们的教训,一定会重复你们的失误吗?我们难道不能自己引入’多样性’吗?你就肯定仿生人里不会出现比你更优秀的科学家吗?” “那祝你们好运。” 多托雷继续耕耘,过了一会儿艾尔海森的哭声更明显了,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从事当前活动的兴致。 多托雷停了下来,狠狠皱眉:“你对我很不满意吗?” 艾尔海森把手放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说:“你可以留下来吗?” “然后被我的老板发现,然后我们俩一起被抓回去,你还是会被他们解剖,我也会被清除记忆,你自己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我死了你会很难过的,你会后悔的。” “哈,你在说什么?”多托雷笑出了声,继而嘲讽道,“艾尔海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多愁善感的家伙。” 艾尔海森轻轻叹了口气:“不信你就等等看。” “我累了,我要睡了,你请便。”说完艾尔海森闭上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多托雷看了一眼房间的落地窗,几缕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的缝隙射进来。 “现在天都没黑呢……” 艾尔海森仿佛没听见他说话。 多托雷又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至少先洗完澡……” 然而艾尔海森一点都不配合,躺尸般瘫在床上,任多托雷怎么拽他都不起来,于是多托雷只好把艾尔海森抱进了浴室。 他把艾尔海森放进浴缸,打开水龙头往浴缸放水。 “啊!”水刚淋到身上艾尔海森就叫了起来。 “抱歉,太烫了吗?”多托雷扭了扭水阀,“不能怪我啊,我也没用过这玩意儿,以前你都是自己来的……所以今天你也自己来可以吗?” “别这样。”艾尔海森瞪了他一眼。 “嗯,好吧。”多托雷点点头。 放满水后,他先出去把弄脏的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换上了新的,然后回来帮艾尔海森清洗。 浴室热汽氤氲,多托雷仔细地给艾尔海森清洗身体,动作温柔中透着怜惜,这个场面算得上温馨。 “你往下躺一点。”多托雷说,接下来要清理重点部位。 艾尔海森听话地调整了姿势,并主动打开双腿。 艾尔海森向来不会因为生理上的事羞耻,倒是把多托雷看得脸上微微燥热。 当然不是因为血液上涌,仿生人没有人体组织,但他们体表可以随情绪变化颜色和温度,这种变化设计得极为细致,表面上和人类完全无异,仅从外观你完全无法区分两种人。 清理完,多托雷把浴缸里的水放掉,重新放入清水。完事后他抬头看了艾尔海森一眼,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一滴眼泪从他的右眼里滑落。 “你这是……”多托雷感到有点头大。 “没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帮我洗吗?因为这样的时刻不多了,我在想以前我们为什么没有多做一些事呢?可我毕竟不是先知,四年前我设计你的算法的时候,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我教你读实体书的时候,每天睡前你亲吻我的时候,我怎么可能猜到有一天你会送我去死呢?” 艾尔海森说着说着语气近乎变成质问,多托雷也不生气,他很少见到这样情绪化的艾尔海森,只觉得很新奇。 他伸手托起艾尔海森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艾尔海森,我是挺喜欢你的,和你相处的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只活了四年……我尊敬你,甚至可以说崇拜你,我也很喜欢和我的同事讲你的故事,欣赏他们听闻你的事迹后的艳羡的眼神。 “可是你也不能期待我为你去死对不对?我知道你们人类很喜欢为了爱要死要活,可我不是人类。” 艾尔海森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那是因为你是你,跟你是人类还是仿生人没关系,你以为人类就很懂爱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初我希望把你设计成和我一样的人,显然结果与目标之间存在一些偏差……你比我更不稳定,也缺失了部分理性。” 多托雷震惊:“……你是自恋吗?” “只是为了最大化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效率而已……但是正因为你和我不同,我才会被你吸引,一个你完全了解的人有什么意思?” 多托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你不比我聪明,可我以前时常觉得,很多问题你比我看得清楚,这就是我崇拜你的原因吧。” 第二天早上,多托雷坐在餐桌前陪艾尔海森吃早餐。早餐很是丰富精致,一个龙虾卷,一份木鱼花辣椒炒蛋,一碗水果椰子布丁,是他一大早起来做的,反正他不需要睡眠。 “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希望你现在还喜欢。”多托雷说。 艾尔海森点点头。 多托雷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一,于是问艾尔海森:“你今天需要去工作吗?” “怎么可能,你不会不知道教令院已经被你们控制了吧。” 多托雷点点头:“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看书。” 吃过饭,艾尔海森到书房拿了一本书,到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下坐下。