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陶家小五是个天生的结巴
第18章:温文尔雅计前路,素玉含章告珍重 暮春时节,微风起新絮,小雨落余花。 玄微书院的藏书阁其实不是一座阁楼,而是由十数个阁楼组成的建筑群,每个阁楼之间有拱桥凌空架接。 公庭芝选择的这座藏书楼三楼,几乎无人踏足。 桌上茶香袅袅,静谧的气氛中两人目光交接。 “你说今天要教我什么?” 公庭芝撩起眼皮,在袅袅白雾中开口:“高门贵族家的男子一旦定亲,就要开始接受婚前教导了。陵玉可曾给你说过这件事?” 姒玉不以为意:“我自然知道,何须他讲。” “哦,那你定也是知道婚前教导都是什么内容了?” “我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庭芝目光如凌波,浅棕色眼瞳柔柔清漾,轻语:“我虽然还未定亲,但是已经开始接受婚前教导了,陵玉不会告诉你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流云遮日,室内暗下来。 公庭芝撑着茶桌,越过身子慢慢靠近姒玉,眼里的试探在接触到她探究的目光后变得更加肯定。 双唇接触,柔软冰凉。 公庭芝转换角度,柔软红舌轻轻撬开姒玉的唇瓣,而后迅速撤退。 绿茶的草木清香在唇上撩拨,留下了一点青涩味道。 姒玉伸出手,勾着公庭芝的脖子,将他拉近了。 青衫衣袖打翻了茶杯,茶水倾覆,顺淌到地上,滴答滴答。 云散日照,窗格把阳光割成一个个方寸小格,犹如蛛网落在二人身上。唇舌分离时一丝银线垂下,又被少年伸出舌尖舔舐。 姒玉来了精神,问道:“除了这个,你还学了什么?” “不如你去问陵玉?” 姒玉眯起了眼睛。 *** 今日沐休。某间学堂大门落了锁。 姒玉坐在课桌上,上半身欺压在秋陵玉身上,双手拦住他的脖子。 秋陵玉双手握拳,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他的嘴唇被姒玉含住,舌尖被另一只舌尖挑逗着,几次想推拒躲避都因为姒玉的痴缠而打住了。 “嗯嗯……别……”秋陵玉的舌头被姒玉吃的死死地,柔软青涩的小笋贴在胸前,虽然隔着衣料却令他羞愤难当。 玄微书院最优秀的学子,山长亲命的监察,平时规行矩步纪律严明,绝不踏雷池一步,现在竟然在无人的学堂里被自己年幼的未婚妻压着亲吻。 只要推开,就能结束掉这令人窒息的深吻。 可是,这是我的未婚妻啊。秋陵玉无可奈何地想。 姒玉越发过分,直接从书桌上滑下来坐进秋陵玉怀里。秋陵玉双手托住她的屁股,生怕他坐到自己双腿之间。 姒玉停下来,委屈道:“你不喜欢和我亲密吗?” “不是。”秋陵玉净美冷俊的脸上微微泛红,缓了一口气道,“只是你我还未成亲,这样终究不妥,有违礼制。” 姒玉直直看着他,柔声道:“陵玉哥哥,你若是想遵守礼制,现在就把手松开。” 托住姒玉双臀的手并没有放开,秋陵玉在对峙中落了下风,孤傲地别过脸。 姒玉再次扑了上去:“陵玉哥哥,你太可爱啦!” 这次他没有闪躲,在少女的唇瓣接近时,微微张开了口,一吻开始,唇舌相交。秋陵玉的回应令姒玉受到鼓舞,小巧的红舌在他口中大胆肆虐。 素白手指勾住象牙色发带,一圈一圈绕在指上,直到指尖触摸到尾端的金封。 情到浓时,清雅的学堂深处想起yin秽的水啧声。 一门之隔,无人可知。 公庭芝手执折扇,立在此间墙外。墙边一株金桂绿意正浓,可惜自己无缘再见今秋花开盛景了。 一声轻浮的口哨声飘过来,公庭静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两人一对视,她转身就走。 公庭芝抖抖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墙处,公庭静终于沉下了脸。 “你如此行事,可有把公庭家的脸面放在心上?” 公庭芝一手开扇,笑道:“我正是把公庭家的脸面放在心上,才如此行事。” 