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女老师F

    你就是那位记者？请问是为了甚么事找我的？（??）太的事？对??我认识他，他是我曾经的学生。但是，他已经毕业很久了吧??请你等一会??班长，你先回家，旅行的事我明天再跟你商量??我们去别处谈吧。

    就在这里说吧，我知道太自杀的事，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你不会是怀疑我吧？（??）这样吗？是无问题，但请你不要刊登我的名字和样貌。安全起见，请你现在拍摄一段声明片段，还有签下证明书，我才能放心向你提供资料，谢谢。

    虽然我早猜到有人会找上我，但事先声明，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提供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因为我和太关係不是很好。

    这里是月x中学，我在这里任教艺术科，而太是我的学生。与其他普通的学生相比，太是一个很有艺术天份的学生。无论是论绘画技巧，还是论创作能力，太都比其他学生出色。我没有想过，会在一般的学校中遇到这样的学生。当初我在求职期时，就是故意选择非艺术主导的学校去应徵，这样就不会太过辛苦了??不明白吗？一般的学校都只为了应付公开试而存在，像艺术和音乐这种兴趣类的料目，是不会有人重视的。这是现在社会的信仰吧？总感觉考上了大学就是属于人生的胜利组。对于学校来说，能多一个学生考上了大学，就代表学校的排名上升了一名一样，跟以前很不一样。这年头，我已经很少听到有学生跟我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音乐家，艺术家那类了，只剩下甚么大学，跟甚么学科了。他们不再愿意花时间去培养一个才能，只想花时间在补习班上。

    现在对学生来说，能够在公开试中拿到多一分，比甚么都重要了。

    虽然我把话说成这样，但我是认同这一点的，因为我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说真的，我没有很喜欢绘画，但我非常擅长绘画。大学毕业后我打算去一些设计公司工作，却处处被拒，部份原因是因为我的艺术类型偏向传统派别，他们认为我不适合现代的艺术產业；而更多是因为这个行业对新人的需求很少，他们寧愿用老前辈，也不愿意培育出一个新人。后来，我终于被一间小型的公司聘请了，但还不够一个星期我就辞职了。原因是工作量实在多了，有一天到了下班时间，我起身打算回家，对面的同事满脸愕然地看着我。我问他甚么事，他就问我说：「你有病吗？」，然后我看了看他，他拿起睡袋给我看，然后就继续工作。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我才了解他的意思。我知道，要是我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我的人生就会被剥夺所有时间了。

    然后我就找上了这间中学的工作，靠的就是我的大学学位。只需要把讲义照稿念好，然后吩咐学生完成课业，有时给一些空泛的意见，这样就可以拿到钱了。不用加班，不用做满足客人的需求（??）我不怕啊，反正我对学生也是这样说的。

    说了很多无谓的话，回到那个太身上吧。我想说的是，他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学生。

    刚才说了，他是一个艺术能力特别高的人，而且我从其他老师的谈话中得知，他是一个话不多的学生。但是，他在艺术堂上的表现却跟我听到的大为不同。他很爱向我发问，不论是课本上的，还是自己作品上的，他都爱问我问题。表面上去理解，可能他是一个对艺术很热爱，所以在我堂上显现了不一样热情的小孩。那时候我想，如果他可以因为绘画能力进入大学，那说不定可以帮助我这个艺术老师加薪了。所以跟比其他学生比较，我更花时间在他身上。但是，当我愈接近他，就觉得这个学生真的很奇怪。

    太在眾多的绘画类型中，对印像派特别有兴趣。很多人都不能理解所谓的印像派，认为印像派的画太过抽像，不能看出实体的形状。但是太却好像对它情有独钟般，任何关于印像派的作品，都一一仔细研究。你知道梵谷吗？他的名作《星夜》应该知道了吧？那一幅作品很美对不对？但你知道那是梵谷在精神病院中创作出来的吗？那一天，我跟学生们介绍梵谷的人物史，说到《星夜》的部份，全部学生都很惊奇，唯独是太，只有他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下课后，他跟平日一样，留下来问我课业的问题。但那天，他问我的却是一个超越艺术层面的问题。

    「老师，你希望患上精神病吗？」

    我有点吓到，但也故装镇定地回答了他。

    「为甚么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我像梵谷一样患有精神病就好了。」

    「梵谷患上的是思觉失调症，他甚至不能理解甚么是现实，有甚么好？」

    「因为如果我有精神病，我不只可以创作出好的作品，而且还可以得到大家的爱。」

    我想了想，然后很直接地跟他说：「那种所谓的爱，是同情。」

    我还在想他能否明白我的意思时，他好像没有理会我一样，然后又向我开了口。

    「那老师你想要的爱是怎样的？」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回答他？是要对他说出正确的恋爱观，是不回答他，还是对他说出我心目中真正的想法？我想了好一阵子后，我选择了最后的做法。

    「为我付出的爱。」

    （??）问我为甚么这样回答他？这是我从经验中得来的。一直以来，我都用这个作为判断。只要看到男生为我准备礼物，为了送我回家而花更长时间回家，只要看到他愿意为我付出，我就能感受到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然后，我就可以知道那个男生对我有好感。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只要有人付出，我就能得到被关心，被照顾，被重视。这些不就是女生一生梦寐以求的感觉吗？虽然我看起来没有这种专属于小女生的愿望，但这是我打从心底的渴想。而且，如果他向你付出的全是物质，那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能你会觉得我很肤浅，但我无所谓，我不介意别人对我有这样的反感。因为，我只是把心中的说话讲出来而己。谁不想对方为自己付出，谁不想从别人身上得到好处？

    所以说，最理想的爱不就是为我付出的爱吗？

    但是，我要承认，当时我没有想过，把这个答案说出来后的结果是怎么。我没有想过，这个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答案，竟然彻底地被他误解了。就是因为这个答案，让他对爱的理解，建立了一个错误的世界。而且，这个答案默默地在他心中生了根，然后偷偷地成长起来，然后培养出那隻小恶魔。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前夫的事，也就是那件学生认为最具话题性的「偽君子偷食事件」。我相信你会向我问话，不会只是因为我是太的老师而已，我知道你是衝着那件事而来的，对吧？我从报导上读到，太在自杀前写下了那一句遗言。如果是知道这件事的人，相信也会第一时间怀疑起我和我的前夫。如果太所指的是那件事，又如果他是被杀的，兇手会是我的前夫说不定，谁知道他会否做出这种败坏的事。但如果你要怀疑起我，我要为自己澄清，那一定不是我干的事。