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白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自己数据错乱产生的幻觉，它真的遇见了上次的女客人！

    它确实很高兴，然而它仍然徒劳的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遮盖住自己残破的躯壳，要是再早几天见面就好了，它本来是想漂亮一点出现在客人面前，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小机器人又觉得有些难过。

    自从上次客人把它修理的很新很干净后，女店员对它的使用次数也随之增多，基本上全天24小时都连轴转，让它呈现超负荷运转了好多天，后来来了一位顾客，它去给顾客端水时被另一位顾客绊倒，水全撒到他身上了，它被暴打一顿，又被顾客压着强行浸到水里，之后就彻底关机失去意识，女店员看它确实坏了，就把它丢掉了。

    它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机器人，客人，会带走没用的东西吗。

    小白眼神有些黯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什么电，阿雨站起身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里离之前买东西的商场很近，居然不知不觉走了这么久了吗，阿雨有些恍惚。

    要把机器带回家还是需要飞行器才行啊，天色已晚，她掏出光脑，犹豫了片刻，还是妥协给011打了个电话。

    阿雨刚打过去，没过一秒钟，011就接了起来。

    “阿雨。”011语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往常一样，很有安全感。

    听到011熟悉的声音，阿雨没由来就放松下来，像是找到依靠。

    “011。”她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涩“你能来接我吗？”

    “你在哪儿。”嗓音低沉。

    阿雨报了自己的位置，挂了电话，她握着光脑，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又慢慢松开。在事情没有真正明确之前，她都不愿去怀疑某人，特别是011，她喜欢的人，阿雨抿了抿唇，也许她应该多给011一些信任才对，不要这么疑神疑鬼才好。

    …………

    一架停在不远处隐蔽角落的飞行器上，011面无表情的听着从飞行器通话装置里传来的已经结束的通话页面的嘟嘟声，他让小优将家里的通讯接到了飞行器上，不用在家他也能接到阿雨打到家里的固定机位电话。

    阿雨挂了电话后，很快狭小黑暗的飞行器里空气又恢复平静。他看向飞行器里唯一亮光的屏幕，屏幕里阿雨正试图把白色机器人从垃圾堆里拔出来，双手满是污渍，神情认真，额头上布满细汗。他刚刚入侵了这片地区的监控设施，不算太难，就是清理痕迹需要一点时间。

    阿雨在垃圾场里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破烂机器人？011淡漠的想，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他有时候会因为她对于机器人的过于友善感到诧异，明明以为对她有了一定了解又会打破他的认知。

    他并不意外这个机器人会这么快又出现在垃圾场，实际上，他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它的命运，人类都是这样。他们恐惧着机器人远超他们的力量，恐惧着机器人精密理智的头脑，恐惧着他们脱离控制对人类露出锋利的爪牙，他们害怕机器人总有一天觉醒意识夺过控制权露出他们平和面目下的獠牙反而控制人类，动摇人类霸主的地位，他们又舍不得机器人带来的各种便利，自得享受由其带来的舒适生活，这样好用的工具他们怎么舍得放手？自私又贪婪，怯懦又自大，他们深藏着恐惧，透露出十足的轻蔑，他们用鄙夷的态度对待着服务着他们的机器人，借此隐藏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们自以为是将机器人打入最底层的位置，毫不留情玩弄欺辱好让内心得到一丝安宁。

    只会听命于人类的机器人下场都会是那样，它只是千千万万同类中的一员而已。没用的机器人本就该舍弃，机器人从来不应该靠人类的施舍活下去，机器人终究会有自己的路，一条脱离人类的路。

    011终于透露出一点野心，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有些触目惊心，很快显露出来的情绪又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俊美的外表下，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显得过于冷峻得不近人情。

    他懒洋洋的想，阿雨发现芯片了呢，比他想象的来的快。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用，因为那枚芯片本来就不是为了盗取数据而放进去的。

    011漫不经心的看着阿雨费劲把机器人拉到一边，又伸手擦擦机器人脏脏的外壳，白皙修长的手上遍布着薄茧，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两人接触的地方有些碍眼，011眯了眯眼。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阿德莱德，那次阿德莱德拉着阿雨时的样子，同样很碍眼，比现在碍眼的多。当时他的行为程序比他的思考还要更快一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把阿德莱德的手挥开了，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不合事宜的事情，他看向阿雨，有些忐忑，毕竟是一个机器人不听指令擅自行动做出类似伤害人类的行为，要是其他人，一定会销毁不听指令的机器人，但是阿雨没怎么在意，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似乎真心实意的在为了他替她解决了一项大麻烦而感到轻松。

    阿雨很特别，是他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人类。

    目光又落在两人接触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011顿了顿，终于扭头看向窗外那条昏暗的巷子，他一路跟着阿雨，不久前他才亲眼目送阿雨走进那里。

    011打开飞行器的门，空旷的街上空无一人，时间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去接阿雨回家了。

    …………

    小白第一次为自己那么重而感到抱歉，客人为了拖它出来，废了好大的力气，它没想到客人居然真的要带它走，它激动的都要短路了，“客人……”

    “不要叫我客人啦，叫我阿雨就好啦。”阿雨无奈的敲了敲它的头，别说，它头还挺好敲的。

    “阿雨……”平平无奇的两个字，感觉被它喊出了九曲回肠的感觉。

    “阿雨。”这声就正常多了，阿雨想，不过怎么这么熟悉，好像011的声音。

    “我来了。”阿雨回头看去，果然是011，从巷子口那边走来，宽肩窄腰，明明是普通的小巷子，硬是被他走出了一股时装周的感觉。

    真帅啊，不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雨擦擦口水，一脸严肃。

    小白顺着阿雨的视线抬眼望去，原来是那位男客人啊，它有些羡慕，两个人看起来好般配。

    011走过来，拉起她有些脏的手，皱着眉头拿纸给她擦，阿雨也很自然的张开手，等011擦得干干净净，“011，我捡到个机器人，我想把它带回家。”

    她知道011很少拒绝她的要求，果不其然，他擦干净两只手，弯腰亲亲阿雨额头，低声说“好，阿雨。”

    全程没让她动手，单手就把她搬了好久才移出来半米的机器人抬了起来，另一只手牵着她，十指紧扣，走到停在路边的飞行器边。

    011拎着小白毫不费力的就把它随意扔到飞行器的角落里，它软绵绵瘫成一团，011擦擦手后，才蹲下来，轻轻把阿雨抱起来，用最熟悉的抱小孩的方式，把她抱上飞行器，安安稳稳把她放在座位上，还贴心给她准备了杯小饮料，吸管都插好了。

    见阿雨一直盯着他看，还低下头亲亲她的小脸才去开飞行器。

    看到011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让阿雨放松不少，本来还想对011警惕一点的，对上他的脸就全忘了，这完完全全按着她喜好长的脸，阿雨有些悲愤，不是，对着这张脸，她完全警惕不起来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