公庭静装出一幅和少女长相不符合的老成,问道:“你什么意思,解释清楚。” “自上上任姒家主迎娶公庭家之子做正君生下上任家主后,已经过了一百八十年,这期间只有上任家主纳了公庭家一位侧侍,到如今乐安城里竟然没有一位公庭家的人了。” “那又如何?现任姒家主不是把长子嫁给长姐了吗?她们妻郎恩爱得很。” 公庭芝摇扇轻笑:“静meimei和姒玉走的太近啊,反而容易看不清。娶和嫁,差之千里。我们娶了姒家的儿子又怎样呢?他甚至都不配姓姒。我们公庭家已经被前两代姒家主刻意冷落了,现在正是重回乐安城的好时机。” 公庭静不解:“用一个侧侍之位?” “恰恰因为只是一个侧侍之位,才能打消姒家主的忌讳。静meimei打小就比我聪明,这个道理自然能明白。”公庭芝谦逊道,“你若帮我把这句话转告给长姐,她也会赞同我。” 公庭静对公庭芝的态度非常受用,扬着下巴道:“既然你心里也为家族谋算,我就帮你这个忙。不过,我看姒玉一门心思扑在秋陵玉身上,眼里根本没你这个人。何况距离毕业只剩一个月,你有把握吗?” 公庭芝抿唇,又是人前的翩翩佳公子了。 “五成把握。” “这么低!”公庭静震惊。 “已经很高了,剩下五成取决于姒玉有没有继承姒家的风流天性。” “你这是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赌啊。万一赌输了,影响了公庭家声誉,母亲草草把你嫁给一个穷乡僻壤的破落户,你有想过吗?” 公庭芝笑道:“破落户也不错啊,姒家三少爷李如琢不也嫁到了下六家的偏远小城?生为男子,自然听从长辈之命婚嫁。” 公庭静腹内暗嘲:说什么听从长辈之命婚嫁,现在还不是自作主张倒贴姒玉?真是会装模作样! 但是毕竟是亲哥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公庭静又劝了几句珍重自身,说自己会拉拢长姐为他说话的。 *** “啊,陵玉。” 一行人偶遇秋陵玉,江晚停热络招呼道,“过两天咱们就要离开蒹葭城了,你这监察之位终于也能卸任了。” “哈哈,从来没有人能一口气连当八年监察,只有陵玉能坚持到毕业。” “难怪被山长夸赞过,端方明德,素玉含章嘛!” 众人恭维着,心里都在骂:打了我们八年小报告,终于摆脱你这个死冰块了! 秋陵玉面对恭维安之若素,从容道:“我这八年身负监察的职责,难免有得罪之处。幸得同窗涵养雅量,从不计较。以往若有冒犯之处,我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 说罢坦然行了个半礼。 众人哑了,谁也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秋陵玉竟然会给大家行半礼。 “上拜天神领主,下拜父母恩师才行全礼,我们怎么担得起你行半礼,快快收起。” 一柄象牙骨的折扇伸过来挡住了秋陵玉行礼的手,素白扇面上被墨迹点出了月下桂影,和主人一脉相称的温文尔雅。 秋陵玉不易察觉地皱了眉头,收回手。 “就是,都是同窗,你这样岂不折煞我们。何况我们根本也不记恨你啊!”江晚停也劝道。 众人腹诽暗骂,口上一个个附和:“就是就是。” 公庭芝收了折扇,提议道:“虽然不用你赔不是,可今日春光正好,趁着大家都在,可否赏脸参加个曲江宴?” 公庭兰跳出来,道:“是啊秋师兄,你就来吧!我哥已经在芙蓉楼定好位子了,咱们只管吃就行了!”他虽然离毕业还有一年,但是借着亲哥的光,也能在今年混个曲江宴吃吃。 公庭芝一扇子轻拍在公庭兰头上,嗔怪:“你以为陵玉跟你一样是个吃货?别打岔,不然就不带你去了。” 说罢笑眼盈盈看着秋陵玉,问:“陵玉?” 秋陵玉当着众人的面,只好答应,但是在三申明:不许饮酒。 一行人欢欢喜喜去了蒹葭城最大的酒楼芙蓉楼,直接进了男子雅间。房间敞亮到足够这十几个关系较好的同窗分了两桌,毕业在即,大家一笑泯恩仇,言论今朝明日。 有人多愁善感,提到了自己刚毕业就定了亲,不知以后还能否有今日这样松快的时光。 “唉,听说我那未婚妻家,代代体格雄壮,一顿能吃六碗饭,我是真的不想嫁。” 江晚停:“体格雄壮说明她家族健康,一顿六碗饭说明她家族富裕啊。又健康又富裕,你嫁过去一定能享福!” 有人哭诉:“我也订了婚约,对方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不读诗书不善风雅,和我根本就不合适。” 江晚停:“粗刀弄枪说明她家世代从军,必有功勋。不善风雅说明是个实诚人,你嫁过去一定不受苦!” 有人叹气:“我本想效仿魏老师,成为传道受业的先生。但是家人不支持我的梦想,硬是将我许给了一个富商,此生只能与铜臭为伴了。” 江晚停:“这有什么,你当了正君之后手握财权,可以兴办学堂,资助贫苦人家读书!比在家里受制于人自由多了!” 众人看着他:“那你呢?” 江晚停摸摸头,道:“我和温家二小姐定了亲,给她当填房。” 众人惊讶:“填房?!” “嗯,她上个正君得急症死了,留下一个七岁的女儿,小孩没爹可怜得很。” 众人心道:可怜的是你吧!当填房就罢了,还是个后爹!这么一比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惨了,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秋陵玉放下筷子,看了看江晚停,斟酌道:“温家二小姐来千机城定过一艘机巧宝船,华美无比,还可下海航行。温二小姐要求船身铭上一个‘停’字,想来是为了你。” 江晚停睁大双眼,不好意思道:“啊?船上铭个‘停’字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公庭芝道:“风停浪静,最是吉利。” 有人酸溜溜道:“晚停你还没过门,就被妻主惦记着,真有福气。” “到底是我福薄,遇不到这种好姻缘。” 公庭芝笑着看向秋陵玉,道:“说起好姻缘,谁也比不上陵玉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心照不宣,几个浅薄的当下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秋陵玉的未婚妻可是姒玉啊!镜花岛四大姓之一的姒家唯一的继承人! 今日,大家是同窗。明日,他是姒家正君,在座的怕是没有几个有资格去姒家拜见他! 秋陵玉不接话,反而问公庭芝,“公庭还没有定亲,是不是也在挑一个好姻缘?” 公庭芝低笑道:“跟你比,世上哪还有什么好姻缘供我挑选?命里有时终须有罢了。” 公庭兰纳罕:“好好地怎么都在说姻缘?嫁给谁不都一样吗?” 众人终于把这个话题盖过去,有人在此提议喝酒。被秋陵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公庭芝坐在秋陵玉身边,小声劝道:“你这么聪慧的人,既然能放下身段赔不是,为何还要败了大家的兴致。反正快毕业了,何不成人之美呢?” 秋陵玉凛色道:“酒色误人,毕业在即,更不能失了分寸。” 公庭芝眼看他刚正孤绝的侧脸,心里想着他在学堂和姒玉接吻、在后山和姒玉偷看野鸳鸯,肯定还在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和姒玉种种亲密吧。 真是会装模作样! 天色擦黑,众人尽兴而归,赶在书院落锁前回去。 公庭芝和秋陵玉住得近,顺路一直走到了最后。 秋陵玉提着灯笼,大踏步走在前面。 “陵玉,你别走这么快,我看不清路了。” “你应该看得很清楚。”秋陵玉站在上坡回望他,“路是你自己选的,谁也帮不了你。” 公庭芝心头一跳,镇定道:“你似乎意有所指,可我听不明白。” 秋陵玉凉凉道:“前路昏暗,你且珍重。” 公庭芝挂上一副温润笑脸,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