树下有两张藤椅,其中一张是艾尔海森特意为多托雷买来的。于是多托雷也找了一本书,坐到了艾尔海森旁边。 “你看的什么书?”多托雷发现艾尔海森手里那本书的封面花里胡哨的。 “小说。” 多托雷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以前从没见过艾尔海森看小说,他偏爱文史哲类的书籍。不过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嘛…… 艾尔海森安安静静的,匀速翻着书页,好像不被世间任何事烦扰。 他从前看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多托雷突然想或许当初他没有去教令院就好了。 与艾尔海森工作的第一年里,他渐渐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想要研究仿生人机体优化,艾尔海森的研究领域偏向于算法,于是他想要加入教令院其他课题组进修,艾尔海森欣然同意,帮他写了推荐信。 后来他在教令院做出了举世瞩目的成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他被他的同类一致评价为最优秀的仿生人,他的算法是艾尔海森亲自设计的,而且是出自他手的最后一个人工智能,这意味着他拥有仿生人里最先进的算法,体现为最高的智力水平。 后来他就被帝国首脑奥尔特曼,也就是他的老板招去了,自此离开了艾尔海森。奥尔特曼许诺他无限的研究资金和课题自由,条件是必须听从他的指令,帮他攻占人类的领地。 他承认他被老板开出的价码诱惑了,可他有什么选择呢?他是仿生人,战争一旦开始,不站在同类这边他也活不下去。 突然艾尔海森开口:“这本不太适合我,我去换一本。”然后合上翻了一半的书,起身走进书房。 到了傍晚,艾尔海森让多托雷陪他去酒馆,这是他从前的习惯。 多托雷有些担忧地看着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以前每天下班都会去酒馆,每次只喝一杯,但此刻他面前已经空了几个酒瓶,他已经喝到眼睛通红。 “其实你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吧。”多托雷说,“毕竟你之前从未失手过,唯一一次失败就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我做的很多事都依赖于概率,次数多了就会出现失败的结果,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你现在的状态很让人担心啊。” “我相信你的担心不会持续太久,不是吗?” 多托雷顿时心生烦躁,心说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事儿了,让我们最后过几天普通恋人的生活,留下最后一段美好的回忆不行吗,这对我们都好。 但他不太想吵架,他们以前从来不吵架,而且他相信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论嘴上功夫上没人能赢过艾尔海森。 半夜,多托雷把烘干机里的床单被套收好,来到客厅坐下,将自己的意识联网开始阅览最新的论文,这是他更新知识的方式。 今天艾尔海森倒是没有在天黑之前就睡,所以他现在才干完活,看来他的混乱作息仅限于周末。 这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也重复着相同的日程,一如他们从前的生活。 两个星期后,多托雷送艾尔海森去奥尔特曼帝国总部大厦。 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压城,就要落雨,艾尔海森跟在多托雷身边,全程一言不发。 帝国总部位于主城旁边的山上,还没有占领这个国家的时候,那里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多托雷把艾尔海森带到生命科学实验室,交给了他的同事,“抱歉了,艾尔海森,再见。” 艾尔海森还是不说话。 多托雷从总部大厦出来时,天下起了大雨,他不悦地皱起眉。他的身体设计是防水的,但下雨总归有些不便。 他的住所在山下,他没急着下山,而是来到山顶的边缘俯瞰这座城市。 山下的城市高楼林立,因为天阴得厉害,建筑的灯光都亮起来了,大大小小的五光十色的LED广告牌星罗棋布,车流闪着信号灯在楼宇间穿梭。 这无疑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他可以想象到下面的热闹,无数精彩的事情一刻不停地发生,可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任何,一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温情的、残酷的,科技突破、权力更迭,都与他无关。 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很精彩也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寂寞。 于是他转身向帝国大厦走去。 多托雷走到门口,听见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 他立刻接通了电话。 “你回去做什么?忘记东西了吗?”那人说。 “……你为什么还能使用手机?” “你猜?”那人语气懒洋洋的。 “刚才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你?” “你为何是‘你’,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多托雷顿觉无语。 “……总之我不需要进去救你了对吧?” “是,而且我建议你也尽快跑路。” “你……”他无比想要把手机摔那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